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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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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推门的时候,江关山就扒在门边,察觉到动静,便迫不及待开了门,垫着脚尖看门外边的情况,问道,“他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苏慕神色淡淡,“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旁事。”
可她就是觉得苏年容说了让慕慕不高兴的事。
江关山鼓起腮帮子,不知想到什么,又改了主意,只道,“好吧,慕慕说不重要就不重要。”
她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也得快,到苏慕住处时,江关山已换了另种忧愁,她瞧了房门一眼,叹气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慕一愣,当意识到江关山在说什么时,忽然尴尬起来。
倒是江关山本人,没半分放在心上,道别完就抱着她的宝贝寒星去练剑了。
等院中再无他人,肩头的傀儡滑落,房门随之被推开,苏慕回过神来,少年已臭着脸倚在门旁,他盯着月洞门许久,确认江关山是真去练剑了,方没好气道,“算她有自知之明。”
这阵子功夫苏慕已经恢复如初,只依旧不看李行争,撇了眼去往屋内去。
屋内一切如常,案桌上摆着笔墨,微启的窗棂下探来一只桃花,欲向屋内人献殷勤。
明明是一副春色正好的模样,但李行争看着心烦,江关山的调侃过后,先前遇上苏年容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想揪了那桃枝发泄,可花是无辜的,还会遭苏慕嫌弃,兜兜转转半天,最后李行争回到案桌旁,磨牙给苏慕研磨。
“他还有资格来,腆着脸说什么一起回家,真是令人恶心。”
想到临走前苏年容的眼神李行争就来气,那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几乎不加以任何掩饰,赤|裸裸的诉说着当事人的欲望。
你应该一直待在苏家后院,做一个被人圈养的废物。
……
桌上平铺的信纸已起了开头,那是写给相府管家的过年贺词,还有近日种种变故,以及狄山一族。
待墨笔搁下,李行争已经想好对策,“我去叫白重景来。”
苏慕没有回应。
她知道李行争的打算,相府一事过后,纵使白重景脸摆的再冷,她也能察觉出对方的态度变化。
想来昔日是白元问对人了,她的母亲确实和白重景一族有联系。
而对于李行争来说,成天针对他的白重景有些讨厌,但比起苏家,白重景也不是不能接受。
“让他跟去开临城,找上苏家算账不好吗?帮你拿回寸丹,彻底和苏家割席。”
字里行间透露的快意让苏慕有些恍惚,她下意识伸出中指按住额间,过后很快恢复平静,“不急,这事需要他的诚意,……和能力。”
假使是过去的自己,她确实会像李行争说的那样,尝试借用白重景一族的力量脱离苏家。
但现在不行……
毕竟,苏慕望着自己的掌心,眼下有比寸丹更大的麻烦。
案桌另一头的李行争并不这样想,他受够了苏家对苏慕的冷漠,故而迫不及待想让苏慕走,“我看白元待你很不同,去他们那过年,总比回苏家好。”
“一道和亲人说笑,长者赐礼,一家人围坐下来,观赏烟火,直至深夜也不会散去。”
凡人过年的一桩一件李行争都念了出来,苏慕听得心中微暖,唇角扬起,“道长知道的很清楚。”
这笑李行争原是可以接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苏慕话时,脑海中无端冒起一个念头。
不,他早已记不太清了。
……
那张填满墨迹的信被细细卷成一抹,交于窗棂徘徊的鸟儿。
写信人于夜色中睡下,研磨的少年倚在了窗外的桃花树上,或许是这几日过于忙碌,望着这寂静的月色,一时之间竟也睡了过去。
梦境拽着他下坠,待脚踏实地后,他口中是吞吞吐吐的道经,睡前惬意的双手紧张别在背后,缠的他心如擂鼓。
“广,广生高映,觉元洞虚。应……应玄九真,化,化,化……”
那句化交肇图始终背不出来,最后学堂里的少年丧气垂头,老老实实交代了,“对不起师伯,我昨夜没温习。”
四下一片笑声,案桌后的道者起身,一步又一步,来到少年面前。
戒尺还未落到梦中少年掌心,后面的人就冲上来护住他,嬉笑着,“师伯别生气,这《度人经》师弟才学几天呢,背不下来也是正常的。”
同辈人嬉闹玩笑着,主动将错拦在了自己身上,恍惚间他被人拽出学堂,后方是道者的怒斥声,梦中少年怕的不敢抬头,被缚在少年体内的李行争偏生出一种冲动,他想看清在座每一个人的模样,去勾勒他们的面容,记住他们的声音。
为什么要记住他们?为什么,会忘记他们?
