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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梦延 ...

  •   第二天很早就被张轩叫起来了,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还如此有精神。
      钻出帐篷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外面一地的白色,纯白色的雪堆了一地,屋顶上也是一片白。第一场雪就这样来了,在寂静的深夜。现在雪已经停了,天空却还是灰色的,像一大块铅一样,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
      “昨天晚上下雪了吗?”随后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陆珏惊呼道。
      “是啊,这应该是第一场雪吧。”望着满地的雪,风儿的目光却有些恍惚,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对她来说,雪实在具有太多的含义。记忆中前世的这座城似乎总是在下雪,大雪纷纷扬扬一落就是半个月。而那些记忆中的片段,无一不是伴着漫天飘落的雪花。譬如楚轩死去的那天,譬如前世的她一意孤行地逃离这座城市时。那时的她还是柔弱无助的林慕雪,唯一的武器只有自己的生命,于是她用自己的逃离和死亡去给那些把她逼到绝路的人以还击。无论是瀚云,还是最后她葬身的雪漠,记忆中都是漫天大雪,纷纷扬扬飘摇的雪花,好像漫天飞舞的记忆的碎片,那些被世俗无情撕碎的美好的记忆,都化作了这漫天大雪,飘零飞散,她再也抓不住。
      “还是郊区的雪漂亮,”陆珏说,“城里的都不知道脏成什么样了。”
      “是啊,”风儿收回涣散的目光,转头望着陆珏说,“对了你要不要坐我家的车一起回去?反正也是顺路。”
      “嗯,那好啊。”陆珏点了点头。
      刚收拾好东西,风儿便看见了远远站着的阿剑。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目光平静却透着冰冷。
      “你等我一下,我朋友有事找我。”她风儿对陆珏匆匆交代了一句,然后向着阿剑走过去。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是说,你想怎么摆脱这个该死的诅咒。”阿剑蹙起了金色的剑眉,满面忧虑。
      “这个咒语直接下在了我身上,除非我肯杀了我妹妹,否则我连恢复法力都不行,”风儿长叹道,“可你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
      “那么我们不说这个了。”阿剑明智地换了个话题,“穆泠呢?你对他什么态度?”
      风儿沉吟了半晌,沉声道:“维持现状,直到他先说出来为止。”
      她仰起头,眼中倒映出灰色的天空,目光不知是悲伤还是茫然。
      “可我看他爱你爱得很深。”阿剑的语气宛如叹息。
      “那又怎么样?我连自己爱谁都不知道,”风儿摇了摇头,“你认为我还能爱第三个人吗?”
      “至少……你应该跟他说清楚吧?”阿剑又一次皱起了眉。
      风儿冷笑一声,连语气也突然变得冰冷如刀:“这用不着你管,你是我什么人?是我哥哥,还是我丈夫?不该你操心的事别多管,懂了么?”
      阿剑一时竟想不出一个完满的回答。他的目光定定停留在风儿脸上,那双陌生又熟悉的黑色的眸子里,分明又有另一个影子,一个红衣红发倾国倾城的女子的影子。那才是真正的她,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觉得分外遥远。仿佛有看不见得障壁在瞬间建立起来,将他重重围住,并且迅速缩小着范围,驱逐者赖以生存的空气。
      一阵令人窒息的疏离感瞬间袭来,阿剑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分外困难。
      就算他们此时近在咫尺,也已远如天涯。

