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只小尾巴》少年十九岁

7、赈灾

　　至此，陈西辞恰合时宜微微抬起头来，方才仅闻其声，此刻才见其人，倒是同慈祥的声音没什么太大不同，皇冠下鬓发花白，人也是发了福的，就是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像是很疲惫一般。
　　皇帝笑笑，知晓李怀昭名声在外，若是换了别人这般，他自然会只当是别人诧异惶恐，毕竟三皇子昭王殿下的“名声”在外，只是，他并非老眼昏花耳目闭塞，这会儿看着陈西辞也只觉得有趣儿，话也都尽数说到，“看来你也是对昭王有些耳闻，切莫害怕，脾气秉性皆是坊间传闻，听过便罢了，你是正常中举的考生中，按正常规矩分配到起居省，再由起居省分到昭王身边，这般他便也不会待你太过严苛。”
　　陈西辞心想着这皇帝还真是会劝人，若不是早早见过了李怀昭，听了他这番话还不得乐呵呵往李怀昭那个龙潭虎穴里跳，但表面还是要如受大恩一般，又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谨遵圣上圣意。”
　　“朕瞧你是聪慧的，可最好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定要拎得清自己是为谁效力啊。”
　　“臣定当一心忠君，不敢有半分偏移。”
　　停下手中把玩佛珠的动作，皇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炯炯，“昭王每日言行，务必事无巨细，毫无遗漏记录在册，呈交给朕，至于定期交由起居省的便再写一份，明白了吗？”
　　陈西辞不由怔住，随即反应过来，“陈西辞明白。”
　　“如此甚好，朕就等着看你的忠君了。”语毕便起身走了。
　　陈西辞又由着宦官领路出宫，心中倒也没料想中的惊心动魄，手心连层冷汗也未曾有过，出了宫，本想去嫣然那里看一眼，可想起李怀昭最近的警告，陈西辞觉得自己切莫给嫣然找麻烦了……
　　最后晃了一路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还是回了家，给园子里的菜浇浇水，觉得有点儿累了便随意坐在地上，看看自己的小小茅草房，依旧是又小又旧，要说有什么不同，似乎就是这院子最近显得越发凄凉了，可一想到要许久不回来，也很舍不得。
　　曾几何时有兄长在，再如何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便觉得什么境况都相互有所依靠，什么难关也皆能度过，而今只剩下自己，又不知兄长近况究竟如何，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万丈深的悬崖边上。
　　现如今她越来越看得清前路凶险，却也要自己越来越坚定。
　　……
　　依照惯例，殿试后三日张总榜，期间有何不满或有检举都可到仕考司查清，而对陈西辞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领了官服，被告知明日至起居省任职，半分新奇都没有，倒是不知道明日李怀昭“初见”他这个起居郎会是个什么反应呢？以平淡无奇开始的从仕之路终于让陈西辞有了一点点期待。
　　上任前夜，陈西辞捧着官服，终究是大半夜都没睡着觉，感觉和做梦没什么区别，第二日熬了个眼底发青，又想着自己这是上任第一天，赶早不赶晚，他只有这小命一条，可不想出什么事儿给李怀昭拿了去，便早早出了门，想起似乎今年在起居省任职的考生不止自己一个人，顿时又觉得有趣些，毕竟起居省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之地，几位是固定在起居省整理修注起居录的，剩下的大多分散在几个成年参政亲王的府中，而起居郎做的就是客观记录下亲王们的言行，每月呈交起居录至起居省，升迁贬谪全看自身，亦或在亲王身边久侍，待亲王得势，就自然升迁，也有可能惹怒亲王，命丧黄泉。
　　等陈西辞“漫步”到起居省，时辰还早，可没想到正厅已经站着了两个人，同自己一样的一身新官服，面色不乏好奇友好。
　　对面二人向陈西辞迎来，其中一人先开口，言语亲切，极热情，“阁下也是此次任职至起居省的考生？”
　　“正是正是，我名陈西辞……”
　　依旧是热情那个先开口，“我名郑文。”
　　旁边显得沉稳些的淡淡道，“我名林松杰。”
　　这儿坐着的就他们三个人，来的又早，不免闲谈起来。
　　郑文语气神神秘秘的，“我方才瞧见，有直接去中枢任职的，人家那叫一神气，我可打听了，听说咱们这官职，来日若想升迁，可全看跟着谁了。”
　　陈西辞对这番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坐一边儿礼貌干笑。
　　林松杰却开口了，他坐的端正，说话有些慢，可反倒教人更觉得他沉稳，“入仕本意先是报国卫民，和跟随谁无关，事情做好了也自有前途。眼下不必过多看重。”
　　郑文摇摇头，脸上写满远大抱负，“我入仕不是为了个小官忙碌一辈子的，大丈夫自然奋勇直上，就是要奔着朝廷重臣去的，再说了林兄，说是不看重，可若是将你分去做昭王殿下的起居郎，你可能乐意？”
　　陈西辞正喝茶，一听这话，好悬没呛着。
　　郑文压低声音，掩着嘴，瞄着周围，“昭王殿下是什么人，在这京城权势滔天，陛下对他都无可奈何，手里人命怕是都数不过来，多少人从他府中都站着进横着出的。”
