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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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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些糟糕,傍晚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肆虐的狂风吹得院子里的竹子东倒西歪,呼呼作响。
简文芊不时的从厅子里探出头来,桌子上的饭菜渐渐变凉,却迟迟不见张袖出现。这可是张袖这些日子来唯一一次迟到、未到,简文芊心下难免有些担忧。
李大娘老神在在的端起饭碗,似乎早习惯了张袖有时的迟到,招呼天乐过来吃饭:“别等了,准是衙门里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大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
简文芊怒目瞪去,只见张袖的衣服被风吹的鼓鼓的,丝毫不见平日的那份嬉闹,眼里焦急之色甚浓:“李大娘,天乐他爹不见了!李大姐在衙门里报案,说是找了一个晚上都没回。”
哐当~
盘子从天乐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声响转瞬归于无的时候,天乐嚷道:“我去找我爹!”天乐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张袖,跑进了风里,眨眼便看不到背影了。
“张袖,看好天乐。我陪李大娘去衙门一趟!”简文芊看着呆滞的李大娘,迅速做出了决定。
张袖应承之后,立刻朝着天乐消失的方向追去。
简文芊将房门落了锁,紧步跟随在一言不发的李大娘身后。衙门的衙役看见李大娘走来便开了门,打量简文芊半响,旋即也放行了。两人进到衙门里面的时候,张大人正在书房里听李大娘之女李春花描述昨天的情形。
张大人见李大娘进来欲行礼,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李春花顺着张大人的眼睛看去,瞧见李大娘时身子一抖,干巴巴的叫了声娘,似乎眼里的恐怯之情多过着急。
简文芊细细的打量这个卖孩子,吃喝赌不务正业的中年女子。面黄、瘦弱、个头不高,一身粗布衣带着泥泞。
李春花说起昨天的情景,倒是条理清晰,眼神之中不见丝毫焦急之情。由于这屋内上有张县令,下有经验丰富仵作高手,所以简文芊只是老实的站在李大娘身后,耐心的听李春花从昨天早上说到今天下午报案的所有经过。
此事关乎李大娘家事,也由于李大娘一心扑在仵作事业上,家也没来得及顾。这次女儿的夫郎失踪,张大人也着实狠狠在旁着急了一把,派出去搜寻的捕快至今未回。为了避免李大娘找不到李春花,是以她相当有耐心的听李春花一遍又一遍的描述,直到李大娘过来为止。
由于李春花不务正业,所有家用全部靠李家夫郎巧手绣帕所得。李春花好赌,家用多归其拿出去当了赌资。常年的绣帕,导致前阵子夫郎眼睛暂时失明,身体出了状况。那时由于方书的帮助,加上天乐在旁的悉心照顾,倒也很快就好起来了。只是往后不宜再累了眼睛。近段时间李春花逢赌必输,李家夫郎不得不重新开始绣帕子挣钱。昨天上午,李家夫郎拿着新绣的帕子上街去卖,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李春花寻了一晚,到第二天人晕了,刚醒就往衙门里报案。
李大娘听着李春花说了原委,脸色越变越差,汗密密集在额头。
张大人见状,适时出言安慰了一番。见李大娘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命衙役送李春花回家,要其在家静候消息,不得乱跑。
路上风大,那随风起舞的沙子似乎瞄准了人的眼睛,简文芊不得不眯着眼睛看路,又不时担忧的斜眼看看一旁的李大娘。却瞧得李大娘脸颊边滴落的泪珠被风吹走,抹去了眼泪存在的痕迹。
这些日子的相处,简文芊早把李大娘划进自己人的范畴,此时看到李大娘垂泪,不由的出声宽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大娘不必太着急,要相信衙门的力量。”
李大娘喃喃自语,声音轻轻的,刚逸出嘴角便被风带走。简文芊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
接下来的日子里,衙门捕快仍然一无所获,李大娘则一反常态不去衙门,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见她出房门。天乐好几天没见回来,张袖也没个消息。简文芊惆怅的坐在竹子下面纳凉,眼睛时不时在紧闭的房门上溜达。
昨天有捕快匆匆前来寻李大娘,说是衙门狱中这几天先后倒毙了数十人,若是照这样的速度,等大赦公文到的时候,牢里都无可赦之人了。张大人甚急,恳请李大娘回衙门一趟。
捕快在门外站了许久,不见李大娘有丝毫的表示,鉴于李家夫郎失踪,又鉴于李大娘的能力,所以捕快对于这碰一鼻子灰倒也没在意,只是再三交待了在一旁尴尬的简文芊,要她好好劝劝李大娘不要悲伤过度,衙门需要她。
简文芊别说是劝,就是连见李大娘一面都没有机会。李大娘不肯出房门,她不好硬闯,只好在屋外守着。饶是屋里能够闷死人,也生生打消了外出的念头,生怕李大娘有个想不开的举动。
晚上,简文芊举着烧饼迟迟不愿咬下去的时候,李大娘的房门打开了。简文芊手一抖,最后一个烧饼就躺地上了。
“怎么就吃烧饼?”李大娘似乎恢复了些,不若那晚将自己关闭在屋时的失魂落魄。
“天乐一直没回来,我又。。。。。。不太想出门,所以前些天自己烙了些烧饼。”简文芊原本想说不放心李大娘,但话一到嘴边就临时改口了。
李大娘了然的扬眉,双手叉腰指挥着简文芊出去买点果子酒,外带下酒菜,说是要庆祝一下。简文芊强忍住要摸一摸李大娘额头的冲动,揣着银子去了酒肆。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李大娘,似乎是一切正常。
街上人少,简文芊着实不放心李大娘一个人在家里,所以脚下的步子提高到最快速度。小窎在酒肆门口张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再回头就看到了简文芊笑嘻嘻的对着掌柜说要买酒。
“你说那冯娇娇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又找到发财的路子了。”柜台边上的一桌子,五个人正一边小酌一边闲聊。
“不会不会!她消失的前一晚,还说终于能得偿所愿。”
“难不成李家夫郎会从了她?”
