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Gild the Lily 镀金百合》安珺

59、英雄

　　Chapter 55 归来（中）

　　莉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摸黑披着外套从床上爬起来。从走廊出去才能瞥见一点灰绿的光芒，墙上各式各样的壁画记录着格林格拉斯的历史，筚路蓝缕。

　　莉莉无端想起了数年前在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上听到的语句：“纯血统用几代人的鲜血和生命，孜孜以求，建立了属于巫师的帝国。从此以后，无论是英国巫师、法国巫师、意大利巫师……都有了栖身之所。”

　　“尽管时至今日他们大多衰亡腐朽，但没有人能否认普林斯们在魔咒学方面巨大的贡献，诺特是魔药世家，而布莱克以一己之力修订了巫师遗传学著作，冈特们精通服装和建筑设计，建立了最早的纯巫师聚集地——今天的霍格莫德，并且开启了通商时代，而马尔福后来居上，是经商奇才，建立了巫师界最早的信用制度。他们建立了巫师最早的民主政府，并由他们这些骨干投票选举了魔法部长。”

　　“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承认，祖祖辈辈继承下来所有的财富都是虚妄，所有披荆斩棘写下的历史终有一天将被淘汰。”

　　莉莉看到了前面的光线更加明亮了，她加快了脚步，但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看到雕花的沙发上，斯科普斯正懒散地晃动着高脚杯，杯子里的烈酒，显出透明而鲜艳的光。

　　“斯科，”莉莉轻轻地说，“现在喝太冷了，对胃不好。”

　　斯科普斯回过头，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像是水底鱼鳞状的波纹，斑斑点点。莉莉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锥心之痛，多久了？久到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你觉得，我在乎吗？”斯科普斯苦笑着小酌了一杯，“莉莉·波特，你的/鸡毛蒜皮，对我来说，犹如泰山压顶。”

　　他正想伸手倒第二杯，但是莉莉已经夺过了酒瓶，她把酒瓶子揣在怀里，声音克制而微微发抖：“如果你非要喝的话，等我捂一捂。”她的手冷得微微发红，酒瓶上蒙上了薄薄的雾气。

　　“我……”斯科普斯心中一滞，“别捂了，我不喝就是了。”他眼睛看向别处，好久好久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话了，父亲的信从来都是到了就扔到一旁积灰，偶尔代替柴火也算是**利用。蒂普尔那几个，要么威逼利诱，要么令人恶心地言听计从。他心里清楚很多事并不好，他也不喜欢自己虚伪做作，时而谎话连篇，时而自暴自弃的样子，但仿佛只有那样，他才能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存在的。

　　斯科普斯见莉莉不为所动，有点恼火地吼起来：“别捂了，我说了我不喝了！”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他说出这毫无考虑的话语，“你凭什么关心我？你要我做什么？我究竟要怎么做你们才能心满意足？”

　　他只觉得地胸中升腾起热血，鼻尖酸涩仿佛那一具冷静睿智的面具就这么被莉莉毫不留情地撕下来了。他以为只要伤口结了痂，皮肉烂成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毫不在意，他都可以看上去光鲜亮丽。马尔福的儿子，生来就会在上流社会的尔虞我诈里混地风生水起，生来就虚伪地不需要感情，生来眼里就是只有金钱、欲望和权利的商人。

　　可是，他是人啊。

　　上帝为什么要赐予他温热的心脏，让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可以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上帝为什么要赐予他敏锐的味蕾，尝遍世间酸甜苦辣，然后再逼他承认生而不平等，他根本无能为力；上帝为什么要赐予他两处泪腺，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地失去，一次次的挣扎？

　　“从来都是这样，做什么事，不经过我的同意，自以为是的牺牲，以为自己很英雄，其实真的很|蠢好不好？”

　　莉莉讪讪地缩回手，喃喃地说：“难道我不可以为自己的感情做出表示吗？”

　　这六七年间，莉莉已经说不清对斯科普斯究竟是什么感情在作祟了。最开始，只是眼前一亮就误以为坠入爱河，什么是爱情都不懂的小丫头，根本不清楚培育它究竟要付出多少艰辛。后来只是日久天长无处依托的牵挂，即便是萍水相逢也不愿放任悲剧的发生，完全不明白，坚守才是誓言的终极奥义。最后早就放下了，下定决心永远不要自作多情、饮泣吞声了，命运却要这样捉弄自己，让最后一点付出的热情死灰复燃。

　　“我的付出，我的寂寞，我的牺牲。自始至终都是心甘情愿，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不关心。觉得泰山压顶大可不必，我没有苛求过回报，没有寄希望于回复。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在别人的愤痛面前袖手旁观。”

　　“我也算不得高尚，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尘埃，狂妄地想要谋求什么天翻地覆，从一开始就是痴心妄想。”

