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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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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您是……”
一阵窒息般的死寂过后,鬼喃喃低语,仿佛在幻梦之中。他艰涩地吐出了几个字,浑身忽然没由来地战栗,然后立刻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狂奔逃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是同类……吗!
那这种连身体都能感受到的,冰冷的,扭曲的,杀意……是什么!?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鬼的双眼直视到了皎洁的月。
啊、啊……
亮得像是太阳一样……咦,太阳……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来着……
“呸……我的运气,还真糟糕啊……”
伴随着一声抱怨,他视线的尽头彻底化为了一片黑暗。
吸收了这只鬼中微薄得可怜的鬼王血液后,童磨收回刺穿这只鬼脖颈的指尖,似模似样地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然后帕子飘落,正好盖住了那鬼化灰前头颅所在的泥土。
“真可怜啊。”童磨垂泪。
他落着泪将眼中“上弦二”的字眼再次遮掩去,侧耳听了听远处村落里的动静,然后“哎呀”一声,道:“好像不太妙呢。”
“那老师,等一下要继续拜托你了哦。”
这么说完,童磨悠悠闲闲地迈步前行,在他的身后,隐隐约约似乎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飘落。
村落里,镜之鬼显露了身形。
大约是认为伤势加重体力又大幅度消耗的鬼杀队士再没有能力像之前那样挥刀,一直藏身在自己“镜子幻境”里的恶鬼此刻大大方方地站在空地之上。而随着跌倒在不远处地上的吉次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村里每个房屋开始慢慢亮起了烛火,原本消失不见的村民们纷纷推门出现,在门口向镜鬼跪拜。
村中种种异状,村民的奇怪举动,八田先生百般劝骂让他离开,再加上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这些在宗一郎的脑内串联起来,失血已经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宗一郎苦笑着道:“原来村民们都知道你的存在……原来是这样。”
“我是他们的神明。”镜鬼哼笑着说,“当然了,外来人不多的时候,就由他们之中奉上‘祭品’了。”
他舔舔嘴唇,“既然多了一个鬼杀队,我就暂时不用那个小的好了,再养大点。”
听到镜鬼这句话,吉次的母亲立即从家中出来,更加恭敬地叩拜了几下,才把屋外的吉次给拉进了家中。
宗一郎没有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握紧日轮刀,摆上了从培育师那里学到的这套剑术的起式。
在明确了自己真的无法逃过这一劫后,宗一郎心中的恐惧反而像是彻底消失了,他平稳地呼吸着,让自己一会儿后能爆发出最后的——也是剩余全部的力量!
镜鬼露出了恶劣的微笑,抱着猫戏老鼠的态度,他抱起手臂,打算见证这个鬼杀队士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幕。
“轰——!”
离这片区域最远的一处宅居突然发出了木柴堆倒塌的声响,随着这声响一起爆出的,则是一捧窜上了屋顶的火焰!
起火了?!
在村民和镜鬼的视线都忍不住被火势吸引的这一瞬,一只冰凉凉的手忽然攥住了宗一郎的手臂,将他往山林的方向拉扯——
“好了,快跑。”不知什么时候返回的、本来应该离开了的童磨出现在了宗一郎的面前。
还没能做出反应,宗一郎就被这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拉得狂奔了起来,等他再回过神,周围就满是茂密的树木,村落早已经不知道再哪个方向了,甚至连之前燃起的火焰从这里都无法再看到。
“你,你……”宗一郎目瞪口呆,“童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童磨往唇上摆了一根手指,带着微笑做出了这个“嘘”的动作,“好啦,我是感觉你有危险,特意……前来救你的,嗯,你伤得很厉害呀。”
“真可怜……你这就要死掉了吗?”童磨瞬间落泪。
“啊……啊。”宗一郎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一句有些奇怪的话好,只得讷讷应了两声,“我大概……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死掉吧。”
他有些感动于童磨冒着危险过来,又觉得这太过危险,想要说上几句,却忽然鼻头一酸,也跟着落泪的童磨一起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刚刚抛掉的恐惧随着退去的激烈心跳一起又回到了身上,一阵后怕和即将死去的恐惧翻倍地压在宗一郎的身上,让他难看地大哭起来。
“我就要死了……”
“之后……呜,妈妈会怎么办呢……队、队里会给一大笔钱给她……呜呜,希望他们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别,别让她那么快知道我死了……”
“好可怕……好可怕……我不想死,好可怕啊童磨先生呜呜呜……”
童磨跟他面对面落着泪,一边摆着怜惜的表情,一边说道:“浅沼君,你哭得很不好看呢。”
“呜……说得好难听,老妈、她也是经常这么说我,但这种事情……根本控制不了啊,呜……是我泪腺、泪腺的问题……嗝。”
宗一郎抽了一下气,然后继续说道:“这样不行,那只盘踞在这里多年的鬼一定对这里比我们更熟悉,这样下去会被找到的……不能连累你,童磨先生……呜,谢谢,谢谢你能过来救我,但我已经没办法撑到镇上了。”
“我会去把鬼和村民引开……镜鬼刚才没有见到你,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趁这个机会,请赶快离开吧!”
宗一郎的泪水渐渐停止了,“还有村民那边……”
他想了想,没有将自己对于镜鬼大概率会迁怒村民这一猜测吐露出来。
“你是会担心镜鬼会吃掉村民,以此弥补没有能吃掉你的不满?”童磨反而将宗一郎的猜测说出了口,“我在点火前有听到你们的对话,对此也有大概的想法。”
“只是……你不仅想引开鬼,还想着要返过去救人吧。你竟然一点不记恨那些村民对你的伤害呀,”童磨说,“何必管那些人呢,逃走不好吗?”
听到童磨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出,宗一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原来这么好懂吗?”然后苦着脸说道:“如果有退路的话,我当然会逃走啊,但现在不就是因为没有退路了么?”
“至于其他的……”宗一郎叹着气,“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反正我也要死了。他想。
村落的空地中。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镜鬼尖叫着,“两个都不在了!要你们有什么用!?八田,八田不是跟踪另一个人去了吗?!他在哪?!”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接他的话,“神明”这么乱发了一通脾气,指着村民们叫道:“既然人跑掉了,就拿原本的顶上吧!”
吉次母亲跪在地上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怎么了吗?”在她的身旁,吉次不解地问道,然后父亲的手掌按上了母亲的肩膀。
“都是这样的,最大的那个孩子,这是规矩……我们还会有的。”父亲说。
在所有村民的注视中,吉次母亲颤抖着直起了身,郑重地点下了头,然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微笑着牵起了吉次的手,向前走去。
“妈妈……?”
母亲没有理会吉次的话语,她紧紧抓着吉次的手腕,然后再次对着镜鬼的方向跪拜下来。
“神明保佑,向您献上今年的供奉。”
……
“这样啊,是这样啊。”
“是你喜欢的类型呢,老师……唔,不过,你很少有不喜欢的类型吧?”
正待赴死之时,宗一郎忽然听到童磨奇怪地自言自语着,接着,童磨面向了宗一郎,他语气轻快地开口:
“这个嘛,其实我这里有一条相当不错的退路哦……浅沼君,你喜欢听故事吗?”
月下,童磨微微侧过脸,朦朦的光亮半映在他绮丽的脸庞上。宗一郎怔怔地看着童磨,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风轻轻卷起了从未知之地飘来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