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小书仙》林*

4、第三章

　　人很强大，非常强大。
　　他们为什么强大？他们的身体比起妖怪来说简直就是孱弱，他们没有尖牙和爪子，他们的毛发不浓密，他们没有妖力，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动手，那我什么还说他们强大？小时候的我搞不明白，现在么，好像也还没完全弄明白。
　　吃完早饭，我赖在躺椅上翻完一本漫画，看看表快九点了，这才慢吞吞地起身，下楼将店门打开，把“营业中”的招牌挂了出去。
　　我开的是一家书店，卖得大多是偏冷门的书，因此客人来源大多固定，生意一般，勉强可以糊口，但书店收入不是我生活的主要来源，所以我也不发愁。打扫了一下店里，我把吸尘器和拖把放回原处，给自己泡了一壶云雾茶，坐到门口充当柜台的大梨花旧木桌后，舒舒服服地继续看我的漫画。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外面天气晴好，店里干干净净，我吃饱喝足了，安安稳稳地看我的书，一会儿可能还会上个网，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几十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到人间时，这个城市还远远不像今天这样的和平，我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地从一条巷子口走出，当时的害怕与绝望，我至今仍刻骨铭心。
　　但我还活着，我没有形神俱灭、甚至法力也还保存着，这已经足够让我感恩的了，又怎么能去奢求别的呢?
　　门铃一响，有人推门走进，“欢迎光临！”我抬起头，“哈，周老师您来了？上午没课吗？”“是啊，所以来你这儿转转。”周老师笑道，她看上去五十多岁，很有气质，是附近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博导，也是我这家书店的常客，经常过来买书。
　　“怎么，没有客人，你就在这儿偷懒看漫画吗？有时间多看点别的书吧，漫画还是少看的好。”周老师严肃地道。
　　我笑了笑，将手上的漫画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周老师，我刚泡了茶，您要是不着急，坐下来喝点茶再走？”
　　“好啊。”周老师毕竟是熟客了，也不跟我客套，我便再去拿了个杯子，端了一盘昨天新做的藤萝饼和玫瑰糕出来，招呼她来喝茶。
　　“藤萝饼？”周老师高兴地拿起一块，“这个现在可很难吃到了，就算有，也不如小时候吃着可口，家里早没了四合院，藤萝也没地方找好的去了。”她咬了一口，“唔，好清香，你没放猪油么？”
　　“我怕油腻，所以拿松子代替猪油，口味可能还是没您小时候吃的那么纯正。”我笑着给她倒茶。
　　“好吃。”周老师又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小墨这里总是有好吃的东西，你爷爷奶奶真有福气，有你这么好的孙女，长得好看，还会做饭，写毛笔字，照顾店里，一个人，什么都能做的妥妥当当的，哎，如果我有你这么个孙女就好了。”
　　我听出她语气里有几分寂寞之意，又知道她从没有结过婚，只好低头喝茶，不敢搭话。
　　周老师叹息了一阵，突然问道：“小墨，我记得你今年都16岁了吧？你说过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才不去上学的，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来读我的研究生？”
　　“哈？”我大吃一惊，急忙摇头，“周老师，您在开玩笑吧？”
　　“那有！你要是想来读我的研究生，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来给你办！怎么样？和你的爷爷奶奶商量一下吧，你都16岁了，怎么能不上学呢？现在的这个社会，没有文凭，什么事情都难办，你也好好想想。”
　　“不不！”我看着周老师越说越兴奋，急忙摇手，“周老师，我不是没有去上过学的，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上学，而且在学校我不知道为什么总容易发病，老师和家人都受不了这惊吓，所以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了，现在我开着店，家里也有房子有存款，该学的东西，爷爷奶奶也请了老师来教过我，我也没落下什么，周老师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也对，你这小店多雅致，天天守在这里看书喝茶，多自在！何必再让你去上什么学呢？唉！我今天是怎么了，可能上了年纪吧，总觉得牢骚变多了。”周老师叹息一声，放下了茶杯。
　　我不好接话，只好从旁找别的话题跟她慢慢聊，周老师也振作着和我说笑了一阵，告辞走了。
　　我送她出去，隔着店门见她慢慢走远。
　　凡人生老病死离愁怨，都是劫，都是苦。可他们有苦，妖怪何尝没有？就连天人也有五衰，神仙也有劫数，这愁大概谁也免不了。
　　叹了口气，我转身走回店内，继续看我的漫画。
　　上午又做了两笔生意，好不容易挨到午餐时间，我下厨给自己炒了盘蘑菇，再调了碗芹菜色拉，丢葱姜丝和白菜叶到锅里，下了一小锅挂面，点了一点香油，清清爽爽地吃了一顿。
　　外面是商业街，中午时分正是热闹的时候，我关了店，自在楼上吃午饭，窗户上挂了竹帘，遮住了外面毒辣的阳光，屋子里清清静静的，这顿饭和以往的无数顿饭一样，吃的很安静、很舒服。
　　吃完饭，我正把碗筷拿到水池边，突然听到楼下门铃一响，似乎有人直直地冲进了我的店，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
　　OMG！
　　我扔下盘子，飞奔到楼下，大叫道：“薛哥！你是不是又撞碎了我的花瓶？”
　　楼下门口处，一人正扶起我书架旁的那个青花大瓷瓶，见我着急，他直起腰来笑道：“怕什么，碎了我再给你粘起来，也就一秒钟的事儿。”
　　“这花瓶被我买来还真是倒了霉，在你手里总碎了七八次了。”我扶额叹息。
　　薛白衣扶着花瓶，对我露齿一笑，显出他那一口白牙。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与女朋友薛素心一起在街口开了家怪里怪气的酒吧，生意还蛮红火。
　　他是狐族，因为生了一身雪也似的洁白皮毛，所以给自己取了个这样有趣的名儿，不过我日常还是和他女朋友一样，偶尔管他叫薛狐狸，经常还是叫薛哥多。
　　“干嘛这么急火火的？怎么了？你酒吧里来城管了？”我两三步跳下去，探头检查我的花瓶。
　　“城管？咱连税务局都不怕，还怕他们？”薛白衣轻松地一挥手，“小墨，我今天是有急事儿来找你的！”
　　“我？我怎么啦？我既不贪赃又不违法，也不偷税漏税的••••••”我头也不抬地回嘴。
　　“是啊，人间的税你是不欠了，那天上的呢？”薛白衣幽幽地道。
　　我心里一惊，抬起头来看他，“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