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念初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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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柠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
“咳，我有些犯困，就打个盹……”
秋柠话音刚落，忽觉后颈一阵凉风袭来，秋柠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碧蓝的蛇瞳，余光看见柯林的身躯软软的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垂着头毫无生机。
蓝蛇竟比九枝还要迅捷，转瞬间毒牙就刺中了秋柠的喉咙。秋柠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双目血红的软软倒了下去，身形消散处留下了一株枯死的树苗。
淡紫色蛇瞳的小孩一声冷笑，走上前去将枯枝连根拔起，攥在手中将其化为了齑粉，不屑道：
“嘻，我就说木灵根的都是些废物吧，清涟剑派察觉出异样怎么也得派个阁主级别的来勘察吧，就派这么个菜鸡来送死，看来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啊……”
十里外，秋柠的幻象早在察觉到那小孩情况不对后就和本体换了位置，化为实体的手掌轻轻拍着九枝的后背百感交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真实的触感，秋柠柔声问道：
“九枝，这是孤当初带你治伤的那间小屋，你为何要回到这里？”
九枝的身体愈发僵直了，配上他本就坚硬的皮肤和略凉的体温，秋柠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在抱一块石头。
“属下……想主人了。”
九枝言语中的不自然没逃过已是本体的秋柠，他堪堪忍住了去九枝识海一探究竟的冲动。九枝有事在瞒着他。倒不是说秋柠认为九枝在说谎，只是他话没说全，秋柠带九枝长住过的地方有很多，九枝偏偏选了这里，显然不是巧合。
秋柠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被夺舍之人眼中的蛇瞳，思绪一下子串出去好远，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妖族，尤其是蛇妖夺舍人族的事情并不罕见，但那只是针对凡人而言，想要夺舍一个元婴期的修者可没那么容易，那蛇妖至少也得是分神以上的修为，可如今这世道不仅人族有自己的编制派系，妖族也光明正大的以九殿分治天下，‘野生’的修者往往抢不到资源，近一两百年都快绝迹了……那个碧蓝的小蛇妖是怎么修炼到分神期的？
‘野生’修者越来越少的趋势同样提醒了秋柠另一个可疑之处：白林镇向来蛇妖众多这他是知道的，可就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这里的蛇妖怎么比四百年前他救下九枝那会还多了？
这和同为蛇妖的九枝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若是平时秋柠并不会管这等闲事，可如今情劫成因不明，他不得不弄清楚众多事件之间的联系，找出更多的线索，最大程度上规避情劫的到来。
情劫成因的诸多可能已经被秋柠推演过无数遍了，但当时他只道是某个生灵对他因爱生恨想杀他，自从知道了情劫的对象是九枝后，秋柠马上把那个结论推翻了——以秋柠对九枝的了解程度，他一定会在伤害自己前自.戕，更何况他二人魂契相连，九枝动一丝加害他的念头秋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除非他死于意外……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他和九枝都不是一脸盆水就能淹死的凡人，自古以来死于意外的修者根本没有，秋柠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意外能把他坑死。
线索断了线，秋柠没了头绪，便只能重新去找，秋柠松开了怀中的九枝，再次化为了幻象，报复性的揉乱了九枝的头，问道：
“上次你说有想去的地方，就是这？”
“是。”
九枝记得主人闭关前曽问过他想去哪，其实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是主人闭关的洞口，但他有件事必须要做，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可不是什么修炼的好地方，若是孤真的闭关个几百年，你还就窝在这不动了？有没有做好以后的打算？“
秋柠轻松的调笑着，当九枝说出他没做打算的时候也没在意，毕竟九枝一直跟在他身边，哪做过什么打算，怕是连这个意识都没有。
九枝看出了秋柠的疑惑，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几不可辨的关心来，心中一暖，跪直了身子对秋柠道：
“主人，这里极好的。属下身处此间，总能想起您为属下疗伤的那段时间。”说到这，九枝轻笑一声，继续道，“您对属下太好了，既要找人给属下疗伤，还要提防着属下闯祸，还费心教导属下，居然能忍住没把属下扔了……这些属下一直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听九枝说着当年的事，秋柠也仿佛回到了那会，那个他天天操心九枝长九枝短却又无比简单的时光。
