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你很久了》白小也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就在这时，身后电梯口传来钟墨的声音：“子元！”

　　向晨曦蓦地从浓雾中惊醒，刚才那一缕不甚清晰的感觉，尚未来得及抓住，就像风一样地散开了。

　　她与安子元一同朝钟墨看过去。

　　钟墨走到两人跟前，还笑着跟向晨曦寒暄：“咦？你们居然在楼下碰到了。”
　　说完，又看向安子元：“不是说下午才过来么？”

　　安子元淡笑，将纸袋递给钟墨：“行程临时变动，下午有其他工作。”

　　钟墨接过纸袋，忙说：“谢了。这段时间快被我女儿吵死，天天念叨她的凯奇猫。”

　　向晨曦见两人闲聊，便不打扰他们，只无声朝二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
　　待钟墨也跟她挥手告别，她便转身朝大门外走去了。

　　安子元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她背影，似无形的牵引。

　　直到听见钟墨叫他，他才回头，但目光仍略有懵懂，低低“嗯？”了一声。

　　钟墨被他逗笑，眼神和善似看自家弟弟：“怎么突然魂不守舍的？”
　　她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深究，只接回刚才他没听见的话题，“我刚问你，你们那只叫安琪拉的粉色兔子玩偶什么时候能上新，我女儿眼巴巴盼着，还问我能不能直接找安叔叔要。”

　　安子元浅笑，耸了耸肩：“安琪拉真的没办法。”

　　钟墨也不勉强，耸了耸肩：“行吧。”

　　安子元便跟她告辞：“那我先走了。”

　　钟墨应了声好，又说下次请他吃饭，便目送他从大门出去。

　　安子元走下门口台阶，在阳光里微微眯眼，举目四望。

　　这会快到中午下班时间，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红、蓝、黄制服的外卖员骑着电驴往来穿梭，周围写字楼也有白领结伴出行觅食。

　　安子元目光搜寻一会，终于从前方人流中辨认出向晨曦的背影。

　　她双手抄着大衣口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脑袋微微低垂。

　　安子元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只觉她周身弥漫着颓丧与迷茫，似将自己围入结界，与周边世界格格不入。

　　他忙阔步朝她走去，然而刚行至她身后，突然一辆外卖小电驴没控制好方向，直直冲向她。

　　安子元来不及提醒，身体已做出反应，伸手握住她右肘，往回一拽。

　　“当心！”他脱口而出。

　　向晨曦刚回神，人就已经猛地撞进他怀里，鼻梁骨被他的胸膛撞得酸疼，不由低呼一声。

　　安子元忙扶住她肩膀，低头看她：“没事吧？”

　　话音刚落，向晨曦捂着鼻子还没开口，那辆小电驴就在不远处停下。

　　外卖小哥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急着赶订单没留意路况。没伤着吧？”

　　向晨曦从安子元怀里退出，闻声转头。
　　见外卖员这么冷的天，额头还沁出了薄汗，她心里一软，忙摇头：“没关系，你走吧。”

　　外卖小哥顿时松了口气，接连道谢，这才骑上电驴走了。

　　向晨曦看回安子元，手仍没从鼻子上拿开，眸中却有了几分戏谑：“躲过了电驴，没躲过你胸口。”
　　她说着，目光下移至他胸膛，低声嘟囔：“怎么长的啊，这么硬。”

　　安子元眼睫一颤，明知她没有别的意思，但他耳根却仍微微发烫。

　　他喉结涌动一下，匆匆转移话题：“手拿开，我看看有没有撞伤。”

　　向晨曦从善如流，将手从脸上挪开后，还仰着脸问：“应该没问题吧？”

　　她鼻梁秀挺，鼻头倒是有点红，但应该是冷风里吹出来的。

　　安子元对上她双目：“没事。”

　　向晨曦吁出一口气，笑着说：“谢了。”

　　安子元也笑起来：“客气。”

　　向晨曦歪了歪头，似感慨：“我是走了什么大运才拥有你这个朋友，高中那会就不用说了，就最近我们见面这几次，你不是在帮我，就是在帮我的路上。”

　　安子元看着她，目光幽深，语气却刻意轻松：“大概是什么特别的缘分吧。”

　　向晨曦噗嗤笑了出来，又回头望望鑫远律所所在的写字楼：“你不跟钟律吃饭？”

　　安子元解释：“约了一个合作商在附近餐厅见面，给钟律送玩偶本来就是顺便。”

　　向晨曦哦一声：“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说完，两只手举在胸前，笑着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转身就要走。

　　安子元滞了片刻，看着她的背影，胸线上提，最终还是开口叫她：“晨曦。”

　　向晨曦脚步一顿，回头疑惑看他。

　　安子元上前几步，在她跟前停下。
　　他眼眸似琥珀色琉璃，专注看人时，似有种很容易让人深陷的深情。

　　向晨曦心口莫名鼓胀，朝他扬起笑脸：“还有事？”

　　安子元轻抿嘴角，随后说：“你……还好吗？”

　　向晨曦一怔，两秒钟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嘴角弧度更深，两眼直直看着他，语气却变得平直：“怎么了，我看上去有哪里不好吗？”

　　安子元有片刻恍惚，因为她眼里的倔强过于明显，以至于有了几分逼视的意味，与她的笑容和语气分外违和。

　　她总是这样，温软与坚硬能和谐地在她身上并存，散发出隐秘的矛盾感。
　　也正是这种矛盾感，让他牵肠挂肚。

　　安子元垂了垂眼。
　　此时此刻，他还是选择臣服于她的坚硬。

　　他唇角一勾，微微颔首：“好，那我就放心了。”

