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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天宫神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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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缓缓开启,甜媚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叶翾止下意识垂头,抬步跨入门内。
缓步行至桌边,她两手死死攥着托盘,竟有些微微地颤抖着。重又深吸一口气,搔鼻的香气猛然灌入,她险些一个喷嚏打出来,忙腾出手来掩住口鼻,抬头间状若无意地瞄了眼,将梅香圈抱在怀里的男人……随即愣住。
“搁在桌上就得了,你出去吧!顺道告诉紫云,半个时辰以后在过来就成了……”梅香见萱儿傻傻地对着她的客人发呆,斥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死人啊?快去呀!”
回过神来,叶翾止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呼掉憋在肺里头的那口气,抬头又看了眼合紧的门板,里面的“异声”正有愈演愈胜的趋势。叶翾止不由得暗自苦笑,她怕是想救兰城想疯了,竟会从梅香模糊的呢喃里头听出“太子爷”三个字来。还害自己穷紧张半天,结果抬头一见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一把的老头子,还真是吓了自己一大跳。冷静想来,太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跑到这种烟花酒巷来寻乐?荒唐啊!
旋身欲走,忽又闻里头梅香说道:“王大人,你说太子爷过一阵子会过来可别是哄着我玩的吧?”
叶翾止倏地收回脚步,偏头又看了梅香的房门片刻,旋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梅香姑娘,男人拿你爱听的话哄你,你开心么?
“萱儿,你家姑娘又喝醉了,快点过来!”
“哎,来了!”叶翾止噔噔噔小跑着下了楼去。
唉——
一天下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她自己都要怀疑,她究竟是十六还是六十。
从早忙到晚,几乎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结果这位主子小姐临睡前还要给她闹一场琴美人醉酒,害她又要花大把的耐心和气力,去安抚她,服侍她更衣就寝。
看着床上酣然熟睡的人,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声叹息,她叶翾止从小到大哪里伺候什么人过?四岁之前她是公主,四岁以后跟着那女人的两年,虽没有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只是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多余其他都轮不到她来操心。而在人界那十年,虽名为家仆,但却过着与木家小姐少爷等同的生活。结果到了这里却竟成了名副其实的奴才,讽刺啊!
不过她也该知足的,虽是身为奴婢,但实际上琴香对她已经好到了不能再好的地步。似乎在琴香眼里,她根本就不是个给她使唤的丫头,而是个可以说贴心话的朋友,甚至是妹妹。一直以来,梳妆打扮的事都是琴香自己亲力亲为(不过其实也是知道,她根本就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明白,至今仍是要么左右各编两条辫子,要么干脆不男不女地在脑后扎条马尾了事,想叫她弄出那些个复杂的花式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不到不得以分不开身的情况下,琴香也从来不会指使她做任何事情。
所以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最清闲的丫鬟才对,可结果她现在却是整个怡香阁最忙的丫鬟!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如今算是领教了。当然,善良是指琴香,严格来讲她叶翾止并不能完全归属于善类,今天她受的,早晚有一天她是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的!但她现在却是人在屋檐下,做不得乱啊!
被琴香这么一折腾,她也全没了睡意,于是又拿出那本兰城历史坐在灯下细细研读。从到了怡香阁的那天开始,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拿出这本书来看,若想就兰城,她就要熟知兰城的历史,这是必须!而因为担心会遇见像游氏那种天界遗民,所以每看过一页便会立即毁去一页,反正凡是看过的内容早已印刻在她脑中,想忘记都难。
此时正看到写着穿越时空咒语的那一页,她不由得轻皱了皱眉。也不知是这句咒言有误还是中间哪里出了差错,本来最多把她送到兰城灭国的前几年就可以,然而她现在所处的年代却离兰城毁灭的时间足有三十一年之久!她知道这任务很艰巨非常,但三十年的准备时间是不是也太长了一点?!呵,老天爷还真是照顾她啊!
算了,人都已经到这里了,想再多也是浪费时间。巧在手中这本书正是从她身处的这一年开始记起,倒是使她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摇了摇头,叶翾止重又潜心于兰城的历史……不,现在应该说是兰城的将来才对……
……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似有转醒的迹象。叶翾止自书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觉间窗外已泛着微亮,揉揉干涩的双眼,伸了个懒腰,自己竟然又是一头扎进去彻夜忘眠。
合上书册,轻悄地走至床边,叶翾止附身轻问:“姑娘醒了?”