　　林松杰客观一些，“或许脾气是不大好，待人也严苛些，可几次他国犯我大盛边境，也都是昭王领兵杀敌，甚至更有两军对战，敌方知晓我盛国乃是昭王领兵，便直接休战退兵，不战而屈人之兵，护国威慑敌方至此，想来再凶狠也是有缘由的。”
　　陈西辞自然是更赞同林松杰，有关李怀昭，她是有自己的了解的。
　　“管他的，总归我是不想跟昭王殿下的。”郑文对李怀昭紧是听闻，便有了偏见一般，陈西辞对此倒并未多说，她知道和他多说也必定无用。反倒是那林松杰，教人另眼相看。
　　三人又说了些话，才知道原来也就只有三个新人，这会儿都聚齐了，赶了个大早还是最晚的，陈西辞觉得今日不妙，还是小心为上。
　　到了时辰，起居省的人也都到齐了，主管起居省的大人姓田，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铄，慈眉善目，身材高瘦，腰板儿极直。
　　让三位新人相互熟悉后又一一介绍了起居省的诸位前辈，与世无争的地方格外友好，恍惚间陈西辞觉得自己要是固定在起居省每日整理起居注也是很好的差事……
　　“好，那现在就说说你们将被派往哪位亲王的府邸了……陈西辞，任昭王殿下起居郎。”
　　陈西辞极其从容不迫，用浅笑回应着此时起居省内四面八方投送过来的同情目光，心想着这才哪到哪，同僚们皆以为应付李怀昭就是极大的难事了，殊不知他这担任的是双面“心腹”，这会儿同情，当真太早。
　　田大人见陈西辞如此，顿时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另眼相瞧，走上前拍了拍陈西辞肩膀，“那这会儿就送你们入府了。”
　　起居省有专备的轿撵，出了起居省，一刻钟不到，便已稳稳停在了昭王府门前。
　　跟着王府亲卫统领，实则是已经见过数面了的程铄向前厅走去，还未等迈进去门边儿……
　　“磅”！
　　一个茶壶被摔在门框上，带着刃儿的碎片砸了陈西辞肩上。
　　不仅是陈西辞，就连程铄看见这摔得粉碎的茶壶也怔在原地，昭王殿下脾气是不好，但这般举动也着实反常，随后示意陈西辞跟在自己身后，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殿下，起居省安排给您的起居郎陈西辞大人到了。”
　　听着程铄这会儿叫自己大人，陈西辞心中有些窃喜，也有些不自在，但此时都不及李怀昭的脸色重要，乖乖跪地行礼道，“臣陈西辞，见过昭王殿下。”
　　李怀昭居高临下，瞧了瞧跪在地上几日不见的她，今日这身墨绿色的官服倒衬的他越发清隽，人也精神不少，点点头，语气却极疏离，“陈西辞，好！准备准备两个时辰后启程。”
　　“程铄，派人传信给钟奉谨，我不在时京城动向全凭他照看，再带人去坊间多找些大夫随行，叫他们都带上治疗瘟热和外伤的药物，两个时辰后你随我南下，我倒是要看看津城是怎么发了水灾。”
　　水灾？！
　　方才还担心了半天，以为李怀昭这摔东西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水灾也不是个小事，津城处南，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可是盛国最为主要的产粮大城，往年此时，第一批粮食都应丰收了，可这会儿偏偏闹了水灾，不光是粮食，此时的百姓最是凄苦。
　　程铄领命后风风火火行动起来，陈西辞也紧跟其后出了门，紧忙回到家中收拾两件衣物，临出门前想了想，又随手带上兄长总用来治刀伤的药，再赶回昭王府，片刻也不敢耽误，赈灾这种事，晚一分去便不知多少百姓又深陷水深火热中。
　　看着没一会儿便赶了回来的陈西辞，李怀昭不免有些诧异，没想到这陈西辞也是有几分热血的，但很快，李怀昭又对陈西辞产生另一个质疑，“会骑马吗？”
　　“会！在马场做过工，训过几匹马，自然便会骑了。”陈西辞此时也没想到，自己做过各种各样的小工，这时候还能带来如此切合实际的好处，不给赈灾一事拖后腿也是莫大的欣喜。
　　李怀昭点点头，看着陈西辞满面决绝，一听赈灾就时刻准备壮士扼腕的模样，又看着离出发还有些时候，终是不放心提醒道，“此去赈灾，但你仍是起居郎，一路都紧跟着我，赈灾非同小事，等回来你要向起居省呈报此事始终，还要另写一份应对父皇，你明白吗？”李怀昭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这个蠢物一定以为他主要是去赈灾的，彼时回京该呈报的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然后在皇帝那走上一条弃子死路……
　　“是。”陈西辞眨眨眼，默默收起救灾抢险跑在前的决心，又暗暗对自己强调百遍，自己是起居郎！
　　李怀昭不由冷冷横了陈西辞一眼，心中无奈，若不是那份密报以及他实在缺这么个人，早在地牢这蠢物就被结果无疑了。
　　虽说……日常瞧着她憨乎乎扮男装演着独角戏也有点儿意思。
　　还是程铄打断了他神游，“殿下，办妥了，大夫药材一应俱全。”
　　“好，再看看阿齐那边准备的如何了，都妥当的话，即刻出发。”
　　“是。”
　　李怀昭听闻津城水灾，实在是太过不放心，这才带人和些许物资先行一步，是以这一行人马也不多，他身边只留了十几个亲卫，剩下的亲卫被派去护送着郎中和府上拨出的物资，至于朝廷的物资人马还要再晚些才能出发。
　　从京城到津城，纵使他们所乘皆是快马，不停赶路，这期间路程也要八日左右，对他们来说亦是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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