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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芷沂·悖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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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安排在了璟瑄殿旁的三友轩内。所谓三友,应是指松树,翠竹,雪梅此三物,松、竹经冬不凋,梅花耐寒开放,因此有“岁寒三友”之称。闲来无事,我随意逛了一圈,小轩不大,但绿意缭绕,清新幽静,仿若小小桃源,想来宫中也有这等雅致的地方,到也不辱没三友的高洁,不然还真是对不住古来代代贤士对三友的钦慕之情。
眼见天色渐晚,不知不觉间晚霞也映透了天际的那头。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也真是有些乏了。恰好侍女送来晚膳,就草草用了一些,心里很是喜爱这小轩的布置,又要了壶香茗,坐在屋前的石凳上,一个人也学着古人附庸风雅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我来到璟瑄殿门外,怕自己来早了撞上什么尴尬的事,踌躇着不敢敲门。正在犹豫间,殿门开了,濮阳夙黑着一张脸,斜了我一眼:“你还要在这站多久?”
虽然自己被他的话呛到,但是原由,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心里思量了半天,才开口:“我……”
“别把什么事都想得这么不堪,就皇上现在的身子,你脑中想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就是发生了,也不会让你撞上!”濮阳夙一口气说完,把我好一顿训。
我被他的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原地,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清早地就和人讨论这些…,心中不免害臊。
濮阳夙像是没发现我的异样,见我傻站着,又朝我吼道:“怎么还站着,快进来,我可没闲工夫和你瞎聊。”说完甩袖进门了,我虽有不甘,但也不能奈他何,愤愤地也跟了进去。
今日的萧统帝气色不错,竟能坐起来,看来昨日的凝脂丸对付这‘坠影含幽’颇有功效。我依礼向萧统帝问了安,病榻上的人像是很乐意见到我,忙免了礼,宣我进去。我遵旨走入帷幕中,轻声询问:“皇上,今日感觉如何?”
“孤感觉很好,卿的医术果然不俗。”
“那民女今日再让皇上服用。”
“如此甚好。”
“那可否让民女给皇上施针,有助于皇上恢复气血。”见萧统帝心情不错,我好心地建议道。
“这……”只见萧统帝脸色一下子紧了紧,眼神不住地往身旁的濮阳夙瞟。
见此情景,我好生纳闷,也直往濮阳夙那瞧。
原本站在那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濮阳夙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卿想为孤施针,依夙儿你看……”箫睿有些忐忑地开口。
“今日怎么来问我了,昨日服用那药丸可没见人问我。”了解了原由,濮阳夙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夙儿,孤那时……”
“那时是民女一意孤行,稍欠考虑。”有些受不了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我抢着给自己扣上罪名。
“若是夙儿不想孤施针,孤可以…”箫睿见濮阳夙拉着脸,连忙说道,语气颇有讨好的意思。
“皇上,您的身子是气虚血阻,若是不用针灸打通经外奇脉,以及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这些是无用的,只好走到濮阳夙面前,叹了口气说,“云芷沂初入皇宫,不懂礼数,若是又得罪濮阳公子的地方,还请大人有海量,不要多计较才好。”真是宁得罪君子,毋得罪小人,可怜我云芷沂刚入皇宫就得罪了一个谁都不敢得罪的小人,除了示弱,还能怎样。有这个皇帝无法无天,豁出性命宠爱着的人,我这个受人之托的小小医师还能怎样!
濮阳夙好像很满意见到我服软,脸色也没那么阴沉了,冷冷地丢下一句‘皇上还是听医师的话比较好’就出了殿门。我回头看到箫睿一张惊讶的脸,似乎对濮阳夙的突然转变颇为不解,心中暗忖:濮阳夙啊濮阳夙,连这叱咤天下的霸主箫睿都肯为你牺牲到这般地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濮阳夙都同意了,我的施针进行地很顺利,结束时又扎了昏睡穴,看着他沉沉睡去,我出了璟瑄殿,轻轻阖上殿门,打算先回三友轩。
走到一半,耳边隐约传来唰唰剑声,我一时好奇,寻声而去,竟是濮阳夙,苍翠欲滴间,好一派行云流水。我也是爱武之人,想当初为了就是因为看了一本秘籍可心,生生地耽误了淡墨的病,之后虽也懊恼了许久,但却从未后悔过。眼见着濮阳夙舞剑而起,投足之间颇见功底,应是练了些年头的,可是总觉差一份火候,像是欠缺了什么…我站在一旁低头冥想,眼在他的剑上徘徊,刹那醒悟。
“接剑!”我卸下腰间的流冥剑,冲着濮阳夙喊道。
濮阳夙顿了顿,但还是接住剑,用眼神询问我是何意。
我微微一笑:“用我的剑试试。”
他依言。剑出鞘,茜衫飞舞,我眼含笑意,心想不错果是剑的缘故。
濮阳夙耍完一套剑路,我笑着上前:“与之前相比,如何?”
“不错,像是剑溶于手,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此剑就赠予你了”
“赠予我?”濮阳夙的凤眼争得大大的问道。
“淡墨曾说此剑阳气太甚,不适合我,但我总是舍不得。剑都会认主,名剑更是如此,既然此剑与你有缘,我何不成人之美?”见他一脸不信的模样,我没好气地又说,“做什么这么看我,难道还能诳你不成?”
“此剑如此名贵,你就这么轻易送人?”
“知道名贵,就不要糟蹋了,当初我可是把无思量洞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这把流冥剑的。”
“无思量洞?”