琴香没睁眼,却也听到了她的话,微点了点头。
见她抬手揉按太阳穴,叶翾止又问:“头痛是吧?我这就去跟厨房要碗醒酒汤。”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萱儿,”琴香忙叫住她,随后手抚着额头慢慢坐起身来,“这个时候你跟谁要去?还不是要自己动手!我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再说了……”她抬头看她,陡然笑了,“你会吗?”
叶翾止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门口退了回来。她会吗?琴香醉酒已不是一次两次,再笨的人看人家配那么多次醒酒汤也该学会了,又何况是她?只是既然人家说不用,她也乐得轻松省事。
“萱儿,你过来,”琴香拍拍床榻,“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小姐,你既然没事了可不可以让我去睡觉啊?
叶翾止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床边挪动,脸上却仍是一副忠实的倾听者该有的表情。她在床畔坐下来,伸手抚上琴香纤细白净的手,轻轻摩挫着她指尖的细茧!
琴香低垂下头,翻手回握住叶翾止,过了许久,才听她哽咽地唤了一声,“萱儿……”随后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叶翾止无奈叹气,抽出手绢来给她抹泪,“又被酒客欺负了?” 怎么每次到了这种时候,都是她比较像年龄较大的那一个?
琴香含泪摇头。
“遥香还是茉香给你脸色瞧了?”叶翾止低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琴香又摇头。
“那是……于爷拿祁老板说要破你身的事吓唬你了?”
这时,只见琴香的眼泪哗啦啦地一下子倾闸泄出,山洪暴发一般,收也收不住。
叶翾止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是让她说中了。“你别听那老头子胡说八道!放眼怡春阁,有哪个琴艺能高得过你的?你放心,祁老板是精明人,她知道轻重。”
只听琴香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回……这回不是于爷,是艳绝姐她……她说……她说……她说……”
她说,她说,再听她这样说下去,她就要耳朵生茧了!
“说什么?”叶翾止问。
又用手绢拭了下泪水,强稳住声调,“昨日,艳绝姐叫我带着琴过去,说是让我见一个人……”
“人?什么人?长什么样?”
“其实……其实那人长得何等模样我也没看分明,只看见艳绝姐屋里,纱帘后头坐着一个身形婉约的白衣女子,还没待再细看,艳绝姐就叫我俩一同抚琴。我心里有底,艳绝姐的意思是叫我俩竞技琴艺,本来我还是自信满满,毕竟我爹以前也是宫里的乐师,又教了十几年的学生,带出过不少名士……可谁知一首曲子才弹了十六个音我就再也弹不下去了……”说到这,琴香复又垂首抹泪。
“那人弹得很糟么?”话出口才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若那人弹得不好,琴香还用哭得跟世界末日一样么!
琴香摇头,“那琴声……”盈盈水眸怔然遥望着前方,神情竟有些痴茫,她恍惚地道:“时而缥缈清幽,时而热烈奔放,时而轻快洒脱……仿佛……天宫神乐……对,天宫神乐!那是人间本不应有的音律,与她同奏一首曲子的我的琴声,简直就是对那曲音的一种……亵渎……”正陶醉着,恍然又记起自己的处境,遂又失声痛哭了开来。“萱儿,怎么办?我完了,这回真的完了!若是艳绝姐叫我陪客人……陪客人……呜……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呜……”
没、没这么严重吧?
叶翾止一面安抚着,一面心想,天宫神乐?难不成真叫她遇见了天界来的人?!
呵,她还真好奇呢!
这一天,怡香阁里格外的忙碌,几乎所有丫鬟都被叫去帮忙,照紫云她们的说法简直与过年无异。虽不至于张灯结彩,但祁艳绝却有特别吩咐装饰摆设。尤其是思香亭与正对着思香亭的那条回廊,头顶的横梁全部挂满了轻薄的素纱,就连亭外的枝杈上也是轻纱飘荡。一阵微风拂过,整个园子便涌起一片片纱浪,再配上翻飞漫舞的红枫雨,竟恍若人间迷境一般,梦幻飘忽。
碧蓝的晴空,火红的飞叶,雪白的细纱,紫衫的少女在园子正中随风舞了几个转,袖襟抖甩,蝶落花丛般翩翩然点足站定。一旁的几个丫头看得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拍掌赞好。但叶翾止却清楚得很,其中大多只是为了巴结罢了,毕竟那跳舞的紫云乃是现今怡香阁中正红得发紫的梅香姑娘最宠信的贴身侍婢。
其实倒也不是紫云跳得不好,只是与她主子相比较来说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然而紫云毕竟年纪还小,如果她有心,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两年梅香的位子便会叫她给顶了去。这怕也是梅香将她常留在身边的缘故,隐患留在身边时时监看压制着,总比不觉中被外人调教成劲敌要好得多!
