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8、第 8 章

　　杭英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很少，如果按照老师的进度，她可能没学完就该考试了。
　　吃完晚饭往教室走的时候，杭英随口把这个烦恼说了出来。
　　“你可以去bbs看看，有没有卖笔记的？”汤宇诚想了想说。
　　“bbs？”
　　“就是聊天网站。”汤宇诚想到电脑还不普及，干脆带着杭英去了男生宿舍。他自己有一台笔记本，是为了方便学英语，他妈妈托人给他带过来的。
　　杭英很快就被网络上红红绿绿的信息迷住了，一边浏览一边惊叹，当她终于发现卖笔记的帖子，并且联系上发帖人之后，杭英想自己买一台。
　　“我这台不知道多少钱，不过你可以配一个台式机，自己组装，四五千就可以搞定。”
　　杭英咽了口唾沫，四五千……还是等她工作以后再说吧。
　　晚自习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杭英赶紧告辞。汤宇诚送她回寝室。
　　“不用了。占了你一晚上的时间，耽误你学习了。”杭英不好意思。
　　“无所谓。托福一年有两次考试时间，这次不过还有下次。倒是你，你确定这乌漆嘛黑的，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么？”
　　杭英认真的抬头看了看四周，“呀，怎么从你们这里出来，周围的楼都一样呢？”
　　“换个角度你就不认识了，我真服了你！”汤宇诚笑着打趣。
　　杭英脸一红，但还是很大方的自嘲：“任苒说我小脑发育不全，建议我有时间去医院做个脑部扫描。你也是这么想么？”
　　“不用。一家有一个认路的就好。”
　　“你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该左转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汤宇诚压下蠢蠢欲动的心跳和雀跃的心情。他头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全身充满了力量迫切的要把什么东西抓在手中。
　　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
　　只知道这一切，都和身边的这个大气理智的女孩有关。
　　杭英，多美好的名字！
　　若是能与她血脉相连，未来似乎也变得多彩起来啊！

　　转眼到了周末，杭英走了差不多一周，任苒担心的书店事情也没人提起。
　　林念听她絮絮叨叨的念叨，忍不住说：“既然你这么懒，为什么还要当这个干部？辞职不就好了。”
　　任苒瞬间语噎，是啊，干嘛占着人家的名额呢？周围那么多有才能师哥师姐学弟学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个位置，干嘛占着那啥不那啥呢！
　　“周一你就去跟郝书记说，咱不干了。”林念继续怂恿她。
　　比起颜漾的周全，杭英的理智，晓茹的犀利，任苒和林念才是真正的一挂人：直白到令人发指！
　　只不过林念看起来太过娇柔，平时也不大吭声。即使三年了，除了她们寝室，也没多少人有机会领略她的这一面。当然，大二那年运动会，林念推铅球拿了第一名这种事因为偶发，也就被议论了一阵，就淹没在她日常的娇柔表象里。

　　“我……我好像不太想辞职。”任苒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想也大致明白自己的感受。
　　“那你就好好干啊！就算不好好干，至少也差不多点。”林念老老实实的说，说完才后知后觉的问，“你这么懒，怎么会贪恋功名？我也没见你以权谋私啊！”
　　任苒谋的那些“私”手段太“残忍”，基本和权力无关。
　　任苒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咕咚”一声，飞起来的石头落进了眼镜湖。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要是离开团总支，就更没机会见到他啦！”
　　“程闾么？你不是已经放下了。”
　　“是啊，我是放下了，但只是不去骚扰他而已。忘记他怎么可能。”
　　任苒低下头，耷拉下肩膀，看起来无比忧伤。

　　林念一点都不想安慰她。
　　这家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哭就嚎啕，笑就仰天，根本不需要别人加持。作为朋友，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旁边静静的等着，欣赏她发癫。
　　但是今天，林念想起一件事：“我听武定全说，程闾想学期末争取一下奖学金。可是三天都没见他上课，是不是跟你们那个书展有关？你那么喜欢他，不帮帮他么？照这样下去，别说奖学金了，旷课太多，会被罚的。”
　　任苒早就注意到程闾的缺席。那次之后，程闾早上就没再去四舍门口等她，让她失落到现在。
　　难道真的跟书店的事有关？

　　“可是我真的帮不了他们啊！”
　　“你天天去书店。全市的书店图书馆都被你逛遍了，怎么会帮不了他？”
　　“唉，你不知道！大一下半年的时候，那个龙媒书店刚开张，我正好赶上了，跟老板聊得不错。人家听说我是燕大的学生，还是学旅游管理的，就借给我一本管理学一本《市场营销》，没要钱也没要押金。”
　　“是杭英常看的那本科特勒的《市场营销》么？我也看过。”林念皱起眉头，“大一下半年借的？现在都大三下半学期了……”
　　任苒心虚的点了点头：“那本《管理学》，我给弄丢了！”
　　“你——”林念看着任苒无语了，“难怪你后来就不去了！”
　　任苒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下林念也没办法了。