“哈哈~~难说!”
。。。。。。
小窎将打包好的下酒菜和酒递给简文芊,却迟迟不见简文芊伸手来提。小窎伸手戳了戳简文芊的腰,摇晃着那打包好的东西:“拿着拿着,你这人买酒都这么不专心!”
简文芊匆匆接过,扭头就往家里冲。比起简文芊的莽莽撞撞,李大娘倒是不急不慢的坐在大厅里,看到简文芊便吆喝道:“慢点跑,后面又没人追你。”
简文芊摇着头,想要将在酒肆听到的话甩出脑海,忽然觉得手里一轻,李大娘早将东西摊在了桌子上:“自从做了仵作,我也是很多年没喝过酒啦。”言语里颇多怀念,带着淡淡的伤感。
“其实这果子酒并不容易醉,没事喝喝酒对身子也有好处。”简文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坐在了李大娘旁边。
李大娘闻言,不赞同的摇头:“仵作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容不得一点马虎。况且醉,有时候未必见得是喝酒的缘故。”最后一句话,似乎大有深意。
“醉心?心不好,一欺骗起来就是一辈子。”简文芊将酒拆了封,给李大娘满上,自己却只倒了一半。心里思量着,若李大娘是为借酒浇愁,那么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是清醒的。
“伊清,是我当年在外地救下的男子。”李大娘忽然想起简文芊并不知道伊清是谁,便补充道:“伊清是天乐的爹。”
简文芊点点头,一副乖乖专心聆听的模样。李大娘肯开口,也算是好事。至少比一个人憋在心里,要好受得多。多了人分享,也就不会那么想不开。
“当年伊清家里还算是殷实却受奸人所害,一夕之间家里人全部死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唯一活着的伊清。那时,我刚好在外地负责另一起案件的验尸。伊清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了我,在牢里买通狱卒要求见我一面。我听那狱卒所述,觉得案子大有可疑,于是等手边的事情忙完后,这才和狱卒赶去。后来奸人落网,伊清无罪释放。没了去处的伊清恳请我收留。
我那时也有私心,伊清是大家公子,知书达礼,希望能够管教家里那不成器的。若是实在不成,帮伊清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也好。所以当时我也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刚开始的时候李春花确实有所收敛,对伊清很好。日子久了,两人有了感情,婚事也就成了。由于当年的牢狱之灾,伊清身子很差,生下天乐以后就再没了动静。而李春花也开始露出本性,继续吃喝赌。由于她并不嫖也不打骂伊清,所以伊清依然甘愿跟着她过日子……
钱没了,伊清就绣帕子支撑家里。我常年不在家,仵作的月钱很有限。所以天乐才会被输红眼的李春花给卖了,还好是你给买了。据我这些日子看到的,他在这里比在家里过得还好,我也就放心了。”李大娘停了下来,起身拿着帕子将手擦了又擦,才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颇为慎重的递给简文芊:“这本书是李家历代仵作的心血所集,每一代仵作都会在告老后记录下毕生的经验,然后将其整理与前人所著的书整合在一起。”
“这东西太贵重了,李大娘,您还是收好吧!”简文芊原本伸手欲借的手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将接改为推,将书推回李大娘。
见简文芊不肯接,李大娘也不肯收回:“这本书我是希望你代为保管,也希望你能抽空看一看。等将来天乐出嫁,这就是阿婆给他的嫁妆。”李大娘说起天乐出嫁,有些恍惚。时间过得真快,快到转眼天乐也快到适婚的年纪了。
“既然是天乐的嫁妆,那就更不能给我了。”简文芊直摆手,敢情李大娘这些天在屋子里是在折腾这本书,害得她整日提心吊胆的。
“你已经将天乐买下,他日天乐出嫁自然也是从你这里出去。况且,天乐跟在你身边,我也很放心。我老啦,已经管不了事。”李大娘将书塞进简文芊怀里,笑意里带着些许欣慰。
简文芊虽然送天乐去读书,可终究只是怕他小孩心性。一个人在家里闷坏了。李大娘忽然说起嫁妆,让简文芊还有点晕乎乎的。她始终在用以前的记忆看待天乐,只当他是个孩子。而这里,十四岁就能出嫁了啊。也不知道天乐会嫁谁,嫁得好不好。。。。。。
想到这里,简文芊莫名的一阵惆怅。
李大娘见简文芊不再推诿了,也就安心坐着继续喝酒。带着些许期盼,说起将来的规划:“等伊清找回来了,我会带着他们去别的地方生活。当年我四处奔波,春花她爹生下春花就死了。春花体弱不适宜太累,我就将她寄放在别人家里。一个好好的孩子,慢慢染上恶习,责任自然在我……
我想,以后到了外地,一切重新开始。春花那孩子聪明,伊清也很有耐心。天乐跟着你我很放心,所以就让他在这里好好生活。以后等我们稳定了,会常常来看他。天乐如果愿意,到时候也可以时常跟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