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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炽热的光线令人睁不开眼睛。

      柏岁岁做完热身,回归跑道,做了个预备起跑的姿势,裁判吹一声哨,第一棒开始了。

      她回头看,第一棒是宋思思,一班暂时排名第二,之后的第二棒和第三棒都很稳,棒子交到她手上时,她像一支羽箭似的冲出去,转过一个弯道,离终点愈来愈近了。

      只是很可惜,隔壁三班冲出了一匹黑马,一班最后只位列第二。但是进决赛了。

      柏岁岁口干舌燥,撑着膝盖在一颗树底下乘凉,她喘着气息,额角淋漓的汗珠不时滴下,脸色酡红。她此刻很想喝水,只是才走得一步,便觉双腿无力,膝盖骨的地方一闪,她整个人滑到地上。

      ……感觉好丢脸啊。

      她撑着手臂正要起来,身子却忽然腾空了,被人捞着双腿关节处和腰身。她本能地抱住那人的脖子。

      日光倾城的午后,天际的光线发白,逼得她快睁不开眼睛,她眯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寒凛清隽朗逸的面孔。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微蹙着眉毛问,同时收紧捞着她双腿关节处的那只手。

      他的下巴微微擦过她的额头,她愣了愣,好像……有点刺刺的感觉,刚刮过胡子么?

      因为班上好多男生都会刮胡子的,而她每天见到寒凛,他的下巴总是干干净净的,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他可能不长胡子……

      “在想什么?”他笑起来,“不会在想别人?”

      “……”

      她回过神来,手撒开,不敢再搂抱他的脖子,因为好多人看他们。
      她盯着他的下巴看,忽然间很想伸手去摸他的下巴。

      最后还是不敢,她低下头去。

      “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她低头道。

      寒凛于是放她下来,蹲下来查看她膝盖的位置。
      有点破皮,不是很严重。

      她下意识去看他的发顶。

      他的发量浓密,几乎看不见发缝,仰着脸看她时,眼尾微微上扬,光线昏暗处,琥珀色瞳仁的颜色比平时更深一些,显现成浓墨重彩的黑色,像是漩涡一般,吸引着她。

      她心脏微微颤动,继而目光闪烁,她轻轻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微风过处,林叶簌簌而动,天光大亮,透过枝叶间的光线影影绰绰,地上是一颗颗晃动的亮斑。

      她的心跳好快。

      少女心思就像月球的阴暗面,却在引力的作用下被迫转动,逐渐暴露在光明之中。

      她紧张地捏捏自己的手心,出了好多汗。

      寒凛查看她的膝盖后,起身,伸手轻拍她衣襟上的灰尘,微微扬眉,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口渴了,想喝水。”她眼珠子转动着。

      寒凛让她坐到石凳上,走向一处大本营,问一个女生要了一瓶水。她远远地看见,他用手机扫了扫女生的手机。

      又在加微信么?

      一下子变得不开心起来,她闷闷不乐地坐着,用手托腮,懒懒地半眯起眼睛。

      寒凛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她接到手上一摸,发现是常温的,没冰过。她喝了一口,才说:“哥哥,怎么不是冰的?我想喝冰的水。”

      “不行,月亮不是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

      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才好,眼睛瞪圆,支吾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那个来了……”

      寒凛坐到石凳上,一手撑下巴,眼睛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长睫毛像把羽扇,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带着一点儿蛊惑人心的特质。

      他说:“哥哥……猜的。”

      说完停顿,眼睛扫她一眼,笑,“猜错了?”

      “……这种事情还能猜么?”她咬着瓶口。每次一烦躁,她就会咬各种手上能咬的东西。

      寒凛不置可否,撑下巴的手放下,接过她手里拿瓶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道:“哥哥也口渴了。”

      她没说话,看着他仰头,一手举高矿泉水,倒着喝。

      嘴唇没有碰到瓶口。

      可是她怎么有点……失望?