茉香的丫鬟堇月抬头看着梁上随风拂动的轻纱,抬手轻拉叶翾止的衣襟,“萱儿,你说艳绝姐要咱们把这装点得像是天宫一样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天宫?挂上手中最后一条纱缎,叶翾止自石凳上跳下来,放眼环视了一周。层层纱浪之中倒真有几分烟雾缭绕的味道,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你当天宫真在你头顶的云端上啊?然而却仍是一脸艳羡的表情,“是啊,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这么大的本事,祁老板竟然给摆着了么大的场!”
“别是来了新人儿吧?”
“看这苗头八成是,而且说不定还真就是个倾城绝艳的主儿!”遥香的丫鬟怀秋也凑了过来,“不然你们见艳绝姐在阁里哪个姑娘身上花过这么大的心思了?”
叶翾止与堇月相觑了眼,双双摇首。
“真是倾城绝艳又能红得了几时,我就不信有人真能美得叫人百看不厌!到最后还不是要看真本事!”紫云不知何时也进了思香亭,捡了最近的石凳坐下,而后抬眼看了亭中的三人一圈,道:“试问整个兰城都城里头,除去皇宫司乐署的舞姬不算,还有谁人有资格与我家姑娘拼较舞艺?”语气中是满满的狂傲。仿佛那舞艺超群的人不是梅香,而是她自己!
紫云这副态度大家虽早已习以为常,但心中仍难免不快,尤其是人气同样正旺的遥香的丫鬟怀秋,更是一脸的怏怏不乐,“这话可不好说得太满,所谓人外有人……”
不待怀秋把话说完,紫云便抢言道:“那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人外人究竟是怎么个三头六臂法!你可别忘了,到时候那人若真是……”她故意顿了顿,而后才缓缓说道:“麻烦的可不只是我家姑娘一个啊!”
怀秋顿时无言以对,其余几人也是忧心忡忡。
“对了,”堇月猛然记起,“萱儿,昨儿个你家姑娘不是被艳绝姐叫去过吗?有没有说见没见着那个人什么长相?”
突然被点到名字,叶翾止怔了怔,而后怯怯地小声回道:“姑娘没说,只说那人会抚琴。”神情中有几许闪烁,像是明知道什么却得了主子的令不敢胡乱开口。
见她这样紫云几个人哪里肯善罢甘休,怀秋更是一把拽她了个踉跄,逼问道:“萱儿,别说姐姐没提醒你,现在正是我们同仇敌忾的时候,你这样掖着藏着,是没把我们几个当姐妹还是怎的?知道什么,快说!”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萱儿……萱儿……什么都不、不知道……”叶翾止拢着肩膀缩起脖子,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儿,磕磕巴巴地说道。
见叶翾止快哭了,堇月忙劝,“好了好了,主子的事也不见非跟她说不可,她不知道,逼她也没用啊!她才刚来多久,能懂什么?”说着将叶翾止揽过来柔声哄着,“乖,不哭啊,怀秋姐逗着你玩的!”
叶翾止抽抽咽咽地点点头,可怜兮兮地垂首站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瞟向逐渐走近的身影。
“我就不信了,你再说一遍不知道?!”性急的紫云刚伸出手去要把她抓到自己面前,就听萱儿抖着声音哭叫开来,“紫云姐,求求你别打我!萱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哇——”
紫云莫名一愣的工夫,便听亭外有人喝道:“紫云,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刚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中,紫云忙慌张地放下手站了起来,对来人恭谨道:“莹兰姐!”
其他三人也都老老实实站好,没人敢吭一声。莹兰是祁艳绝的贴身侍女,亦就是所有丫鬟的头儿。小丫头里面无论将来是否有可能成为怡香阁的头牌,既然现在身份是丫鬟就要服管,这是祁艳绝的令,怡香阁里谁又敢违?
莹兰面色沉肃,淡淡地将几个人看了一遍,“还有闲工夫聚在这里闲磕牙,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几个人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应声。一时间静得连亭外的落叶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做完?”莹兰厉声斥道:“还不快去做!”