　　向晨曦一拳搡在他胳膊上，作出一脸无谓：“本来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嘛，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安子元笑说：“也是。”

　　向晨曦说：“那我走了？”

　　安子元点头：“好。”

　　向晨曦便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停车场走。

　　可也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阳光变得刺眼起来。

　　向晨曦仰头望望湛蓝的天空，再看回前方时，惊觉自己眼眶发烫，眼底有湿意涌动。

　　她忙眨了眨眼，再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这才将眼里的湿热压下去了。

　　走到道路尽头拐弯时，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回头朝来时的方向眺了眼。

　　不想，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仍站在原地，就这么目送她，如一棵傲然挺立的青松。

　　好像只要她回头，她就能随时看到他。

　　向晨曦心里莫名空了一下，举高手用力朝安子元的方向挥了挥，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等看不见向晨曦身影，安子元才转身去往跟友商约好的餐厅。

　　他单手抄兜，看见路边树木在寒风中凋零，枯叶落了一地。

　　可是他知道，等到下一个春天，枝头又会发出绿芽——与旧叶再无瓜葛的、新鲜的绿芽。

　　思及此，安子元嘴角轻轻一抬，脚步亦不自觉轻快起来。

　　--

　　午饭结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安子元驱车赶回St.L。

　　路遇红灯，他跟着车流缓缓停下。

　　一扭头，他却发现自己在宁城之窗游乐场附近，游乐场标志性的摩天轮正缓缓在高处旋转。

　　安子元望着摩天轮，双眼渐渐失焦，无端想起高二暑假，与向晨曦和盛延平一起来宁城之窗玩的那次。

　　其实那天他的原计划是和盛延平到图书馆写作业，等傍晚再一起去打球。

　　结果刚到图书馆大门口，他就看到向晨曦也朝这边走来。

　　都已经放假了，她身上却还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烈日炎炎，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走在太阳下，连伞都没打。

　　安子元心头微涩，胳膊肘捅了盛延平一下，示意他看过去，同时自己朝向晨曦招手，叫了她一声。

　　等向晨曦走到他们跟前，他才发现她眼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不等他开口，盛延平已经热情关怀好友：“怎么了你，谁欺负你了？”

　　向晨曦忙摇头说没事。

　　安子元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也没再追问，只转头跟盛延平商量：“要不我们陪她去散散心吧。”

　　盛延平自然没有意见，反正于他而言，干什么都比坐在图书馆写作业有意思。

　　于是，二人不顾向晨曦推脱，直接请她去游乐园玩。

　　那时宁城最大的游乐园就是宁城之窗，三人顶着烈日排队玩项目。

　　到傍晚，天又闷出一场大雨。
　　三人便穿上一次性雨衣，携手在园区疯跑，就差跳一场雨中曲。

　　到夜幕降临，早已雨过天晴。月色皎皎，照耀得如同白昼。

　　安子元的心脏在坐上摩天轮时被抛至高点，化作一片片云彩，缥缈而自由。

　　等摩天轮转至最高处，他扭头去看向晨曦。

　　对面电视塔的灯光秀恰好在这时映射在她脸上。

　　她眼底有光，掌心贴在观景窗上，额头亦不自觉地抵在上面，像旺盛生长的向日葵，即使纤细瘦弱，也要朝着光的方向郁郁葱葱。

　　安子元不知道盛延平喜欢向晨曦的过程有没有明确的节点，但他有。

　　所有的好感在那一刻落到实处。

　　向晨曦望向电视塔的那一幕，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后来盛延平突发奇想，怂恿两人：“许个愿吧，不是说在摩天轮上许愿就都能实现么。”

　　向晨曦两眼放光，当即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安子元看了她两秒，也淡笑着闭上双眼。

　　从摩天轮下来，盛延平笑着问他们：“你们刚许了什么愿望？”

　　向晨曦赧然道：“我许愿以后每次不高兴，都可以到游乐园散心。”

　　盛延平与她隔着安子元。
　　闻言，他搭着安子元肩膀朝前微微躬身，视线越过安子元身前，眺向向晨曦。

　　盛延平语气轻快，有着那个年龄的男生特有的纯粹和诚恳：“巧了，我的愿望是以后能为我一个姓向的朋友，单独开一个游乐园。”

　　向晨曦眼睛一亮，似漫天星辰倒入她眼底。

　　安子元笑意却蓦然凝滞。

　　之后盛延平又站直问他许了什么愿，向晨曦也跟着满脸好奇地仰头看他。

　　安子元目视前方，没有去回应二人的视线，脸上的浅笑在月色下越发模糊起来。

　　“我没许愿。”他淡声说。

　　--

　　后方响起车鸣，将安子元从回忆中唤醒。
　　他看眼前面，才发现红灯不知何时已经转绿。

　　安子元忙轻踩油门，跟上前方车流。

　　不多时，宁城之窗还有高高旋转的摩天轮便被他甩在了后面。

　　安子元最后从后视镜中望了眼摩天轮，忽觉那转动的圆盘好似掌管命运的齿轮。

　　他淡然收回视线，片晌，清浅地勾了勾唇。

　　幸好现在St.L有个比宁城之窗更大更豪华的摩天轮，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