秋柠忽然发现，那段时间，竟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后来他连快乐都感受不到了，隔绝了内在的情绪，只有外来的落花流水一般的感觉。他会在吃到美食的时候感到满足，他会在九枝被别人所伤时感到愤怒，他会悲伤，会害怕，可都只有一瞬，引起他感觉的事物一旦过去，他的喜怒哀乐便也跟着溜走了。
他原以为天天吃好吃的就已经是快乐的极限了，仿佛脑海中有跟弦，拨一下便快乐一分，拨的越快，快乐就能越多。可秋柠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还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时光，每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用什么刺激，幸福的充实感始终都由内而外的填满他整颗心田。偶尔被其他情绪冲走，也总能锲而不舍的回来。
那段时间，他不会空虚，不会恐惧，不担心快乐会消失，好像知道它总会回来。
秋柠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修炼的心法是否完全正确。
修炼的路上，难道非要冷心冷情不可吗？
这是大祭司告诉他的。
秋柠记得自己是在神坛上破壳而出，吃着人族的供奉长大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被当做带来好运的神灵供奉了起来，大祭司会为他献上供奉，还会交他修炼。而秋柠很快便精通了灵气引流，也确实给那些人们带来了更好的收成，更少的天灾。
他过着食食无忧的生活，闲的没事干就学习心法，到后来真的想要提升境界时，正巧就用上了，倒是从未想过为什么，只觉得那是天经地义。
然而淡忘了情感的秋柠自然也不记得他曾经是为了什么才想修炼到更高境界的。
秋柠拼命回忆着，直觉告诉他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似乎……只是想找个陪伴……吧？
然而当他刻苦修炼，以为化形后就能融入热闹的人族中，却发现隔阂越来越大；他想将九枝护在身边，境界如愿提升后却渐渐将他淡忘，反而再也感受不到他带给自己的那份温暖……
这不对，这不对……
秋柠心绪一阵动摇，灵气在经脉间竟控制不住的四处冲撞，心口一疼，差点吐出血来。秋柠有些庆幸他将实体和幻象再次掉包了，不然九枝看到说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他连为什么不舍得让九枝心疼都不知道了！
他这几百年的修行，怕不是都是舍本逐末。
秋柠连忙调整气息，稳定了经脉中乱窜的灵气，一个想法在秋柠心中冒头：
若他和九枝重新开始，尝试着回到当年的情景，是否还有机会重拾当时的心境，即使弥补这些年的偏差过错。
然而几百年未动过的心却无比生疏，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生出感情。
远处几缕炊烟升起，秋柠不争气的又饿了肚子，他曾经和九枝共食的石桌还摆在院子里，兴许是躲在了树下，至今竟没被磨损的很严重。
那时他还会亲手做饭，交手指笨拙的九枝拿筷子，偶尔还炒些圆溜溜的豆子捉弄他。
那时九枝还野性十足，看着邻居家的鸡就呲牙，秋柠生怕他做出什么生啃鸡脖的举动被村民当邪魔除了，见一次就罚一次，最开始秋柠发他跪在饭桌旁看着他吃饭，然而很快秋柠就发现这对九枝根本不起作用。
那时……
不如就从他印象最深的吃饭开始吧，做一桌他喜欢吃的菜，再做一桌九枝喜欢吃的……秋柠似乎卡住了，许久才开口道：
“九枝，孤忽然发现，孤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九枝身形一顿，对上秋柠认真的双眸，忽然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主，主人……您问这个作甚，属下只是您的影卫，您不必……您真的想知道这些吗？”
若不是九枝跪在地上，秋柠觉得他都能钻床底下去。
“当然，是孤疏忽了，这么多年，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孤……我竟然从未问过你。”
“不……主人，您别拿这个作弄属下……求您……”
九枝耳畔仿佛已经响起了主人的轻笑，好吧，暂且饶了你，他已经做好了听到这句话的准备，却听秋柠犹豫着，却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就是在想，我们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怪怀念的。”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九枝双耳，除了隆隆的血管颤动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九枝艰难的抬起头，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主人的脸色，却又不敢看。他怕看见主人经常挂在脸上的无所谓，怕看见主人经常捉弄他时摆出的笑脸，怕看见冷笑，怕看见讥讽……他终于是看到了，他看见主人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瞧，嘴角带着一抹回味的笑意。
九枝心里咔嚓一声，似乎碎掉了一层坚硬的壳。
主人……真的还会在意他吗？从今往后，主人会多看他一眼吗？那曾经将他拖入泥沼爬不出的温柔，他还能再品尝到万分之一吗？
九枝的理智在疯狂的告诉他别奢求，但他就像个戒了毒的人，再禁不起一□□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念初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