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你很久了》白小也

3、第 3 章

　　第三章

　　向晨曦就这么望着安子元。
　　她想朝他笑一笑，力证自己的云淡风轻和安然无恙。可是她显然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好在这一打岔，激涌的负面情绪被迫中断，向晨曦被拉回现实世界，城市喧嚣重回耳畔。

　　安子元从裤袋中摸出一包用掉一半的纸巾递给她。

　　“谢谢。”向晨曦接过，抽出一张，按压双唇。

　　安子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试探说：“送你回家？”

　　向晨曦下意识拒绝，朝他扬了扬手机，努力做出笑脸：“我打了车，很快就到了。”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滴地一声，弹出关机倒计时界面。而后屏幕骤灭，留下关机前最后一记震动，宣告电量耗尽。

　　向晨曦目瞪口呆，看看手机，又看看安子元，只觉得连手机都在跟她作对。

　　安子元嘴角轻抬一下，不容置喙：“上车吧，我送你。”
　　说着，他已转身打开副驾门。

　　向晨曦只好跟他道谢，低头上了车。

　　车门砰地一声合上，不一会，安子元也从另一侧坐进车内。

　　引擎声响起，向晨曦默默调整着自己的坏情绪。

　　不多时，又听见安子元要她住址。

　　她回神，拇指摩挲着手机侧边，报上住址后，问安子元：“车上有充电线吗？”

　　安子元打着方向盘，拐上主路，并未看她，说：“手套箱里应该有，你自己找找。”

　　向晨曦一愣，只觉他这话说得太过熟稔。
　　不过她并未细想，手机没电引发的焦虑战胜一切，她径直拉开手套箱翻找起来。

　　果真让她找到一根白色数据线。

　　向晨曦也不知他车子是哪年的款式，只凭经验捏着插头朝扶手箱方向摸去。

　　安子元约莫也担心她找不到插电口，目视前方，右手伸到扶手箱前面，提醒道：“在这边。”

　　话音刚落，两只手猝不及防碰到一起。

　　向晨曦忙往后撤。

　　安子元亦收手放回方向盘，说了声：“抱歉。”

　　向晨曦抬眸瞧他一眼。
　　车内光线晦昧，他的侧脸隐在暗光中，下颌线条似料峭山脉。流光不时溢进车内，一霎一霎地在他脸上划过。

　　向晨曦收回视线：“没事。”

　　安子元不再作声，过了会，右手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方向盘。

　　手机充电几分钟，便能顺利开机。

　　然而，三十多个来自盛延平的未接电话记录，瞬间刺痛了向晨曦的双眼。

　　她两手不可遏制地轻颤，呼吸再次紧促起来。

　　向晨曦怕被安子元发现异样，忙按灭屏幕，扭头看向窗外。

　　然而下一秒，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似一把锋利的剪刀，裁破她虚有其表的平静。

　　向晨曦看清来电，大脑似被重锤击打，用力按下挂断键。

　　安静须臾，铃声再度响起。

　　向晨曦再次挂断。

　　如此往复三次，向晨曦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手机屏幕第五次亮起时，车子恰好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

　　安子元解开安全带，若无其事道：“我下去买点东西。”

　　说完，未等向晨曦回应，他已经开门下车，朝便利店大门走去，颀长身影很快消失在店内明亮的光线里。

　　感谢。
　　向晨曦默默在心里说。

　　她的情绪在盛延平一个个电话中，已然临近崩溃。如果安子元没有适时将空间留给她，那么她多半连安子元这个朋友都要失去了——她将耻于面对亲鉴她全部狼狈和脆弱的他。

　　再次亮起的手机屏幕唤回她的注意力。

　　向晨曦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神经保持清醒，这才接通。

　　还没说话，便听那头传来盛延平急促的声音：“曦曦，你终于接电话了。”

　　向晨曦靠在椅背上，另只手搓了把脸，扭头怔怔望向窗外，静默不语。

　　盛延平一时也没再出声。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直到窗外一辆电动车经过，向晨曦才回过神。

　　“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么句话？”
　　她语气冷淡。

　　盛延平亦被她点醒，忙说：“曦曦，都是误会，是这边合作方的同事开玩笑。”

　　向晨曦不动声色：“好，你告诉我是哪个同事。你这次去谈的订单，对方每个同事我几乎都接触过。你告诉我，是谁开玩笑。”

　　盛延平噎住。

　　向晨曦闭了闭眼，心中渐渐浮起悲哀，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拳：“盛延平，我今年二十六岁，不是六岁。”

　　盛延平语气无奈：“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玩笑，你就怀疑我？”

　　“盛延平！”向晨曦炸声，浑身血液激涌起来，身体开始颤抖。
　　她两眼猩红，亦有意诈他：“你当我傻子吗？枕边人有没有说谎我都感觉不出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

　　再开口时，盛延平口气变得缓而虚：“我最迟明天傍晚到家，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向晨曦的心彻底沉下去，最后一丝侥幸消失，悲愤似根基硕大的冰山，逐渐显现。

