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有乔木》楠有乔木

57、第 57 章

　　隔天乔木还没起来，顾裴楠就已经醒了，小小的沙发装不下他这个一米八五的大身体。一晚上不仅躺得不舒服，还时不时听到乔木的抽泣声。一听到抽泣声他就起身进屋去轻轻安抚他，可以说一个晚上根本就没怎么合眼。

　　顾裴楠站起来动了动脖子，有点酸痛，双腿也因为一晚上蜷缩着，此时有点发麻。稍稍活动一下身子后，他轻轻推开乔木的房门。

　　乔木这时还在熟睡中，昨晚没有拉上窗帘，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有点亮。生怕弄醒他，顾裴楠把窗帘拉上，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昏暗的环境中人比较容易放松沉睡。

　　坐在床边，顾裴楠看着这张还很孩子气的脸，满目柔情，满脸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乔木又红又肿的眼皮，坐了会儿才替乔木扯了扯被子，然后起身走到客厅。

　　这会儿他才有空细细看看这个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到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乔木真的很珍惜这个家。客厅的窗帘昨晚也没有拉上，现在阳光透过阳台正好照到客厅的推拉门这边，让人感觉屋子里很温暖。

　　走到餐桌，顾裴楠看到桌上有一个相框，上面是乔木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照片应该是几年前的合影，里头乔木那张脸比现在看起来更稚嫩了几分。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江水，阳光洒在被风带起层层涟漪的江水上，反射着光，看起来波光嶙峋，有点耀眼。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头顶后方还有几只鸽子飞过。乔木把头靠向身旁那个男人，眉眼带笑，一脸的幸福。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沈宁，年纪看起来比乔木大了不少，应该很疼乔木，因为他正四十五度角偏头看着乔木，嘴角噙着笑，眼神满满都是宠溺。

　　顾裴楠坐在餐桌旁不知道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多久，楚宇凌的电话过来了。

　　“裴楠，你还在乔木那里吗？我现在要过去。”

　　“嗯，还在乔木家。”

　　“我马上过去。”

　　怕楚宇凌按门铃吵醒乔木，顾裴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先去开门等着。

　　“裴楠，真不好意思啊，让你照顾这傻小子一晚上。”楚宇凌一来就看到顾裴楠眼下的青，知道他昨晚肯定没怎么睡，“我就说我过来吧你还跟我抢。”

　　顾裴楠等楚宇凌进来关上门就压着声音质问道：“楚宇凌，我当初问你乔木是不是有男朋友，你为什么说有。你知不知道乔木有心理问题，他一直把沈宁当成男朋友，还一直以为沈宁还活着，你知道吗？”

　　楚宇凌听完看着顾裴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沈宁死了，你怎么知道乔木一直以为沈宁还活着？还有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乔木现在有男朋友的？”

　　“陆诗羽昨晚来过，我们谈了一些事。”顾裴楠说完看着楚宇凌咬牙切齿道，“上次我不是问你乔木是不是有男朋友，你不是说对。”

　　楚宇凌越听越糊涂，他皱眉看着顾裴楠不解道：“我当时以为你问的是‘乔木是不是喜欢男性’，我以为你那是委婉的问法，我才跟你说是的。”他说完满脸担忧问道，“陆诗羽昨晚和你说了什么？你刚刚为什么说乔木一直以为沈宁还活着？”

　　“你……你不知道乔木有心理问题？”顾裴楠语气缓和了几分，“乔木他昨晚……”

　　他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和楚宇凌讲了一遍。

　　“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没好，而且还严重到这种程度。”楚宇凌说着愤愤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我当初知道他在做心理辅导，不过陆诗羽告诉我说他已经好多了，所以我才没有……而且看他平时也都是挺高兴的样子，所以……”

　　“宇凌，你怎么会认识乔木的？又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乔木是不是不止是孤儿这么简单？他……”顾裴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楚宇凌，等楚宇凌亲口讲述上次没有讲完的后续。

　　楚宇凌往乔木的房门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双手支在大腿上，身体向前半俯，眼前浮现出去年的事……