      迷漩拿了自己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还有钱包和日记本,然后走出了门。屋子里的暖气是很充足的,可是这个地方却总是让人呆不下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天下多的是暖气充足的地方。
      掩上房门之后,她一直走到了二楼与三楼交界的缓台上,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来,飞快的写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隔了几秒钟之后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是铃铛的“叮铃”一声响。打开之后屏幕上是一串黑色的宋体小字:“我今天约了以前的同学出去,对不起啊。”
      这是许霄云的短信。
      迷漩拿着手机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回复,把它合上盖子重新放回了口袋里,继续往楼下走去。外面就是一片冰天雪地,阴沉沉的铅灰色的天空随时都会降下一场鹅毛的雪。
      可是,没有关系,又不是只有这栋楼里是有暖气的,而且以她身体力潜伏着火属性力量的特殊天赋,对抗这样的寒冷只是绰绰有余。
      她走出了单元楼,立刻从热带沙漠一步跨到了极地冰原。门内的温暖和门外的严寒令人措手不及。呼啸的冷风如同万千把刀子,划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但就算没戴手套,她的双手也不会冻得生疼。她就这样一直走着,走出了大院的门,走到了街上。北城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段,平日人就不是很多,就算是新年,街上也有些冷清,比不上那些永远熙熙攘攘的繁华地带。阳历新年也少有人像春节那样大张旗鼓地庆祝,只有几个小孩子在路边玩雪,还有些在路边玩摔炮,那个小小的纸团往地上一摔,便“嘭”地一声炸响,伴随着一阵烟雾。
      拐过转角边有一个公车站,就是她上学时坐公车的地方。那里有五路车可以选择,迷漩走过去,看了看头顶的站牌,然后还是决定坐自己上学时的那路。那路可以去到市中心,那里的去处还会多一些。
      那些装潢却价格昂贵的西餐厅她去不起,网吧也不太可能,最后终于在繁华的中心商圈找到一家只需要十来元钱就能一切饮料免费续杯的咖啡馆,情调也不错,她便走了进去。反正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坐着打发时间的地方而已,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在临街的落地窗边坐下,立刻便有服务生送上了菜单。随便地点了一杯热的咖啡之后迷漩便开始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外面是一片雪的世界,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沿,白色的树木,穿着冬装的人们来来去去,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和睦的一家三口。一个人的始终都只有她自己而已,她已经习惯了。
      不久之后她点的咖啡就端了上来,冒着袅袅的热气,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奶沫。她端起杯子,放在唇边轻啜了一口咖啡,唇齿间便满是微苦的焦香。
      这间咖啡厅的装潢很别具一格,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淡雅的色调和灯光却分外能俘获人心。尤其是木制桌面上那盏浅紫色的小台灯,更是淡雅精致。跟风儿一样,迷漩也是个喜欢淡雅的人。虽然很多传世名作都是在酒馆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完成的,但是迷漩写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日记而已。她也不指望它能够流传百世,又不是雷锋。
      咖啡厅放的音乐不是很好听,迷漩就拿出了自己的播放器,接上耳机,打开电源。
      小爱没有手机,风儿虽然有,但是迷漩觉得跟她联系还是用纸鹤比较靠谱。拿出手机翻开盖子的时候,屏幕上却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于是迷漩继续望着窗外,直到视线里有一点点纯白飘落下来。那是雪,越下越大的雪。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细碎雪花,后来竟变成了鹅毛大雪,飘摇如同漫天纷飞的冰封了的泪。
      在她的记忆里,每一场雪都是那么悲伤那么苍凉。那些失去与诀别的场景,无一不是与雪相伴。雪确实就是冰封的泪,是漫天飞舞的破碎的过去。它们在她的视线里旋转、飘摇、升腾,提醒着她这座城市埋葬过的一切。

      虽然北方过了元旦就应该放寒假,但是鸿翔和文星这样的重点中学从来都不会把这样的规定当回事,过了元旦继续补课一个星期才放假。对学校来说升学率才是最重要的,东北零下的气温和学生的抱怨也只能退居其次。
      风儿和小爱坐在小卖部旁的桌子边,各自买了一盒热的奶茶喝着。学校小卖部这个时候卖的饮料,也只有奶茶是热的。因为天气太冷,早操已经取消了,但第三节课下课依然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而就在她们悠闲地聊着天,无视着头顶象征性播放着的早操音乐的时候,迷漩正用最端庄的姿势坐在小圆凳上,脸上是最娴静的微笑,仿佛一位尊贵的公主坐在宝座上,面对着前来求亲的异国皇子。可是她对面其实只有一个年过半百已头发斑白的白大褂男人,透过老花镜望着她,目光深不见底。
      “今年几岁了?”
      “快十五了。”身后的母亲抢先答道。
      这个男子是本市最负盛名的心理医生,看一次就需要两百五十块钱。也是风儿素来鄙视的“江湖骗子”之流。
      “说吧,什么事。”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每天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问她什么事,她又死活不肯说。看我这个妈的眼神哪,就像看仇人一样……哎哟大夫,你说我养她十几年,吃的穿的都给她买,我图什么啊我——瞧我这当娘的……”她说着,竟然掏出一条手绢矫情地装起哭来。看得迷漩忍不住想要扶住额头。这样的伎俩早就是她不屑于用的了。
      “这样啊……”男人推了推眼镜,“家里情况怎么样?你跟你丈夫没吵架吧?”
      “我……”母亲迟疑了一下,还是陪着笑说,“哪有这事?我跟我老公感情好得不能再好了,还打算过阵子去海南玩儿呢!吵架?大夫您说什么笑话呢?”
      “真的么?”男人花白的锉山眉拧成了一团。
      只有迷漩依然维持着平静,仿佛在欣赏一出蹩脚的闹剧,或者在看一部无聊的电影。是的,这是个闹剧,因为这个谎言可以轻易被拆穿,虚假得不能再虚假。
      “那么,你经常打骂孩子?”
      “大夫,您就别说笑话了!我们家就一个孩子,疼还来不及呢……“依然是矫情的语气,听来令人反胃,迷漩很庆幸这个时候胃里的东西已经消化完了。
      她很想大笑,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是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有这种粉饰太平的本事?这么几句话,就把责任完全推到了她身上,让所有人都只看见一场虚假滥情的温馨戏,而只会责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布景背后的真实,却是她完全没有任何罪过,台上的罪人是无辜的,标榜正义的法官才是真正的有罪之人。
      “你们想说我有什么病,就快说吧。别刨根问底的,浪费时间。”迷漩终于说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却是不属于她年龄的冰冷平静。