      烦躁地甩甩脑袋,她一拍石桌子,起身道:“哥哥,我回教室了,你自便吧。”

      “……”

      寒凛也起身,扔了空的矿泉水瓶到垃圾桶里。柏岁岁走了几步又回头,正好对上他狡黠的眼睛,他笑一下,她脸一红,回头继续走。

      走到教学楼时,她又回头,没看见人。她满眼疑惑,到处看,明明,她刚才看见他跟着走过来了的。

      她失望地抬脚上楼,没看清楚台阶踩空了,身子朝后跌去,她心想:完了,四百米决赛没戏了。不仅没戏,可能还会骨折躺几天。

      慌乱间,脊背贴上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寒凛叹口气,在她耳朵边说:“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

      她这才知道,他果然还是跟来了。

      她转身走上台阶,他大步跟上来,二人在楼梯口站定,她微红着脸色,犹豫良久,低头说:“刚跑完步……腿没有力气吧。哥哥……我想问你,刚才你又加别人的微信了?”

      “……什么叫又?”寒凛挑眉,笑,“月亮以为,哥哥是随便加女生微信的那种人?”

      “……难道不是么。”她撇撇嘴。

      “刚才不是想喝水么,哥哥微信给的钱。月亮这么在意这件事啊?”他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着一面墙,姿态懒散。

      柏岁岁却是一副被人戳穿了心思特别尴尬的神色,手指不安地搅动着,最后收进裤子的口袋里,道:“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她倔强地否认道。

      寒凛不打算戳穿她。小姑娘撒谎的功力太弱了,他都不忍心戳穿。

      他走向她,稍微一弯腰,低头,看着她眼睛,语气浅浅的,像温和的白开水。

      “哥哥真没随便加女生的微信。要不然,哥哥给你看看微信通讯录?”

      “……”

      他说着,当真拿了手机出来,点开微信,把手机塞到她手心。冰凉的手机屏幕泛着幽光,她犹豫再三,还是想看。

      她随便翻了一遍,把手机还给他。

      “怎么样?哥哥没骗你。”

      “……嗯。”她舔舔干涩的唇,“那我回教室了,哥哥你还有比赛么?”

      “倒是没有了。”

      寒凛说完,手机振动了两下,他说:“哥哥有人找。”

      “……嗯。”

      他的微信通讯录人数也不算很多,两百多人吧,至于有多少是女孩子,她也一时间判断不了。
      她转念一想,他敢给她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况且,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有什么资格管这么多啊。

      算了,她最近太神经质了,婆婆妈妈的,都怪宋亦可,非告诉她说寒凛喜欢她,现在她心烦意乱的,每次见到寒凛,都会往那件事情上想,可是她又总觉得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这么耀眼,喜欢他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轮也很难轮到她吧……

      呃……轮?

      柏岁岁你太没出息了!

      她晃晃脑袋,鼓着腮帮子,盯着一面墙发呆,心绪不宁的。

      他只是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吧。所以很关心她?

      一想到这里,她忽然泄了气。

      最近她也常常关注校园论坛,上边讨论寒凛的帖子很多,至于他喜欢的类型,归结来说,大概就是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大眼睛的那种女生……

      她也就只有皮肤白符合了,其他的没有。

      楼梯间有一面镜子,她走过去照了照,努力睁大眼睛,嗯,眼睛睁大后倒是还挺大的,圆圆的,但她总不能时时都睁大眼睛吧?

      ……那太假了。

      ˉ

      教室里。

      宋思思在讲台收拾东西,见到柏岁岁,忙叫住她,道:“等下可能还会下雨,你有空帮忙收拾一下大本营的桌椅和一些用品。”

      柏岁岁点头应了。

      回自己座位休息了半小时,天色果然又阴沉沉的,看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赶紧跑下楼,刚跑到操场那儿,瓢泼大雨便砸下来,没一会儿她全身都湿了。远远地望见许多人在雨里搬东西,她跑过去,帮忙搬桌椅。

      祁家穆已经全身湿透,见她过来搬东西,一边搬一边对她说:“你别搬了,雨这么大你淋发烧了怎么办?”