　　“也对，也对。”斯科普斯低下头，轻轻地咬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希望从其中品出点什么味道，品了很久，终于品出一个笑来。

　　斯科普斯觉得有什么像紫藤萝一样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缠住了他的心。就是眼前这个姑娘，在破釜酒吧微微笑着对他说“早安”的姑娘，在阿兹卡班愚|蠢地为他唱起跑调的歌儿，在千钧一发、性命垂危的来自狼蛛的危险面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她真实地开心，真实地悲伤，真实地愤怒，真实地痛恨。她的只言片语、一颦一笑都像是烙在了他身上。从前他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波特，她却说，我和你没什么两样的，都是普通人罢了。

　　莉莉猜测他大概会平静一会，开口说道：“那么，我说完了。我该走了。”

　　“走？”斯科普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去哪里？干什么？”

　　“回家。翻案。”莉莉平静地回答。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斯科普斯的眼睛变得深邃了，里面好像装进了一个苍老而疲倦的灵魂。他周身的气场也是陡然一震，仿佛积累千年的严寒瞬间从他骨头缝里喷涌而出。

　　“你疯了吗？”斯科普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几乎要歇斯底里了，“那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我们辛辛苦苦逃出来，难道你还想再被抓回去，在阿兹卡班呆一辈子不成？”

　　“我没疯。”莉莉斩钉截铁地说，“我非回不可，我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公道吗？”斯科普斯想这个人的天真愚|蠢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因此有点刻薄地说，“你是想再踏进魔法部向那个栽赃犯诉苦，还是打算在圣芒戈陪着你那人事不知的姑妈，期待证据自己长出来吗？”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是不讲求公道的，像一个懦夫一样偏安一隅，在世态炎凉的时刻选择袖手旁观。我是个波特，我做不到。”

　　“行啊，你去啊。”斯科普斯无可奈何地自嘲，“你以为你飞蛾扑火可以扭转乾坤？你以为这个世道只是简单的世态炎凉？它从一开始，就处于颠倒错乱的边缘，只是你看不见罢了。格兰芬多的蠢狮子，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天真了行不行？”

　　这个世道乱了很久了，我也巴不得它继续乱下去。努力了没有希望，罪恶用不着被惩罚。生命如齑粉，随风而灭。凭什么我要来背负所有的苦难，让别人去享受得之不易的幸福？这个沼泽，大家一起陷落下去，不是更好吗？

　　“斯科普斯，”莉莉停了下来，神态之间，有着深深的落寞，“我们已经失去了爱洛，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天下太平了。我不想再失去更多，我希望多年以后，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每一个孩子都能像我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她回过头，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柔和明亮，“也许格兰芬多就是那么愚蠢吧？”

　　斯科普斯没来由地想到了阿斯托利亚，她的笑容也是这样柔和而明亮呢，醉里梦里都忘不了的笑容。在这六七年之间，他一直在寻找一种方法，想用复活石复活她，想和她一起去见梅林，想要用长相相似的蒂普尔代替她，全都是徒劳。

　　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个阿斯托利亚啊。

　　格林格拉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身处凶险万分的地方，却在荆棘丛中野蛮生长。他天生就是格林格拉斯的血脉后代啊。格林格拉斯和马尔福一样，从来都不是干干净净的姓氏，但是阿斯托利亚可以，她可以坦坦荡荡地在油尽灯枯的时候，捧着儿子的面孔说，对待无法左右劫难，即便献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什么是真正的牺牲？什么是真正的勇敢？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是只属于格兰芬多，它属于每一个为自己，为世界搏生存的生命。

　　“算了，让我也蠢一次吧。”斯科普斯自嘲地笑笑，“先去弄根新魔杖，然后跟我学会幻影移形，我就帮你。”

　　============厚颜无耻的分割线===================
　　因为上一章比较短，所以两章连更。sorry啦。
　　一个下午都坐在电脑前写文章【我太难了
　　我在反复琢磨莉莉和斯科普斯的心路历程。
　　我觉得斯科普斯自始至终都不愿接受的就是以“爱”为名的牺牲，阿斯托利亚是如此，莉莉也是如此。在他看来，这些“牺牲”，非常地伤害他作为一个独立男性的自尊。当然，他有点偏激，这也是在成长路上的自然表现，他已经有所理解，有所改变了。
　　还有后文，斯科普斯有点自私，人性本身的自私。但他愿意改变，而不是自甘堕落，这也是他没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的原因。
　　而莉莉这一边，理性地思考了关于爱情的奥义，非常精彩地表示，爱情不是为了给自己不痛快的，很潇洒，我也很喜欢。
　　而且她勇于面对艰难险阻，终于唤醒了自己作为“波特”的责任，我也是很喜欢。
　　总之就是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