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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百密而一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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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察带着五百索伦亲兵闯入宅子的时候,白莲教从上到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他一直担心着福康安,大步流星直奔内院。
“三爷好计谋好手段,守城门的敌军都醉得不省人事,他娘的,我带的兵连个毛也没伤着,就把他们都给捆了。”远远见福康安毫发无伤,负手立在正厅门内,海兰察一颗心也落了地。
只是福康安背对着院子,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立在台阶下面的吉祥见是海兰察到了,赶忙迎面给他打了个千,然后一把拉住的衣袖,拖到一边。
海兰察见他一副愁苦样儿,忍不住打趣,“你小子是没捞上砍人,才这副熊样儿,这次可是跟着你主子立了头功,要升千总了吧?”
吉祥一副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回头看看福康安,再看向海兰察,才压低了声音犹豫着说:“海军门,我们主子他,他这会儿心情不好,您……”
“吉祥,请海军门过来。”福康安突然转身,开口打断了他。
海兰察听得一头雾水,伸出熊爪在吉祥腰上拍了一把,才随着福康安进了屋内。
“三爷不损一兵,就生擒了城中全部教匪,这么大功劳,怎么还不痛快?难到,是受伤了?”海兰察见他进了屋,却双眼无神默然不语,试探着问道。
福康安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回了一句,“算不上全擒,走了几十个女匪。”
海兰察一笑,“那也不算什么,朝哪走的,我去追上全抓回来。”
福康安这才抬头,看向他,“我放走的。”
海兰察愣了,从金川到甘肃,自己与福康安一起不知打过多少仗,从没见这位少将军如此处置手段,阵前放走女匪,这是为了什么呢……
他想问原由,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再看看跟进来的吉祥,却”扑通”一声跪在了福康安面前。
“主子,都是奴才混账,着了那小贱人的道儿,让奴才带一千弟兄去追他们,让夫人独个儿对付那帮逆匪,奴才真是没脸活了。”
“夫人?这是从何说起?”海兰察吓了一跳。
吉祥眼中已经迸出泪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了一遍经过。
海兰察一双熊爪叉着腰俯视吉祥,听得将信将疑。福三爷从天津找回来的小娘子着实不简单,被白莲教盯上绑了票,竟然将计就计给三爷当了内应,在张文庆和右护法之间挑拨离间,不但帮着设局活捉了张文庆,还继续做卧底跟上了逃走的右护法妙音……
真看不出这小娘子竟有如此胆识,把他们这一群爷们都比下去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福康安一眼,方才这少爷说放走了女匪,是想要等四散的教匪聚在一处再一网打尽,还是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对面福康安的脸色一片阴霾,海兰察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问得太细。
他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三爷不用这么忧心,我瞧着你那个小娘子也是个伶俐的。这几天我把周围地形都摸过了,这帮兔崽子早就在陀陀堡扎下老营,想必今天也是逃到那去了。你且在屋里歇着,等我把院子里的人处置了,再跟你一块合计怎么破了那陀陀堡,把你那小娘子不伤一根毫毛的带出来。”
说着,他也不等福康安答话,便走到院子里,对着一众或趴或跪的人开口问道:“哪个是张文庆,出来应个声。”
萧琦左肩中了一刀,此刻正被一个清兵用枪尖顶着胸口,紧靠着的桌子下面,似乎有人摸索着,扶住了他的脚腕,那手指冰凉,还在不住颤抖。
四下里无人应答,海兰察不禁一笑,他轻咳了一声,在台阶上来回踱着步子说:“老子来的一路上,就听说张文庆是个人物,几百人拼凑的队伍就杀退了官军占了通渭城,还活捉了明善都统。他有胆子把明善在旗杆上挂一个月,这会儿怎么成了缩头乌龟,连个话都不敢应了?”
萧琦血往上涌,正要答话,可桌子下面的人似乎想要阻止他,几根手指把他的脚腕攥得死死的。萧琦不无轻蔑的哼了一声,想要把身子挪开,可胸前的枪尖却死死抵住胸口,只要动一动就会被马上刺穿。
依旧无人应声,海兰察把口气放缓了几分,“张文庆,你心里憋屈,老子也懂,被个小娘们给坑了,还是你的大侄女。她带着人跑出城逍遥快活,留你在这里等着挨刀子,放谁身上都不能想得开。”
“不过呢,咱大清朝的规矩一向是赏罚分明,老子把话撂在这儿,只要你帮着朝廷抓住那些女贼,老子一定上奏皇帝,给你从宽处理。怎么样,老子说话算数,你敢不敢出来露个面?要是非等着我把你搜出来,那可就……”
海兰察话没说完,萧琦就感觉脚腕一下子被松开了,他心头一滞,紧接着看见一个人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左右两柄钢刀立时架上那人脖颈,他苍白着脸,颤声说:“我就是,张文庆。”
海兰察一个莞尔,“久仰掌教大名,屋里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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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被慧心半扶半抱着一出了城,就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一屋子的人都围在身边,她试着动了动肩膀,依旧是疼得钻心,可闻到那股草药味道,她知道伤口都被包扎过了。
“娘子可醒过来了,你晕了一天一夜,把我们吓死了!”慧心脸上带泪,见她睁了眼,又哭又笑的表情十分滑稽。
“我没事,大家平安,就好。上陀陀堡,的弟兄,有多少?”妙音气息微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听她问起这个,慧心的脸色一暗,左右看了看,才垂着眼答道:“咱们所有的姐妹,差不多都上来了,有不到两百。还有觉远和觉通两位堂主带着从静宁扯回来的人马也上来了,除了跑散的也有一千多人,再有就是属下护着娘子出城的路上,遇见八堂主和他的人,也该有两三百。”
听她说完,妙音心中一叹,当初师父开坛布道,舍药救人,极盛时候拉了近两万人的队伍。可张文庆刚愎自用,着了清军的圈套,自己全力挽回,如今也就剩下这不到两千人了。官军迟早会攻上山来,师父的这点心血,不知道还能保多久……
她忽然想起香见,急着问道:“那女人呢,把她关在哪了?要安排人专门看着她,捏住福康安的软肋,我们就,就有跟他周旋的余地。”
问道这里,慧灵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慧心拉了她一把,一同在妙音跟前跪下,“上山之后,慧灵见她迷药未醒,就把她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后来我背娘子上山,她忙着给娘子上药,又给八堂主收拾住处,就把这个事撂下了。两个时辰之前,我再去看的时候,那女人,竟然,竟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谁不见了?”妙音脑中一片空白,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慧心的声音也带了哭腔,“是,就是福康安的夫人,跑了,属下辜负右护法重托,犯下大错,请右护法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