　　出售笔记的也是北大的学生。保研之后没事干，想出去玩儿。但京城米贵，囊中羞涩。翻遍了书包，只有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摞笔记。于是试着发了个出售的帖子，没想到真有人买。见面一看，是个浓眉大眼长得很英气的小姑娘，于是又兴致勃勃的挑了几个话题：学院里这些教授都是什么脾气，往年考研都有哪些轶事，最后甚至还有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教授出题习惯和偏好。
　　这些事简直是杭英对方不能拒绝的！一边仔细的听着，恨不得拿出小本一字不漏的记下，一边就忘了时间。等到提醒她已是午餐时间，杭英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很识相的请人家吃午饭。
　　对方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说了个饭店。杭英一问，还得打车，就犹豫了。倒不是掏不起钱，实在是自己是个路痴，对方也不是熟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人也是聪明人，赶紧打了个哈哈，让杭英选。杭英立刻选了北大校园门口的一个小饭店，虽然看上去没啥诚意，但对杭英来说，这已经是她能走的最远距离了！

　　根据杭英路痴的特性，汤宇诚几乎绕了北大一整圈，终于在快一点的时候在小饭店里逮到正准备结账的杭英。
　　“我来。”汤宇诚截住要收钱的伙计。
　　杭英吃惊的抬头，正看到满头大汗的汤宇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想起两人虽然没约好要一起吃午饭，可也是每天凑在一起吃，似乎已经是个事实上的约定，杭英就有点心虚。
　　“这位是——”北大的师兄也感觉到来者不善，但自持出身不凡，并不怯场。
　　“他是——”
　　“男朋友。”
　　汤宇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截住杭英的话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送走“北大师兄”，汤宇诚心里忐忑：
　　——杭英居然没有戳穿他！
　　——这是不是一种默认呢？
　　杭英一路都没说话，一直到自习室楼下，才站住：“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汤宇诚不假思索的回答，下意识的站的笔直。
　　“我也——没有男朋友。”杭英慢慢的说，显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汤宇诚激动了：啥意思？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咱俩正合适”？可是这算不算女生主动表白？咱一个大老爷们，太被动了不好吧？
　　他还没想完，杭英退后半步，轻轻的半鞠了一个躬，“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可能会有些冒犯，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听我讲一下？”
　　“不冒犯不冒犯！”
　　汤宇诚有点晕。作为一个擅长和代码打交道的未来的程序猿，他对文辞的理解第一不宽第二不深，只听懂了“冒犯”二字，便连连否认。
　　杭英说：“我希望在北京复习这段时间，你可以暂时充当一下我的男朋友。”
　　汤宇诚觉得头晕脑胀，身体像个充满氮气的气球，正在忽忽悠悠的起飘。
　　——他听到了啥？
　　——不是做梦吧？
　　——这是女神在跟他表白么？
　　“你是不好意思，所以故意先说个假的么？没关系没关系，我不需要暂时充当，我愿意当你男朋友。”
　　汤宇诚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感受到自己的嘴角在向上飞翔。他脚步虚浮，心跳不稳，眼睛发花，耳朵里发出尖锐的轰鸣，却能听到某个频段——比如对面女生发出来的声音。
　　“那倒不需要，其实我也不想谈恋爱。只是最近我发现，这里似乎校风比较开放，有个男朋友会清静一些。我们只是在这期间暂时的对外宣称而已。其实你不必做什么，就是有时候我可能会对别人说一下。到时候麻烦你不要拆穿我。”

　　杭英在学校的时候也没见多受男生欢迎。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上自习的时候周围总有那么几个一看就是跃跃欲试想搭讪的男生。包括刚才那位“北大师兄”，一看就是别有所图。
　　杭英对他讲的内容很感兴趣，但是听多了也就变成了车轱辘话，索然无味；但因此直接轰走人家，却显得太过势利。
　　为难的时候，正好汤宇诚赶来，张口就是“男朋友”！吓了杭英一跳，却又来灵感：临时找个男朋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杭英没有立刻和汤宇诚撇清，不过是一路衡量。在势利和现实之间为自己分析了很久，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汤宇诚对自己有点特别的意思。
　　那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就有点周瑜打黄盖的味道？
　　我只要事先把意思说明白了，就不算玩弄别人的感情吧？

　　杭英的话不啻一瓢凉水，瞬间把汤宇诚浇了个透心凉，顺带有种被扒光的尴尬。站在那里，眨巴了半天眼，愣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回答。
　　杭英把心里话说出来，反倒轻松了。见汤宇诚不答，只当他不同意，笑了笑说：“没关系，是我太功利了。这种事情，不应该这样轻慢对待。”
　　“没有！”汤宇诚突然找到自己的嗓子，脱口而出，“我可以啊！当然可以。我很愿意的。你一个女生，初来乍到什么朋友都没有，还是个路痴——我是说咱俩是校友啊！而且在学校就认识对吧？你来二舍还见过我——”
　　杭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汤宇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个，我是说，我必须帮你。不管是不是你男朋友，我都得帮你。你放心，只要你需要，随时找我。对了——”他翻出一张写好的纸条，这本来就是他今天打算交给杭英的，“这是我的呼机号码，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给我。”
　　杭英听说过呼机bp机，想着等自己毕业的时候再办，没想到这时候就接触上了。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那就——上、上自习去吧。你不是说想看我的词汇笔记么？我今天带来了。”
　　杭英松了口气，老实说她也很紧张，汤宇诚处理的很笨拙，但里面的真诚和宽容让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只要是互相帮助，朋友也可以，何必要那个名头呢？
　　何况，就算是真的男朋友，也未必能像汤宇诚这样帮助自己。想起自己来北京的原因，杭英心头微微一黯。
　　当自习室明亮的灯光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那点黯淡的心情也随之消散。
　　继续战斗吧，考研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