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后和自己抢道侣》已幸

61、红衣无尘

　　只看着我。

　　只想着我。

　　只爱着我。

　　我。

　　我。

　　我。

　　我是谁？

　　含着泪光的眼眸里映照着他的模样，翕张的嘴里吐露着他的名字。

　　“无尘……”

　　“无尘……”

　　“御无尘。”

　　御无尘。

　　御无尘。

　　红衣想，可我不是御无尘。

　　我是红衣。

　　不是……御无尘。

　　我是红衣。

　　红衣是……

　　谁？

　　【“你是要做我的弟弟还是做我的道侣？（详见第33章）”】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六百七十二岁那年。

　　【“你不可能既做我的弟弟又做我的道侣，不可能既做我的父母又做我的子嗣，不可能既做我的爱人又做我的仇人。”

　　“你要做的人太多了，但你只有一个，我也只要一个你。”

　　“做了弟弟就不能再做道侣，做了父母就不能再做子女，做了爱人就不能再做仇人，你自己选，你到底想要做我的什么人。”

　　闻人得愿看着他的师弟，看着他的伴读，看着无尘。

　　“可我很快就要到化神期了。”无尘道，“化神期可以分化出分身，也有专门修分身的法门——万神老祖就是专门修习分身，据说他能同时保有数万个分身！”

　　“所以这是你的答案吗？你想要修习分身之术，然后……同时曾为我的弟弟、道侣、父母、子嗣……”闻人得愿无奈而又包容地捂住了脑袋，“我已经是化神期了，化神期和分身和你想象得并不一样。”

　　“你得知道，化身和分身不一样，化神只是一具为你所控的躯壳，你需要额外分出心神去控制它，而它也能被他人的控制之术夺取控制，但分身却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你。”

　　闻人得愿重复道，“那是一种很奇妙也很神奇的感觉，有一个人能和你心性共通，灵魂共鸣……”

　　无尘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厌恶这种感觉，他厌恶一切除他以外的，能让闻人得愿记在心中、念念不忘的存在。

　　哪怕，那仅仅只是闻人得愿他自己的分身。

　　闻人得愿不再赘述分身与化身的区别，“而且，难道你没有听闻万神老祖已经没有‘本体’了吗？”

　　无尘有些诧异，他倒的确接触不到这些宗族秘闻：“上次大比开幕式上来的不是万神老祖的本体吗？”

　　“那并不是他的本体。”闻人得愿摇了摇头，“万神老祖没有本体。”

　　“你还没有学到这一讲，我来告诉你吧，‘分身是从本体中分化而来，抽离的是本体的灵魂、骨血、精气神，分身越多，本体就会越衰弱，直至再也无法分出分身来，所以不能创生出过多分身，一般人也无法创生出多个分身’。‘分身与分身之间也是会相互侵轧的，所以不能一次性召唤太多个分身’。当然，最重要，也是最需要警惕的一点是。”

　　“‘分身和本体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相互转换的’。”

　　“而这，是为什么‘分身之术’最初被列为禁术的根本原因。”

　　“万神老祖对此的应变方式是选择舍弃本体与分身之分，所有的分身都是本体，所有的本体都是分身——他将星灵体也一并割裂分配了。”

　　“‘我即万千，万千即我。’——这是万神老祖的道。”

　　“但我们是不能效仿的，我们能够效仿的是‘禁制’之法。”

　　（注：这一法门的诞生将“分身之术”最大限度地无害化了，但依旧有着相当大的风险。真正致使“分身之术”从“禁术”中被移除，但额外多加了“禁制之法”做为修习“分身之术”的必修课，的原因还是多年前的某次战争，但被允许修习的“分身之术”依旧是改进版的——也即，“剥离了分身在创生出来时便拥有的星灵体”的版本。而在闻人得愿和无尘的时代，古早版的“分身之术”早已失传。）

　　或许是因为无尘过早的表露出了他可怕的天才设想，闻人得愿在“禁制之法”这一块说得很详细，“也即，在创生出分身的时候，便为它加入无法逾越地禁制和制约，并且，万万不能将星灵体分给它。”

　　“除非你想被‘他’取而代之。”

　　“你希望我和你的分身在一起吗？”闻人得愿认真，而又严肃地警告他，“我只要‘一个’道侣，而且我不介意他是分身还是本体。”】

　　清浅的水液在断续的哭声中泄了一地，攥紧衣襟的手因脱力而松开，而后被红衣十指相扣扣住。

　　发丝和十指一同纠缠在一起，打了十数个死结。

　　他倾身吻下去时，耳边仿佛有人在说话。

　　【他说，“你知道我能分得清。”】

　　——撒谎。

　　骗子。

　　他嘟囔道。

　　你根本就分不清。

　　【可他真的分不清吗？】

　　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而后是又一个。

　　又一个。

　　和又一个。

　　——闻人得愿不仅是佛子的孩子，还是佛子的礼物，自然孕育下九子不同，闻人得愿却并非如此，他是被精心挑选出的那个，最肖似纪离伊，也最肖似玉染青。

　　——他生来便有慧根，无有佛骨，却有佛心，想要瞒过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分身和本体本来便有着星灵体这个虽然在非特殊群体眼中难以辨别，却本质明显不同的区分。