想是自己一时最快,连忙解释:“只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山洞而已。”
“可是江湖上传闻的那个无思量洞?”濮阳夙略带兴奋地问道。
“江湖?”我有点懵了,“不清楚,我没去过江湖,这次还是我和淡墨第一次走出松木林。”
“松木林?”濮阳夙略一思索,喃喃道,“那就是了。”
“是什么?”
“没什么。”显然濮阳夙没有想解释的意思,“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那我先回去了。”第一次能和濮阳夙谈得如此心平气和,我的心情大好。虽说是失去了一把宝剑,但是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强占着远远比不上让剑拥有自己的主人来得让人酣畅淋漓。
接下去的几日,濮阳夙倒也没再摆脸色给人看,日子倒也过得安生。
这日,刚回到三友轩,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一名侍女进来告诉我说太后召见,路上偷偷问了是何事,侍女回说不知,只是苏侍卫回来了。一听他回来,我的脚步不禁又快了些。
来到福寿殿外,只见苏钦之已在殿外等候,我上前:“苏大哥。”
“芷沂。”
“怎么在殿外,不进去?”
“已经见过太后了,芷沂,跟我来。”
“可是,太后…”我指着殿门问他。
“太后不会怪罪的,跟我来。”
涵草台。
“苏大哥,你找到淡墨了吗?”
苏钦之点点头,我心下一阵欣喜:“那她现在人呢?在宫外吗?”
“东门姑娘应该还在沐游山莊,我未能将她带回。”
“应该?还在沐游山莊?怎么没有将她带回?”
“本已找到东门姑娘,打算尽快救她出来,谁知那游若寒闯了进来,又惊动了游梓寒,幸亏有那些侍卫暗中保护,我才脱得身,只是第二日再去时,东门姑娘已不知所踪,我猜想应该是被游梓寒囚禁在什么地方,就又找寻了几日,但一点头绪也未找到,只好先回来复命。”
“你说什么?囚禁?”我激动地抓住苏钦之的手臂,“淡墨…淡墨她好吗?”
“比先前憔悴了些,脸色也很苍白。”
“她……那姓游的一家对她做了什么?”
游梓寒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芷沂,你先镇定。我听回报说不知东门姑娘怎么得罪了游家,在地牢被关了几日……”说到一半,苏钦之偷偷观察我的反应。
“地牢?你说那种又湿又暗的地牢?”我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了,“他们不知道淡墨有病,身子弱吗?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发病了怎么办!”
“芷沂,你别多想,当日我见到东门姑娘时,她只是憔悴了些,并没有你想得那样严重。”
“不行!我要去找太后,让她放我出宫,我要去找淡墨!”不顾苏钦之的阻拦,我直奔福寿宫。
此时我满脑子都是淡墨受苦的样子,早已乱了方寸,也等不及让人通报,就径直闯了进去,也来不及看清是否是说话的时候,就一股脑地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淡墨现在命在旦夕,民女想出宫去救淡墨,请太后放民女出宫。”
“云芷沂?”一听声音,我这才发现,原来司徒劼也在。
“回将军,正是民女。”
“芷沂,东门的事,哀家已经听苏侍卫说了,你就安心留在宫里,哀家会再派人去的。”高高在上的太后淡淡地说道。
“可是……”
“你若是出宫,耽误了皇上的身子,就算你救出东门淡墨,可是却要丢了你自己的性命,这…恐不是明智之举吧。”一旁的司徒劼闲闲地开口阻止。
“若是淡墨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于世。皇上的事,民女会安排好,将军不用操心。”
“不用操心?皇上是整个天下的,皇上的事就是天下的事,岂能如此随便地让你一个人说了算?”
“民女说了,皇上不会有事的,此举是让太后、将军为难了,待民女回宫,定向太后、将军负荆请罪。”我边说边往地上磕了一个重重地响头。
“负荆请罪?若是皇上出了事,这后果你担?”
“民女一人承担。”我重重地承诺着。
“哼,你也配!”司徒劼语气尽显嘲讽。
一听这话,气得我浑身发抖,嗖地起身,对着司徒劼正色道:“将军觉得我不配?”
司徒劼一愣,随即也起了身:“你配吗?”
“那将军为何让我医治?”我冷冷地问他。
“平安到宫的不是只有你吗?”司徒劼回答地毫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关心是否有人救治皇上,而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我气得连敬语也忘了说。
“我受先王遗命照顾幼帝,他人干我何事!”
“司徒劼,我本敬你是个英雄,想不到你竟也如此不堪!”我气得直呼他的名讳。
“大胆!”许是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司徒劼大拍一声身旁的茶几,茶几应声而碎。
我却毫不畏惧,挺直了腰,半分不肯退让!
“你就不怕我在此地要了你的命?”司徒劼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感觉得到那是杀气。
“你觉得我会在乎?”我也被逼急了,此等情况,让我让步,就意味着妥协,就意味着不能去找淡墨,这让我情何以堪!
“你……”司徒劼可能没料到我会豁了性命与他争,一时气结。
“将军,息怒。”太后的声音打断了我与司徒劼之间的相持。
“云芷沂,你若现在反悔,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司徒劼强忍着怒气说道。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但是…我不稀罕。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之事,我云芷沂,绝不后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濮阳夙暗中的那些勾当!”司徒劼在我耳边狠狠地说道,又朝殿外走了几步,大声喊:“来人,将云芷沂押入天牢。”
“慢着,司徒将军。”太后又一次替我解了围。
“我此举的个中原由,太后不会不知吧?”
“哀家尽知,但是将军忘了当初答应什么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我半句也听不懂,但眼见着司徒劼慢慢收了怒气,最后只是派人将我押回三友轩,并命人严加看守,除了璟瑄殿外,哪儿也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