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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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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执法堂离去后,大约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玄都真人对佛子很是热情,还将人拉去了半月学馆谈天说地。
“今日之事,叨领佛子了。”
“无妨,热闹也是好看的。”
螟蛉,“……”
一老一少是聊得格外开心,活似两只狐狸开会。
茶过三巡,螟蛉被灌了一肚子水。他正欲寻些瓜子解馋,一直内向的小书童慌张跑进来,揪着玄都真人的衣袖喊,“大鸟来了。”
螟蛉一愣,随着玄都真人和佛子一道走出门外,那位故人果然就站在树下。
雪白的翎羽盖在他两臂,只末端带出一点墨染。额间几缕红发被一块梳起,显得一丝不苟。唯独那双眼眸透着几缕疑惑,白衣人见了玄都真人也不打招呼,只盯着佛子慢吞吞道。
“和尚们说你去了太玄书院。”
他的声音稚嫩中带着沙哑,言行举止透着懵懂,又似久不沾尘的谪仙。
被提及的佛子含笑点头,似乎早已习惯来人的脾气,不紧不慢问,“你是专门来寻我的?”
白衣人点了点两下脑袋,记起佛子的特殊,认真应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和尚们说,借舍利子需得经过你的同意。”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有借无还的借。”
螟蛉,“……”
做人的功夫没学几成,正主的脾气倒是有模有样。
须弥山的舍利子乃是历代佛子佛骨所化,其间蕴涵多少造化与灵气,可以当场点化一位佛修,算得上千年等一回的宝贝,被须弥山奉为至宝。
这等大宝贝,长老们自然不愿意借。不想佛子一口答应下来,还问要不要把他带过去堵嘴用。
白衣人犹豫了会,同意佛子的建议,“要。”
两人对话旁若无人,浑然忘了此间主人,被冷落的玄都真人也不恼。笑呵呵插进话来,“你既来了,就是好消息。道君如何了?若是还需要灵宝,我这愿意送上几份。”
白衣人将目光转到玄都真人身上,认出这人见过,是好人,这才回复,“不用,都找齐了。主人醒了,又睡下了。”
这话没头没脑,玄都真人却听懂了,叹气道,“出事宁愿自己一个人扛,还是太逞强。”
白衣人似懂非懂,待玄都真人说完才说,“找回来就能好。”
螟蛉受不了这只呆头鹅,加之舍利子是有借无还,故而没好气问,“敢问道君在找什么?”
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白衣人垂下脑袋,好半天才言,“魂魄,主人丢了一魄。”
那颗不满之心直接化为怜悯,螟蛉握紧金刚杵,不自觉念了声阿弥陀佛。
修行者修身更修心,魂魄为根本。凡人失一魄浑浑噩噩,修行者少一魄根基尽毁。如今身为道君却丢失一魄,莫说这道君的位置,怕是性命都难存。
“好了。”佛子打破这份无声的沉默,“他会找到的,毕竟你在努力,不是吗?”
被夸奖的白衣人用力点了下脑袋,那袭洁白的羽翼恍如天|衣,再转眼,树下的白衣人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一只仙鹤。
它优雅展开双翼,带上佛子和螟蛉两人,飞入云海中,再转眼,此地只剩鹤唳,不见鹤影。
……
太玄书院这几日大家讨论的全是疏烟被罚一事,少了个佛子看热闹,一时间没有人在意。不过李行争现在心情很不好。
在疏烟被三堂会审的第二日,常沁便上门拜访,让苏慕收拾东西,搬去和江关山一块住。
“本来是想叫你谷师姐一起来的,可惜她最近闭关悟剑意去了。”
身为两位师姐的常沁就坐在院内一张石桌旁,笑眯眯喝着茶,看着两人忙里忙外。
是的两人,一块来的还有江关山,她看起来比苏慕还高兴,甘于被苏慕指挥收拾东西。照江关山的话,早些收拾完,苏慕就能早些和她贴贴。
李行争:哼!
……
传送阵几度变幻,最后定格的景象是苍茫大地,白雪皑皑。
同样也是二进院落,只不过六月飞雪,四下多见霜岩,不见半点绿意。
这是江关山的住处,景色和江关山性情不大相同,院前石壁上落下的剑痕,叫苏慕明白为何如此清冷。
大抵飞雪和试剑石之类的肃杀之景和剑修很配。
江关山一马当先,给苏慕介绍起小院种种,末了引两人到院内,指着南边的厢房得意扬起下巴,“不错吧。”
常沁率先进了月洞门,见此处一派玉色,透亮的碧玉铺满屋檐,轻纱垂下,几颗硕大的珍珠点缀于云母屏风上,常沁笑言,“这等气派,想来是沧浪城的风光?”