　　去年九月份，楚柏辉要楚宇凌去公司上班，开始想把公司慢慢交给他，可是楚宇凌还没收心，而且他并不喜欢经营公司，他想开酒吧，想自己设计服装，所以不妥协。于是楚柏辉直接“既然不想来公司，那就先成家再立业吧”。从此就是楚宇凌噩梦的开始，三天两头的楚柏辉就给他说“谁谁谁家的女儿不错，博士在读”，不然就是“谁家的姑娘最近在物色对象”，为了远离楚柏辉的“逼婚”，他逃也似的过来住泰和的套房。

　　十月的时候叶泽杂志社要出一版关于孤儿院的文章，当时社里的主笔有事，叶泽就想到了楚宇凌。高中楚宇凌当过小记者，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不难，于是因缘巧合的就来到陈叔的避风港。

　　那天乔木刚好要离开避风港回泰和，楚宇凌到时乔木和陆诗羽正与陈叔郑姨道别，擦肩而过的瞬间楚宇凌看到乔木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心里都吓了一跳。

　　那个人怎么回事？身形消瘦面色苍白，难道……

　　“您好，请问您是避风港的……”

　　楚宇凌和陈叔说明来意，陈叔思考了下拒绝了楚宇凌的采访请求。

　　采访没有做成楚宇凌也没强求，只是脑海里一直浮现刚刚那张苍白又满脸忧郁之色的脸。于是他好事道：“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脸色这么差，我看您好像和他很熟似的。”

　　陈叔叹气道：“他是我的儿子，这个孩子可怜，小时候……去年五月份又因为……”

　　时间再回到2018年的五月十九号，那天上午公司的会计因为有事所以拜托乔木替她去银行汇笔钱。本是不同部门，因为会计和他部门的同事在交往，来得勤自然也就熟了。刚办理好业务要离开，这时候突然来了三个抢匪，他们拿着枪，还抓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做人质，一时银行里的人都抱头鼠窜，瑟瑟发抖蹲在角落里。被挟持的女孩因为害怕哭了起来，乔木突然上前跟劫匪交涉说他愿意自己当人质，让他们放了那个女孩。

　　趁他们在交换人质时有人偷偷报了警，警察来时劫匪狗急跳墙，用枪抵着乔木的脑袋和警方谈判，而沈宁就是当时带队的队长，一看到乔木被劫持整个人都乱了。

　　沈宁一面疏散银行里的人一面和劫匪谈判，谈到最后劫匪假装要放了乔木，等乔木走向沈宁的时候，有个劫匪突然对着乔木开了一枪，沈宁想都没想就往前扑并一把推开乔木，好巧不巧乔木的头部就撞到椅子脚，晕过去的瞬间他看到沈宁胸前流着血倒下了……

　　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天后沈宁还是因为子弹打穿肺部不治而走了。乔木也因为伤到大脑，脑部有淤血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沈宁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等到他清醒时听到沈宁死了，又再次昏了过去……

　　出院后乔木一直不愿意接受沈宁去世的事实，开始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陆诗羽直接把他接到自己家里照顾，给他做心理辅导……

　　那时候乔木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一天不吃东西，那段时间本来就清瘦的人变得更加苍白。就这样被陆诗羽照顾了半年多，乔木突然很想回家，回到沈宁和他住过的家。于是他开始说谎，开始逼自己在陆诗羽面前装得开心，让陆诗羽可以放心自己。

　　陆诗羽不放心乔木一个人住，过完年到了三月份干脆就送乔木先回陈叔那里休养一阵子，换换环境或许对他来说更好。

　　在避风港乔木依旧时常一个人发呆，那几个小朋友常常拉着他一起玩他也心不在焉的。在避风港住了半年多，他才和陈叔说想回泰和，他好了，准备上班了。楚宇凌来避风港那天刚好是陆诗羽过来接乔木回泰和……

　　楚宇凌讲完眼眶已经红了，声音里有点鼻音，恨声道：“大家都觉得他二十七还像个孩子，那是因为他空了两年，痛苦了两年，和社会脱离了两年，才会依然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那样。”