　　她双眼泛滥，质问盛延平：“我放弃保研，陪你接手公司收拾一堆烂摊子，帮你照顾病倒的爸爸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跟我求婚时，你又是怎么承诺的？我帮你拓展事业谈业务管后勤，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时，你又是怎么保证的？！现在你就背着我在外面乱搞，你对得起我吗？！”

　　她一声比一声高，盛延平无言片晌，终究无法忍受这种气势上的压迫，迅速疾声反制：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只有你付出，我就没付出？！公司能有今天，我难道没有出力？别忘了，在你和我之前，公司还有我爸妈二十年的心血！我们现在手里的房子车子钱，你以为靠你一个人就能挣到？！你清醒点好不好，别动不动摆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

　　“我摆出劳苦功高？”向晨曦如被当胸一剑，语气如疾风骤雨，“我哪次没有照顾你的面子你的自尊？我连发现你决策冒进都要拐弯抹角引导你自己发现！我哪敢沾半点功！”

　　盛延平声音低下来，呵笑：“你看，你就是骄傲又强势，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顿了顿，“晨曦，你真让人受不了。”

　　向晨曦双目瞪大了一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片刻，她咬牙回道：“是，是我太强势害你出轨。好了，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到此为止。”

　　挂断电话，向晨曦直接将盛延平拉黑。她找出纸巾擦眼泪，可是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盛延平一番话叫她痛上加痛。
　　高中一毕业他们就成为男女朋友，大学毕业第二年，他们举行婚礼。
　　他们在一起十年，可是现在，向晨曦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这十年到底算什么啊。

　　一瞬间，向晨曦被漫无边际的悔恨、愤怒、茫然、悲恸吞没。

　　她给自己调了一个两分钟后的闹铃，旋即伏身将面颊埋入掌心，涕泗滂沱。

　　当闹钟响起，向晨曦及时收敛情绪，直起身，从包里拿出粉盒补妆。

　　收拾妥当，她才意识到安子元还没回来。

　　感激他保全她人前体面的同时，向晨曦也愧疚让他在便利店逗留太久，不由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然而联系人列表翻了半天，她竟认不出哪个是他账号，一时懊恼高中加好友时以为会永远联系永远是好朋友，所以没填备注。

　　向晨曦正要点开电话联系人列表搜寻他的手机号，余光却瞥见一个高大人影从便利店出来了。

　　她凝眸一眺，正是安子元。

　　向晨曦收起手机。

　　不多时，车门打开，头顶暖色的路灯光恰好落在他肩膀，为他坚实利落的轮廓笼罩上一层橘黄色光晕，看上去温和有力。

　　“刚接了个同事电话，久等了。”
　　安子元坐进车子，看她一眼，眼眸微弯，下眼睑浮起浅浅卧蚕。

　　向晨曦心头似被灌入热流，再一次在心里感恩他的体贴入微。
　　她顺着他的说辞接下去：“没事。”

　　安子元这时又递给她一瓶热牛奶。

　　“谢谢。”
　　向晨曦真心感谢，接过后，垂眸拧瓶盖。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哭了一场，消耗了太多体力，小小的金属瓶盖她居然都拧不开。

　　安子元看到了也不帮忙，径直发动车子。

　　向晨曦有意活跃车内气氛，也想快点揭过刚才的插曲，便轻笑出声：“哎，你就这么看着我干瞪眼喝不着啊？”

　　安子元也笑，轻快道：“别跟我装，谁不知道你高二上学期体育课扔铅球扔了全班第一。你的手劲，大着呢。”

　　向晨曦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真有这么回事。

　　她调侃：“哇，这就是学霸的记忆力吗？”

　　安子元余光往她身上飞快一落，抬抬嘴角，没再说话了。

　　向晨曦终于拧开瓶盖，喝了口热牛奶。
　　之后，她便将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飞退的街景。

　　眼底一次次泛起酸意，她轻而极轻地吸着气，一次又一次地将眼中湿热压下去。

　　向晨曦住在沧澜路，寸土寸金的地段，宁城的心脏区域。

　　安子元按照向晨曦指示，一路将车开进小区，最后停在她家门口。

　　与小区里其他建筑一样，向晨曦与盛延平所住的这套房子也是独门独栋的小别墅。别具心裁的花木草石点缀起周边环境，精巧别致的楼房伫立其间。

　　车停稳，向晨曦低头解安全带。

　　安子元也没下车帮她开门的意思，直到她说了句“那我下去了”，他才侧头看向她。

　　门口的欧式路灯照亮她的脸，她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落淡淡的阴影。

　　安子元低低地嗯了声。

　　向晨曦推开车门，正要下去，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身看回他，斟酌道：“那个……”

　　安子元疑惑挑眉。

　　向晨曦闭了闭眼，胸线上提，语速略快：“你等会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安子元脸上疑惑更深。

　　向晨曦干巴巴解释：“报平安。”

　　话落，安子元脸上疑惑褪去，眸中似火柴擦过硝纸，点亮微火星芒。

　　“好。”他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