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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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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离开场不到一个小时,突然跟我说什么想吃三只小熊,那可是在城东啊!我飞过去?我他妈真服了……”
“想一出是一出,她这大小姐脾气,我真是受够了!”
某个欧式落地窗外的阳台,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在打电话。
“买了啊……我还能说不?”
“就她那个胡搅蛮缠的性子,我但凡有一点不听话,她能给我脑袋拧下来你信不信?”
男人说着狠狠踢了一脚草坪上的落叶,斜插在胸前口袋的粉玫瑰胸花摇摇欲坠,隐约可见条上的“新郎”二字。
“想想以后一辈子都得受她摆布我就脑仁疼,胸口堵,烦死了……”
愠怒的声音顺着半开的阳台门传进走廊里,搅得澄澈明亮的阳光不得安宁。
另一朵胸花出现在光束里。
白色的缎面垂条稳稳停在原地,迎光照出“男方家长”四个清晰的小字。
它们被两颗圆头灰金别针定在黑色西装左领的第二颗扣眼处,规规整整。
胸花下面是一张婚礼仪程表。
原本很平整,在原地静了一会儿之后,纸上渐渐起了折痕。
但他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经过那扇半开的窗门,微微停顿,抬手的功夫,那门就回归原位。
“你说得轻巧,我往哪儿跑——”
喧嚣的抱怨声瞬间被斩断,明亮的走廊光影交错,只听见皮鞋敲击地板规律的哒哒声。
备妆间。
盘子大小的粉色小熊蛋糕一分为二,随着手起刀落,其中一半又分成两块四块,装进精美的托盘里。
“呐,这是你们的,剩下的一半是我的!”
说话间,一个戴着王冠妆容精致的女人从镜子前抬头。
杏眼圆亮,眉间尽是止不住的跳脱,若不是穿着一身繁重的婚纱礼服,更像个还在念书的孩子。
屋里正在收拾行李的几位妆造老师纷纷推脱:“多谢田小姐,我们今天喜糖吃得够多了,有俩还控糖呢就不吃了。”
田茳也没再坚持:“那正好,全部都是我的。”
她迫不及待刮下一勺塞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呢喃声。
“还得是三只小熊啊……”
听起来该是极爱的,却在第三口下肚后面露腻味,把勺子给放下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
田茳这一停,就听见墙上滴滴的游动声。时间显示九点四十,距婚仪开始只有二十分钟。
本应该和她一同等在这儿的另一边沙发上空空如也,田茳撇撇嘴,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没有人接。
她抱起裙子怒而起身,刚有动作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个同样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男人。
田茳不走了。
她顿时换了副面孔,转身朝着来人摇了摇肩,拉开裙摆露出脚面娇声道:“余随舟……你怎么才来啊?我脚痛~”
和刚才草地上无能狂怒的反应完全不同,男人此刻满目关切,几乎是跑到女人身边,自然跪蹲下来:“哪只脚痛?我看看?”
“左脚。”
“哪里?”
他轻轻脱去她左脚上的高跟鞋,将她的脚放在膝盖上检查。
甲片饱满脚面白白嫩嫩,一点红痕也没有。
但田茳硬是指着脚踝道:“这里,站了一天了,酸得很呐……”
余随舟不疑有他,捏住她脚脖子就揉捏起来,手法透着熟练,一点不含糊。
田茳盯着他温顺的眉眼,心里舒展得厉害,嘴角也微微上翘。
她向来对这个小竹马的百般包容很满意,否则也不会还没毕业就答应早早和他结婚了。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他抽空抬头。
“马马虎虎吧……”她及时收敛。
“要不要涂点药?”
“嗯……不用这么麻烦,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一脸正经。
“那我再给你揉会儿,到点了我再出去。”
“好。”
她一口答应,声音里流淌着自己也没察觉的软意。
舒适的体温穿透皮肤顺着脊椎传入大脑。
田茳的思绪忍不住有点飘散,她想到什么,耳廓染上一抹薄红,脚趾也跟着微微蜷缩。
“怎么了?痒吗?”余随舟立刻察觉她的变化。
“嗯哼……”田茳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不要停。
过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痒了。
她终于忍不住似的,猛的抽出左脚踩在他胸口,直勾勾看着他:“余随舟,你亲亲我好不好?”