　　——但，正如他对世人一视同仁一样，他对“御无尘”也一视同仁。

　　【想起来了吗？那年圣灵节，他给了本体圣灵果，在你去的时候又额外给了你。】

　　【还有……】

　　……点点滴滴的回忆汇聚成海，那是真正属于他红衣而非御无尘的记忆和馈赠。

　　【——他知道你是分身，不是吗？】

　　【还有，你真的不是御无尘吗？】

　　【本体已经转世，你拥有了星灵体，在天道意义上被认可为御无尘。】

　　【如果一只动物看起来像一只鸭子，走路像一只鸭子，叫起来像一只鸭子，那么它就是一只鸭子。】

　　【你当然可以不承认自己是御无尘，就像御无尘抹去了自己幼时的名字、选择脱离玉家不承认自己姓玉一样，那只是一个名字的区别，但，攸宁只承认“御无尘”是他的道侣。】

　　【这是攸宁的错吗？】

　　【不，这是你的错。】

　　【攸宁说过，他不在乎你将自己和他人折腾成什么样子，因为你敲定了自己的死亡，因为你已经做出了牺牲，他也不在意你是人类还是天生魔种还是魔族还是死后余烬，他更不在意正邪之分——不介意红衣你入魔，不介意和魔族成为道侣，从万人敬仰的仙尊变得人人喊打。只要你还是“御无尘”，他就愿意承认你。（详见第47章）】

　　【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又为什么非要限定“御无尘”。】

　　【他早就被“你”折腾够了，不是吗？】

　　红衣陡然清醒过来。

　　身下血梅遍染，拆吃入腹，深可见骨。

　　他是“红衣”还是“御无尘”，好像一下子就没了辩驳的意义。

　　攸宁在骂，

　　“魂淡”。

　　抽抽噎噎着。

　　他骂的是谁呢？

　　御无尘？红衣？

　　不，他骂的仅仅只是眼前人。

　　是御无尘还是红衣，又有何分别？

　　“抱歉，我……”红衣几乎说不出剩下的话来，他这次确实做得有些太过了，“……抱歉。”

　　等闻人得愿终于勉强恢复精神的时候，红衣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就连屋子里的气息也换成了熏香的气味，暖融融的花香沁人心脾。

　　“发生什么事了？”闻人得愿给自己缠上绷带——足以见得红衣被刺激得有多狠，现场又有多惨烈，“是魔界那边有变故吗？”

　　魔界那边的确有变故，不知道打哪儿出了个好小子，大抵是个新生不久的新手魔族，无视了“纪离伊之子”才能争夺魔王之位的潜规则上了争斗场，打翻了纪离伊名下的诸多子嗣，惹得那边人仰马翻，以至于红衣不得不都跟着上场压过阵。

　　但红衣并没把那边的变故放在心上过，还是那句话，谁当魔王和他都没关系，他只是过去看能不能代闻人得愿去认个爹，顺带着看在和玉染青之前定下过相关约定的份上去帮帮忙罢了。

　　于是红衣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玉无尘走了。”

　　闻人得愿便自觉恍然——这世上没人会跟红衣过不去，也就他自己会跟自己过不去，也不知道玉无尘离开前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给红衣气成这样。

　　就折腾去吧，反正御无尘这人，活着也爱折腾，死了也爱折腾，半死不活最爱折腾！

　　也就他跟着遭罪。

　　但，能只他一个人遭罪倒也好，闻人得愿是真的不愿意再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瞬间少了一半——就跟云彩和融雪一样，“唰”一下就全没了。

　　闻人得愿是有几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陀精神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不忍苛责御无尘，也没法让死去的人死而复生，只平白徒添些烦恼——说他是“圣母”也好，是“装模做样”也罢，闻人得愿没那个心情去一一辩驳。

　　他只能管好他自己。

　　再看看能不能让御无尘稍稍收收心。

　　“原先的豁口已经堵上，封死了，剩下的那些发了任务让民间自行再去抓捕、狩猎，巡逻队和护卫队也已经排查起来了，北面新出的裂纹和缺口我们也已经派人去堵，人手目前还算充裕，但问题是，内战这边迟迟停不下来。”

　　内战停不下来，那么再多一些裂纹，现有的机动人员就安排不过来了。更甚至，就连南湘和希兰也有不得不被拉入战争的风险。

　　到那时，两界边界的位置没人看护，就很难再维持现有的安定了。

　　再加上魔界那边因为争夺魔王的事情全民暴动，那些本就不受控制，又被暴虐和好战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们可不一定能安分待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

　　红衣在一旁死死盯着，闻人得愿便将绷带和药膏全部塞过去，裸着上身让他给上药，自己处理更难处理的地方，“刚才小秋月去信问过了，诸葛厄说他已经注意到了内战的问题，但他以南湘和希兰的名义作担保让双方停战割地赔款谈判都行不通，这场战争后面绝对有推手。”

　　伤处有些深了，闻人得愿试探着的指尖够了几次都没摸到位置，忍不住蹙了下眉。

　　“我来吧。”红衣从身后环抱住他，另一只手已经覆上了他的手背，“只上药，真的。”

　　闻人得愿白了他一眼，只上药？这话哄鬼呢。

　　但他自己的确够不到，反复试了几次反倒起了火气，把药玉往里一塞，心道，也不知道这头小狼崽子是干什么吃的！

　　惯会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