      “没事,马上就搬完了。”

      ˉ

      搬完所有的东西后,雨越下越大,校运会大概得停一天半天的,祁家穆拿了干毛巾给她,她道了谢,擦干头发和裸露部位的雨水,想起来自己生理期,头皮一麻,赶紧跑回教室,幸好,书包里还有一套运动服。

      她去厕所换好,出来时,听见两个女生在楼梯间议论。

      “校草好像病了,淋了那么大的雨,是不是发烧了?”

      “他看着有那么脆弱么?”

      “这和脆弱不脆弱有什么关系?铁打的人一年到头总有发病的时候。我看他早上就不太对劲,脸色不太好,这几天都下雨,他可能是雨淋多了。”

      “他干嘛不打伞啊?”

      “不知道。为了显得更酷一点儿吧。好多人给他送伞的,他又不要。真的,特别难接近的一个人,好难撩啊。”

      “……”

      柏岁岁听完,心里边有点乱,赶紧回教室拿了雨伞,跑去操场那边。
      操场那边早没有人了,来不及搬走的东西都用雨布遮好了,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下,茫茫四野看不见半个人。

      她跑去A栋教学楼那边,高三一班的教室内很多人,她在走廊那儿探头探脑的,江策看见了,走出来,一副吊儿郎当地神色,问:“小仙女找谁呢?”

      “……”她又看了看,才问,“哥……寒凛他在不在?”

      “他啊?不知道在哪间空教室睡觉呢。”

      “他为什么睡觉?”

      “啊?好像发烧了。昨天起他就脸色不太好。他是我们班班长啊,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不然怎么服众,你说是不是?”

      “……”

      江策一挑眉,道:“可能是刚才搬东西淋的雨,导致病情加重了。你找他的话,去六楼那什么占卜社右手边第三间教室找,他应该就在那里边昏迷不醒呢。”

      “……”

      柏岁岁说了谢,匆匆跑上六楼。

      凡皓从教室里边出来,拍拍江策的肩膀,问:“干嘛骗小仙女啊?凛哥哪有这么严重,万一他在里边抽烟也不一定啊?”

      江策幽幽地看向远方雨水淋漓的阴暗处,眨眨眼睛,道:“我可没想骗,是班长大人吩咐我这么干的。”

      “……”

      ˉ

      占卜社活动室旁边第三间空教室,一般用来放杂物,很多时候是锁着的,但总有人有办法轻易就打开锁,在里边悠闲自在。

      寒凛半躺在一张折叠床上。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他听不真切,因为他是真不舒服。

      一开始只是有点喉咙干疼,嗓子不太舒服罢了,后来淋了雨,脑子便昏昏沉沉起来,他干脆到这间教室休息,因为这里没人来,足够安静。

      本来,他是打算让江策和柏岁岁说,自己病了,看她会不会第一时间过来找。现在他是真不舒服,没心思再玩儿这种把戏,干脆拿手机发了条微信给江策,让他不用那么做。

      江策:〖可是,小仙女已经上去找你了。要我骗她说你不在,撤回吗?〗

      寒凛:〖让她回去。〗

      他想好好睡一觉。不用看医生,他自己能痊愈。
      很早的时候,他已经学会自己疗伤,像受伤的兽类,懂得舔舐伤口。

      信息刚发出去,有人敲了敲门板。之后一阵稀疏的动静,那人又敲了敲门。

      门其实并没有锁,因为南中没有人不知道,这间教室被寒凛独占了,就连老师也很少会来这儿放杂物。

      学生就更不会来了,没有人会这么蠢,敢来寒凛的地盘撒野。

      虽然他表面上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其实也有不少人知道,他这人待人挺冷淡的,阴晴不定,上一秒温和,下一秒就能翻脸,甚至他以前做学生会长的时候,在南中的势力差不多是一手遮天。

