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山颂

20、第 20 章

　　我似乎被撕开了又缝上。

　　疼得难受，但疼痛确实会转移注意力，让我一时间忘了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没有力气去想着下坠的事情，难过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这是一场虚无漫长的梦，梦见我全身软掉没有力气，影子慢慢拉长，变成了一根无法独立行走的藤。

　　梦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空白和一棵茂盛的树，尽管没有任何提示，但我知道那树就是蒋春舟。

　　于是我拼尽全力去够他的枝干，此时的我宛如游蛇一般，无骨孱弱，再没有支撑便就会枯死在这茫茫的白境之中。

　　但我攀到了。

　　我吸附在了他的树枝上，有了他的支撑，我再不是漫无目的的爬行，有了他提供的养分，我将不会苦苦衰败在一方贫瘠之上。

　　只是我故意不去看，那树干早已经开始枯槁了。

　　*

　　方秋水昏迷的第一晚，蒋春舟只觉得心情憋闷得要命。

　　他趴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整盒都抽完了，又觉得有些恶心。

　　明天还要上班，蒋春舟必然会请假，但他一想到又要无中生有一些虚假的请假理由，方才那一口烟滞在肺里，就又开始跌跌撞撞地疯狂打转。

　　于是他跌跌撞撞爬去洗手台，干呕了几下，没吐出东西来。

　　晚上没吃，但也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

　　蒋春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他的情绪似乎成了一张白纸，方才的激动、惊慌、恐惧，现在都被一种漫长的无力和麻木替代。

　　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对上那无神的双目时，他恍惚间出现幻觉，似乎是方秋水正木讷地遥遥盯着自己看。

　　蒋春舟吓了一跳，低头拿凉水冲了冲脸，却发现自己的眼神中似乎真的刻下了一些方秋水的影子。

　　那空泛的、难受的、无奈而疲乏的目光。

　　蒋春舟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继续想下去。

　　那一晚他没睡着。

　　细想起来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这一年里，总是想很多，想到深夜才疲劳入梦，第二天早上又身不由己地早早醒来。

　　食欲也越来越差了，如若不是要给方秋水做饭，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不吃不喝。

　　他又伸手划了划自己的社交账号，很多未回消息。

　　手机里铺天盖地是没有拆开的小红点，他一直没有去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下意识地逃避和人交流。

　　之前他只觉得是因为方秋水不允许，现在想来，根本就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念头。

　　他去病房看了看方秋水，目光地扫过那人苍白的脸，心情却再也难以起伏。

　　太累了。

　　蒋春舟心想，到底是什么让自己那么疲劳。

　　他觉得黑夜的影子里像是藏了一只恶犬，不停将他的精力吞噬。

　　他一想到明天、后天、未来，他要面临醒来的方秋水，面对不知情的同事朋友的询问，面对来自家人的质疑，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蒋春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