　　楚宇凌：“乔木回到泰和就把沈宁保险赔的以及国家给补贴全部给沈宁的父母，有一份保险的受益人写的就是他，他就把那份保险全部捐给孤儿院，是捐给国家的孤儿院，而不是直接给避风港，后来……”

　　楚宇凌回到泰和觉得不可能再遇到乔木了，没想到有一天他在要去酒吧的路上看到乔木被一个中年男子揪住，地上还躺着一个老人。他立马停车挤进人群对着那个中年人大声喊道：“你干什么？放手。”

　　那个中年人推了楚宇凌一把，然后指着乔木凶狠道：“肯定是你撞的人，不然你会这么好心要扶？”

　　乔木拼命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看到他昏倒了，所以才想扶他……”

　　楚宇凌推开那个中年人转身对乔木柔声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乔木可能被那个中年人吓到了，一把扯住楚宇凌的手臂，急得快哭了。

　　“我看到那个老人家晕倒了就把他扶了起来，可是这个人从店里出来就说是我撞晕了人……”

　　“报警，这边有监控，让警察处理。”楚宇凌说完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调查监控发现是老人突然晕倒，乔木刚好从他身旁经过就扶起他，谁知老人的儿子从店里出来看到乔木扶着老人就以为是他撞晕了老人……

　　“谢谢你！”乔木对楚宇凌道了谢就离开了……

　　楚宇凌：“或许我和这傻小子真的有缘吧，那次过后我以为应该再也遇不到，谁知道又是这么巧，我居然在咖啡店遇到他和陆诗羽……”

　　那天银行催房贷，乔木没有钱还，所以想让陆诗羽帮忙。之前保险理赔的钱都在乔木这里，银行可以直接扣，现在卡里没钱了，银行自然会催款。

　　楚宇凌刚好坐在他们后面，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从陆诗羽口中也或多或少知道乔木的一些状况。

　　趁着陆诗羽去洗手间，楚宇凌过去和乔木打了招呼。

　　“这么巧啊，”楚宇凌说着坐在乔木对面，笑了下，继续道，“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你好像在找工作？”

　　乔木对人根本没有防备心，又因为楚宇凌之前帮过他一次，所以点点头。

　　楚宇凌：“会开车吗？”

　　乔木又点点头。

　　楚宇凌：“那可以当我的专职代驾吗？我经常去酒吧，需要一个代驾。”

　　乔木想了下，又点点头。

　　楚宇凌：“那我们加下微信，留个号码，需要我叫你，可以？”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有了交集……

　　“后来乔木带我认识陆诗羽，陆诗羽就把他的情况讲了一遍给我听。乔木那时住在这里气色开始好转，谁知道他竟然是因为幻想沈宁还在，还陪着他……”楚宇凌说道这里伸手抹了把脸，语气里充满自责，“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应该让他回到这里，当初是我和陆诗羽说让乔木自己住的，因为乔木那时候和我说他不想再去麻烦陆诗羽，可是现在这样，我……”

　　“宇凌……”顾裴楠刚要说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宇凌哥，顾总……”乔木起来了，眼睛红得像白兔子，脸色看起来也很苍白。

　　听到乔木的声音楚宇凌又搓了把脸才转头看着乔木扯着嘴角笑道：“起来啦，头疼吗？昨晚你都喝醉了，傻小子。”

　　顾裴楠也看着乔木，只是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乔木笑了起来，傻乎乎道：“嗯，好像没事，不疼。宇凌哥怎么来了？”说完又看着顾裴楠疑惑问道，“顾总，你是不是昨晚没回去……”

　　顾裴楠没回答，只是点点头。

　　“昨晚，我……”乔木看顾裴楠看起来有些疲惫，神情愧疚，不安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顾裴楠摇摇头。

　　“是……是吗？”乔木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我给你添麻烦了。”

　　“乔木……”楚宇凌看着乔木，眼神既担忧又心疼，“乔木，我们……我们谈谈可以吗？”

　　乔木听完楚宇凌的话心里知道楚宇凌要和他谈什么，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看着顾裴楠，他不想顾裴楠听，可是他不知道顾裴楠已经从陆诗羽和楚宇凌那里各听了一遍了。

　　顾裴楠看乔木为难的神色，直接起身，淡淡道：“我去买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