……
远处的学堂于天光中模糊融化,牵着他的人消失,急促的脚步化为从容,无人再领他奔走,半旧不新的道袍改为华美的大氅,鎏金炉中散发几缕紫烟,又是那处冰冷的宫殿。
老者小心翼翼跪坐他面前,已是满头白发的模样,却待他无比殷勤道,“您近来可好?”
他抬起眼眸,道出的话不再是少年的青涩和活泼,清冷中带着死寂,同这座宫殿一般万古不化。
满脸皱纹的老者说着宫殿之外的事,天南海北,奇人异士,其间不乏对他恭维,明明是他人的热情和献媚,偏偏李行争浑身难受,他拒绝去猜想自己为何坐在这里,成了什么样的人。
“可惜了那海涯楼,凭着好书孤本,半个灵安域的修行者都要向楼主低头,老朽几次求《白云经》都借不到,结果大火付之一炬,化为乌有。”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行争心烦意乱想道,他只想快些结束梦境,去见苏慕。
但梦中的他开口了,“我记得。”
老者大喜,又问道,“那您可还记得《东阳真经》,《升灵经》?”
他一口气报了不少孤本名,浑浊的眼中透着精明,纵使是李行争也察觉到了不对,可座位上的他只平静点头,“都记得。”
他似乎毫无戒备,对于老者提出的要求一一应下,大约是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临走前老者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自门外招来一位弟子,将托盘呈送给他。
那位弟子或许是头一回来这,很是紧张,迈出的第一步就绊倒了门槛,手上脚下一起趴地,盖着红绸的托盘摔落,里头的物件露了出来,是一枚硕大的白蛋,蛋壳有玉润之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这番糗样让老者又气又急,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劈头盖脑便骂了一顿,过后又将人护在身后,不住赔笑着。
不过是人情往来,长者爱幼,李行争无端喉头一涩,说不出的难受。
梦中的他拾起滚落到脚边的白蛋,神色淡淡,“无妨,活泼一些也是好的。”
平静的话中似有一丝缅怀,梦中的老者不懂,但李行争懂。
那是他再也不可能有的师门之情。
……
次日苏慕下山时,江关山是一送再送,眼看临近白凤城,苏慕婉言相拒,道再送就要送到家门口了。
江关山不觉有问题,听苏慕这样讲,忙道,“那也可以呀。”
她眼里亮晶晶的,满脸写着蠢蠢欲动。
李行争,“……”
看了就烦。
话虽如此,江关山还是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她扭头对上做背景的白重景,目光警惕,“你不会偷跟慕慕一路吧?”
白重景双手抱胸,听到这话后冷笑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谁和你一样。”
“这还差不多。”江关山满意点头,又挽起苏慕胳膊,浮想联翩,“等明年这个时候,我要把慕慕介绍给爹爹和娘亲,然后再去慕慕家中做客,来个登堂入室。”
这话说完,不仅白重景扭头看她,李行争也看向了江关山。
被注视的江关山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还纳闷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在场另外两人冷脸不说话,唯有苏慕解释道,“我家中无人,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江关山完全不介意,相反还叫一个高兴,连连拍手,“没爹没娘,就慕慕一个,这是好事啊。”
“……”
“……”
总而言之,送别的路到此为止,两人在城门口目送苏慕离去,待那道身影隐没在人海中,江关山耷拉下脑袋,严肃的神色仿佛在决策什么国家大事,一阵拉扯后,江关山痛苦做出了决定。
她对白重景说,“你会偷跟慕慕的吧?”
白重景看她的眼神宛如死人,“你当我是变态吗?”
那天在杏林苏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要跟那个姘头厮混,他有病才跟去。
“可我觉得慕慕不会和小白脸一块玩。”江关山攥起拳头,“昨天回去的时候,我们遇上了苏年容。”
……
穿过这满面的人间烟火,她的身影停在了一处林下,已是正午时分,日光透过树影落下斑斑光点,似是模糊了光与影的区别。
青骢马发出嘶鸣,熟悉的銮铃声又起,有人自树后走出,对她说。
“阿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