惊慌应“是”,几个人纷纷四散了去。
“萱儿!”莹兰突然叫住一面抹泪一面刚要跨出亭外的叶翾止。
叶翾止回身,一双盈盈水眸怯生生地望了她一眼,忙又垂了下去。轻轻弱弱的嗓音低低问道:“莹姐姐有什么吩咐?”
莹兰静默着看了她半刻,才语带怜悯地道:“以后机灵着点,别总与你们家姑娘一样唯唯诺诺的,这不是明告诉人家来欺负么!去吧,这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去陪陪你们家姑娘,她这两天怕心里不会好过。”
小脸猛然仰起,眼梢泪滴犹在,却是露齿粲然一笑,欣喜地甜甜应了一声,“萱、萱儿知道了。谢谢莹姐姐!”随后便蹦蹦跳跳地朝储香楼去了。
莹兰却仍犹自怔愣在亭中,怎么从前她不知,萱儿竟有那样一张清丽明灿的脸孔?难道只是一瞬间的错觉?随即摇了摇头,是错觉吧,否则艳绝姐怎么可能只让她做个小丫头?
入夜,圆月高悬,轻纱拂荡,怡香阁四处里不似往日灯火通明,只在行人的步道上挂了几盏烛火昏暗的灯笼。
今夜怡香阁宴客的场所由大厅转至了思香亭前面的回廊里,并只邀了少数的一些达官显贵,且大多都是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可称得上酒客中的雅士的人物。此外,祁艳绝竟利用了不少人脉门路请来了都城最有名的几位乐师,其中在座的甚至还有皇上钦点的新任司乐——雨遥笙。人人皆知司乐署的雨大人出尘高洁,几不染俗物,他此时出现在这等风月场所之中,可确是让众人大大地惊愕了一把,同时暗叹这怡香阁的祁老板果真好大的面子啊!
究竟是怎样一名绝世女子竟有此等魅力,能叫祁艳绝肯花大心思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臆测不断。
琴香本是要避的,但祁艳绝却事先有令,所有怡香阁懂音律的姑娘均要出席,所以琴香自然便也不能例外。而叶翾止倒是很乐得去凑那个热闹,她还真想见识见识,这所谓天宫神乐与真正天界的乐声有无差距。
宾客均已落座,此时祁艳绝正立于园中,对着在座的诸位贵客微施了个礼,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便直接旋身对着思香亭“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而后依旧是不声不响地退出了园外,进了回廊与雨遥笙同桌而坐。
众人正莫名诧异,不知何时园中思香亭内竟闪入一道雪白的身影,白色纱幕之间影影绰绰恍若没有实体的幽魂一抹。一时间阴风暗流,所有人竟全都不约而同地摒住呼吸,静静注视着亭中的动静,园中一片幽寂。
只见那人影,手托玄色古琴,身姿款款翻身上了石桌,一腿掩在衣摆后面自然垂下,一条腿横蜷于桌上。她螓首微垂,两手停放在琴面之上。
稍久,遥见她指尖轻挑,便听“铮——”的一声鸣响。虽仅一声而已,却宛若雨落静湖,激起一圈涟漪缓缓晕荡开来,越飘越远,越远越柔,声音传至回廊已是清风拂耳,撩沁心田。
随后响起的便是轻缓悠扬的乐声,如水月光一般延绵不绝倾泻而出。灵动的乐曲中,夹带着的是一丝宁静的忧伤,揪人心肺的一股淡淡的疼痛,易感的人早已是眼中含泪,随乐而哀……
“咳……咳咳……”
回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突传来一阵呛咳声,猛然打破了凄美感伤的意境。
众人目光一至杀过去,意识到犯了众怒,罪魁祸首忙埋首于臂间,状似羞愧万分。
琴香看了她一眼,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个煞风景的人赫然正是琴香姑娘的贴身丫环——叶翾止,然而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半分惭愧,弯弯的眉眼反倒似是正强忍着笑意。她口中几不可闻地低声叨念着,记忆中曾在某篇评论上看到的句子——
“三连音前后相连,不绝如缕,潺潺涌至耳边,徐缓轻柔地拢住了聆听者的心灵,眼前如有幻境。这,便是贝多芬《月光》的开端……”
天宫神乐?呵,她想,她已经知道亭中的“绝世美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