“那当然。”江关山得意插腰,“给军师哦,不,我是说给慕慕住的地方当然要最好的。”
常沁睨了江关山一眼,没点破江关山那点小心思。
因为书院内不准饮酒,这番乔迁宴只能以茶代酒,主客共四人,另一位是江关山的室友,对于她搬走苏慕搬进来这事特别大方。宴上频频向苏慕倒茶,激动之余顺便交代了原因。
“没办法,我本来不打算搬的,但江师妹给的实在太多了。”
苏慕,“……”
晚些时候送客出门时,一直欢声笑语的常沁说起正经话。“你别将景师妹的话放在心上。换寝一事是你落影师姐提议的,疏烟的事你也知道,她已将你记恨上了。再与她同住多有不安。江师妹身份高,剑术又好。让她和你一块住也有保护的意思。”
苏慕嗯了一声,微粉的脸上透着几分乖巧与听话,她踌躇了一会言,“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和裴师兄搭话?”
她说时脑袋越发垂下去,“裴师兄人很好,教人也有耐心,可他是道子,书院很多人都关注裴师兄,裴师兄教我时候大家都看着我……”
置于衣裙上的两只手捏在一起,透着一种闺中少女特有的羞涩和紧张,“我很笨,很多课都学不好。”
常沁不免心疼起来,这些日她也有略有听闻,说那个三垢阵中大放异彩的小师妹实际资质平平,没一样课能拿得出手的。
因此一些人嘲弄起来,说常沁她们是看走了眼,把鱼目当成了珍珠。
为这事常沁还找谷镜理论过,结果谷镜一句话打发回去。
‘要怎么证明,说小师妹只是个凡人,本来就很难学会吗?’
虽然谷师姐这句话中肯到有些难听,但常沁还是气不过。今日再度提起此时,常沁握了握拳,下定决心给苏慕开后门。
她从袖中摸出一物,那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玉扣,其貌不扬,散发着微亮的光,一根红线权做固定之用。
苏慕认得它,那是一些师兄师姐才有的法宝。他们将它称为幽枕,是通往须臾之境的媒介。
“裴宸那我帮你拒了,至于课上的内容……”常沁将它塞给苏慕,“你到这来学。”
……
回来时江关山依旧热情,她在苏慕房间从早待到晚,不是帮忙抬东西,就是给苏慕打下手,到华灯初上时,苏慕委婉提起送客时,江关山可怜兮兮抱住了苏慕的胳膊。
“慕慕,我爹娘就我一个,我从来没尝过有兄弟姐妹的滋味。我能不能和慕慕睡一个晚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受了江关山帮忙的苏慕不好拒绝,她飞快扫过窗扉一眼,答应了江关山的请求,“……自然可以。”
“好耶!”
窗棂之外,隐身多时的李行争忍了又忍,只咬着后槽牙,对里头欢呼雀跃的江关山暗骂。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
次日清晨,等江关山走后,苏慕才轻声呼唤起来,一连喊了三回,李行争才现身,他侧对着苏慕,下颚紧绷,摆明了不高兴。
苏慕问,“是江关山吗,她生性活泼,又是乔迁新居,难免吵闹了些,道长你原谅她吧。”
李行争扭了脸,不知是被点破,还是恨苏慕不懂,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哪敢和江大小姐置气。”
这话反而逗笑了苏慕,她将常沁写给自己的手札递给李行争,“我问过常沁师姐了,须臾之境神识入内,是不辨学子的,若你方便,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话说后李行争脸色稍缓,又想到江关山没份,一下子心情好了不少。他接过手札翻阅几页,还没等他看完,苏慕已来到他身边,双手捧着幽枕方便李行争。
大约是待在了下风处,少女从别处沾染的香混着几缕熟悉的气息掠过李行争脸颊,让他忽然不自在起来。
他将手札还给苏慕,草草道,“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李行争便消失在苏慕跟前,过于快的速度让苏慕有些意外。
就这么期待须臾之境吗?
苏慕眨了眨眼,她慢吞吞收回手,拿着手札坐回原处细细研读。
翻过几页后,李行争自须臾之境归来,苏慕抬头看向他,“如何?”
李行争摇了摇头,他按下心中疑点,和苏慕谈起所见种种,和常沁手札中写的大差不差。唯独有一点……
“我没测星象图。”说完这话,李行争又补充道,“可能是因为魂体关系……”
他知苏慕洞若观火的本事,故而飞快转移话题,催促苏慕赶紧进去练习。
“免得某人又找过来。”
苏慕又好气又好笑,她依了李行争的话,闭眼进入,不同于李行争的进出,她将幽枕贴在了额间,灵台一触,神识入内。
榻上的少女很快陷入沉睡,呼吸绵长安详,屋内的少年却不曾紧随其后,他在原地站了会,寻来被褥替少女盖好。转而审视起那枚幽枕。
星象图对他无效,是因为魂体关系,还是那个他来过须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