      “反正不管是谁的责任,你们都会说有病的是我吧?”迷漩的语气仿佛在猜测肥皂剧的剧情。
      “难道你没病么?”母亲反问。
      “没错,我没有,不过你们可不会这么想的,”迷漩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倒映出飘落的雪花,“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咨询呢?两百五十一次而已。应该你先去我再去,这样就知道有病的是谁了。”
      静默,二人之间长久的静默。
      雪落满了迷漩红色的外套。
      “我带你来看医生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一贯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女暴君终于被迷漩的无谓激怒,“我是为你好!你他妈别给我狗咬吕洞宾了!”
      “你什么用心你不必告诉我,自己知道就好了。”迷漩说罢,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你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学校。”
      母亲沉默了许久,终于,含针带刺地说:“看来那个风儿教了你不少东西。”
      “你别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人家又没欠你的。”迷漩懒得跟她争辩,向空气斜了一眼。
      “难道不是?”母亲的语气愈发不屑起来,“那个贱人,满脑子风花雪月就算了,居然还勾引你去搞同性恋,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我懒得跟你争这个,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两个的性取向都是正常的。”迷漩不想纠缠下去,自己跑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她关上车门,扣上安全带,对司机说:“去鸿翔中学。”
      车窗上结了一层薄冰,依稀还能看见窗外飘落的雪花。迷漩没有流泪,她也早已没有泪可以流了。在泪水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还是不要流泪的好。

      “你说迷漩……嬿儿她真的去见了那个江湖骗子?”小爱无奈地说,“他好高的身价,说句老实话,我觉得姐姐你还是花魁的时候身价也没他高。”
      “是啊,两百五十块钱一次——我都自叹不如了,”风儿笑了笑,“他不是江湖骗子了,是职业的。”
      “不过我觉得这价格也算合理嘛,”小爱摆了摆手,“当然我指的只是这个价格本身。”
      城市另一边,迷漩从出租车上下来,从钱包里拿出钱给了司机,然后听见学校里尖锐的铃声,是下课铃。她回来得还是时候,可以趁着下课混在人流里回教室去,而不用尴尬地喊“报告”。
      把书包放回教室之后迷漩下意识地寻找许霄云的身影,可是一无所获,不过现在是下课,可能出去了也说不定。于是迷漩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睡觉。朦朦胧胧之中却听见喧闹之中飘来的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
      “你们听说了么?迷漩居然喜欢女人诶!”
      “她亲口跟我说的,你们别不信呀!”
      “她还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呢——女的和女的,想想都觉得恶心啊!如果不是我亲耳听见我也不相信啊,可现在我听见了嘛……”
      “她喜欢她姐姐的呢,真不知道她姐姐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她们家也真是可怜啊,姐姐妹妹都是一个样……”
      那是,许霄云的声音。
      但是却又不是她的声音。记忆中她从来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甚至“恶毒”这个词都是和她无关的,她从来不是个恶毒的人,从来都不是。
      然,这样的话,却是真切地从她口中说出了。
      可是迷漩却仿佛从来没有听到一样,她望着许霄云,黑瞳之中只有漫天纷飞的大雪。那些雪纷纷扬扬在她眼中飘落,模糊了许霄云的身影,朦胧了她的神情和眉目,令她在视线中化作了朦胧的剪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无限地伸长拓宽,她们之间的距离也随着地面的伸长而被拉远,最后再也无法看见彼此。那些漫天飞舞的大雪,隔断了她的目光,连呼喊也被狂风吹散。她们已经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亲密了,因为她们再也无法抵达彼此的身边,连再望最后一眼,也成了一种奢望。
      许霄云没有看见迷漩眼中纷飞的大雪,她已经看不见了。