      寒凛浑身滚烫,他自己不清楚到底烧到多少度了,只是觉得,她最好不要进来,说不定,他会撕开温和的外表,露馅呢。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门扉处天光大亮,柏岁岁站在逆光的位置,左顾右盼,水润的眼睛像星星一般。

      她关上门,往里边走了几步,停住步子。这里放了不少桌椅,已经落满灰尘,看来好久没人来打扫过了。

      他真的在这儿吗?

      她疑惑着,蹙起眉毛,抬手想找电灯开关,找到后一按,灯没亮。她绕过一摞桌椅,灰尘扬起,她晃晃手,眼睛盯着角落那只折叠椅上,上边躺着一个人。

      他呼吸很浅,胸膛起伏并不明显,就像死了一样。

      她轻轻走过去,蹲下来,犹豫了一下,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又碰碰手臂。

      好烫!

      她在他耳朵边叫唤:“哥哥?你怎么样了?能听见我说话么?”

      “……”

      寒凛缓缓睁开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失去了光彩,暗淡又晦涩。他喉结略微滚动一下,唇轻轻开合,她低下脑袋,用耳朵去听。

      “你怎么来了?”

      语气淡淡的。生病的人总是令人心疼的,无论他之前多么鲜活,此刻就像濒死的鱼一般没有生气。

      柏岁岁没说话,扶他起来,才说:“不能这么躺着,我送你去医务室。”

      “……”

      寒凛这才扯开眼皮,笑,“哥哥哪有这么脆弱。”

      “这和脆不脆弱没关系,奥特曼也会有败北的时候。”

      “……”

      他笑。虽然不舒服,但还算有力气,他半撑着气力,由她扶着下楼。

      到楼下,雨已经停了。

      她扶着他一步步走到医务室。女校医正在桌前支一只手臂打盹儿,见有人来,忙起身伸了个懒腰,过来扶住寒凛。

      寒凛被扶到一张床位上,刚躺下,柏岁岁便替他盖好了被子。他闭了眼睛,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校医给寒凛测了体温,道:“三十九度五了,得打针。”

      柏岁岁点头。校医看一眼寒凛,又看看她,笑了,说:“怎么又是你们俩啊?”

      “……”

      柏岁岁垂眸不语,脸色有点不自然。校医问她情况,道:“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柏岁岁眨眨眼睛,“我不太清楚啊。”

      校医又问:“是不是淋了雨导致的?”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

      “我不知道……”

      女校医这时蹙起眉毛,写字的手一顿,推推眼镜,看向柏岁岁,道:“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

      柏岁岁有些哭笑不得,指着床上的寒凛,摆手道:“可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啊。”

      女校医写字的手又一顿,看向她,“抱歉,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

      “……”

      柏岁岁其实挺懊恼的,因为她居然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吊瓶挂好了,她拉了张矮凳子,坐在床边,伸手碰碰寒凛的额头。还是很烫。

      他的眼皮动了动,她低下脑袋,在他耳边轻轻说:“哥哥,你起来吃两粒退烧药吧?”

      寒凛忽然睁开眼睛,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那是电流击中神经的错觉,她的声音轻刮过耳蜗,像蝴蝶羽翅的轻抚,在他的耳廓处,泛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高烧不退的时候,人是不太清醒的,意识模糊,尤如脑电波变得错乱,可是即使如此这般神思错乱的时候,她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一瞬沉沦,不愿醒来。

      有谁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之后耳边是一句温柔的“怎么这么烫啊”。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细碎的光,她的剪影,模糊不清。
      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下,苍白的脸。心里有什么声音,冲开封闭的空间,昭然跳出来。

      喂……别对我太好了。你知不知道,第一次有人在我病的时候,这样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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