“……?”
地上的男人还似处在震惊中,“你说什,什么?”
对上他眼里的茫然和疑惑,田茳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又立刻来了底气:“我说,你亲亲我嘛……”
女人眉眼含羞,却硬生生怼着他瞧,一双圆目泛着晶亮的涟漪。
这样的眼神余随舟已经很熟悉了。
这半个月来,田茳时不时就能对着他来一回。
第一次他的反应和见了鬼没什么区别,但被摁在墙上揍了一回后他不敢了,半推半就倒也亲过她几回。
每回都以狼狈逃窜收尾。
不逃的话,他已经被这个小狐狸精摁在各种地方吸好几回了。
想想今天的日子。
晚上那顿再没有借口逃掉,余随舟忍不住面露头痛:“茳茳,咱们……这还没到晚上呢。”
田茳蹬了他一脚:“亲个嘴儿还白天晚上的,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余随舟一时不察,真被她踹出去,离远了倒也不急着起来:“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那你亲我!”
“茳茳……”
“你亲不亲?”
“不是,我,主要是你妆才刚补好……“
两人正在争执之际,房门“咔哒”一声打开。
身量高挑的黑衣男人推门而入。
“随舟,马上到你了……”
男人从手上的文件里抬头,赫然撞上田茳用脚勾扯余随舟领结的场面,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拉扯的两个人也是一僵。
随即各自冷静下来,起身的起身,穿鞋的穿鞋。
余随舟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到我了吗三叔?”
田茳也嗡嗡叫了一声:“三叔。”
来人点点头,继续说:“你收拾一下,尽快跟我出来。”
谁都没有面露尴尬。
“不用收拾,我来了。”
余随舟面上一喜,转头安抚田茳两句就快步跑出去,眨眼从门口消失。
屋里转瞬只剩凳子上的田茳,和门口的男人。
田茳向来不太喜欢余随舟这个三叔,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有点怵。
大抵像她这样天性爱玩的人,生来就和他们这种规行矩步的老古板气场不对付,反正每次撞上正经说的话不会超过五句。
现在也一样。
“辛苦三叔了……”
“您,忙吧,我……我抓紧时间再吃两口蛋糕。”田茳说着转了回去,作势去抓桌上的勺子。
悄悄抬眼觑一眼镜子。
赫然撞进一双幽深的墨眼里。
田茳手边的勺子唰的掉在地上。
不怪她没出息,实在是她没看懂这位叔怎么个意思。
以往也没见他多看自己一眼,尤其还用这种复杂难懂的眼神。
好在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转身走了。
房门轻轻合上。
门里门外的新婚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刚在胡闹什么?”男人看向靠着墙壁的余随舟。
“能干什么?如你所见她踹我。”余随舟咬牙,幽幽告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一脚踩我胸口,要不是我躲得快只怕得塞我嘴里……”
余随舟光顾着抱怨,没注意她身边的男人眸色闪了闪。
“走吧。”
男人沉声往前,余随舟很快跟上。
“三叔你说句话啊……以前好歹还会吭一声。”
“结了婚好好收心,以后那些酒肉朋友该断的断了。”
“……”
余随舟一反常态没有反驳,宽敞的走廊一时只听见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两人转过一个折角,经过一处通向花园的岔道时,余随舟忽然正色问:“叔,你说我这婚该结吗?”
沉稳的脚步应声停下,余随舟差点撞上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硬挺背影。
“怎么了叔?”
“这个问题不应该现在问。”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
“那……那应该什么时候?”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余随舟当然知道答案。
只是他忍不住,忍不住再次怀疑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已经错过了选择的机会。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男人转身继续往前。
余随舟垂在身旁的手紧了紧,这次没有跟上去:“三叔,我……我肚子突然有点痛,先去趟洗手间!”
不等得到什么回应,他已经消失在了另一边的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