      近几日零下的气温也许确实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穆泠不幸着了风寒,不得不在医院里挂好几天吊瓶——这是他在短信里说的。于是风儿只能和阿剑一起吃午饭了,虽说身为魔族根本不惧怕这样的寒冷,但风儿还是坚持打发阿剑去医院食堂买盒饭,自己则坐在暖气充足的教室里慢条斯理地看着书。
      “你还真是会使唤我。”阿剑把盒饭放在风儿面前,无奈地说。
      “我不使唤你使唤谁。”风儿扔下一句。
      一个短发女子从门外探头进来,用细而甜润的嗓音说:“你们吃饭呢?”
      “周老师好。”风儿抬头对着班主任周澜笑了笑。
      “上官剑也在啊?”周澜笑着走进来,“你们班的节目很好看啊——特别是你,你演的小品还真是不错呢!”
      “老师过奖了。”阿剑虽然表面上笑着,心理却只有哭笑不得的尴尬——把一个一头金发、看上去像混血儿的男生拉到台上扮演一个春秋时期的老头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嗯,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吃。”周澜露出她招牌式的微笑,转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她走之后的两秒钟,风儿感慨地说了一句:“她居然没说别的?”
      结果很快就传来另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喂,你小子,你小姑娘,说你们呢!一男一女坐那么近,成何体统!”
      站在门外的是政教处的副主任,小小的个子,浓重的眉毛,一脸怒相。
      风儿无所谓地站起来,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把吃完饭之后的空饭盒拿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去扔掉,然后回到座位上,拿出播放器塞上耳机。
      副主任站了一会,终于无奈地摇着头走了。
      “近什么近啊,明明还隔着张桌子!”阿剑狠狠砸了一下桌面,“什么叫‘成何体统’!”
      “算了,阿剑,”风儿反倒淡定,“又不是没见过这种老封建。”
      抽屉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嗡嗡声,风儿拿出来看了看,是一条短信。
      穆泠发来的短信,他说:“今晚七点十分,我在学校体育馆后面等你。”

      冬季的大海是奇异的灰蓝色,天与海的交界处被纷飞的雪花模糊,浪花一浪接一浪涌上沙滩,或扑到在迷漩脚下,或撞在沉默的黑色礁石上,溅开无数白色泡沫。
      这是天地之间唯一没有封冻的水,也是这座城市融化一切的心脏。时而静如明镜,时而浪啸九霄。
      迷漩站在冰冷的风里,来自雪地与荒原的凛冽的冬季风吹乱她波浪一般的中长发。她站了一小会,突然微微皱起了眉,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按下了电源键,屏幕的光便熄灭了下去。
      她仰起头,狂风吹得她眼里流出了泪。她从来不在他人面前流泪,就算是许霄云,也没有看见过她哭泣。如果不是狂风,她兴许早已忘了自己还有流泪这一本能。
      十指上那枚象征着她尊荣地位的蔷薇戒指将她苍白的手指勒出了一圈浅浅的青痕,上面红色的蔷薇花褪了颜色,成了暗淡无光的暗灰。她的力量被诅咒封印了太久,无法再产生灵气去滋养那朵曾经永远盛放的花。
      面上的泪痕冻结成了冰晶,她闭上双眼,红色的大衣飞扬跳跃如燃烧的火焰。带着腥咸气味的海风充盈了呼吸,随着呼吸走遍了每一寸经脉肌肤。张开双臂,却只拥抱住了纷飞的雪花和呼啸的冷风。
      她看见虚空之中的黑发少年哀伤的双眼,他爱上而恒久地凝望着她,黯然无语。
      是的,就是在这片海滩上,前世的她亲手杀死了这个曾经令她爱到不顾一切的少年。轮回已逝,但他那绝望的呼喊仍旧萦绕不散,仍旧清晰可闻。
      她看见夕阳似血的海边,白衣的少女泪流满面地拥抱着她,在那一瞬间她们的心都如水晶一般破碎一地,唯有拥抱彼此,如即将干渴而死的鳆鱼在尽最后的力气相濡以沫。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泪痕早已冰冷,泪却依然温热。迷漩猛地睁开双眼,一切幻象刹那灰飞烟灭。纷飞的雪花与灰蓝色的大海重新映入眼帘时,她突然觉得没有温度的躯体不再冰冷,灼热的洪流从心底升腾起来,宛如一只火焰的凤凰将要破体而出,展开燃烧的翅膀扶摇直上。那洪流虽然灼热,却并不会带来灼烧的痛,相反,它带来的是一股极其舒适的暖意,仿佛温水浇上冻僵的身体,又如春季来临时,晴天的第一缕阳光——
      那是苏生的感觉。
      苏生,被压制的力量终于冲破了封印的束缚,重新充盈了身体。这是火焰的力量,足以让她不惧怕任何寒冷。
      几乎就在同时,她也终于想起了山庄某本藏书上那段让她永世难忘的文字——
      “这种上古流传下来的血咒十分残酷,被施下咒语便会永远被禁锢在凡人的身体里,当躯体死去,灵魂也会随之湮灭不复存在,不入轮回。但它也有唯一的解除方法,那就是亲手杀死爱着自己的灵魂的人,永他们的灵魂与鲜血作为血祭。”
      血祭,用自己的鲜血,去祭奠天地神魔,以此换取解脱的力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梦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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