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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凤皇篇 ...

  •   “凤皇,你不要睡,醒不过来好不好?”她泪眼婆娑,无力地摇晃着虚弱的病人,那个时候他们在赶往聊城的马车上。

      “凤皇,你看!再往西就是松木林了。”她眯眼迷离,直直地指着前方的落日,那个时候他们并肩站在秋风下的聊城西郊。

      “凤皇,府里好闷,所以出来找你玩。”她装傻卖痴,胡搅蛮缠地往自己身上蹭,那个时候他们在聊城府衙的回廊上,还有那次是她第一次去府衙找他。

      “凤皇,你在担心什么?即便知道淡墨没死,我也舍不得扔下你一个啊!”她一脸茫然,信誓旦旦地下着让他安心的承诺,那个时候他们在凤凰古城曲折的鹅卵小道上。

      “凤皇,值得吗?”她一脸悲戚,嘶哑的嗓音问着他的选择,那个时候他们对视着站在被血洗的聊城门口。

      早春的气候就是不好,干燥地厉害,伤口也不容易愈合。半开的纱窗下,凉风阵阵,略微有些刺骨。一顶梨木雕花暖塌上,濮阳夙阖目而寐,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眉蹙得紧紧的。

      随着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沁香,一名约摸十五六岁的紫衣少女,端着药罐垫着脚,轻声进屋。放下托盘,环视一圈发现窗下熟睡的人,抿嘴一笑,悄悄走进。

      等走近了,紫衣少女也不觉皱起了眉,为什么他总是睡得那么不安稳,难道又是梦见她了?记得小时候夙哥哥很爱笑,也很爱带着她玩,为什么现在全变了?哥哥告诉她,因为他身上有复国的担子,不能再蹉跎岁月了。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夙哥哥看她的时候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其实濮阳夙没有梦到她,就是因为没见到,所以才在梦里拼命的找,拼命找还是找不到,所以才紧紧地蹙起了眉。

      梦里有很多的人,熟悉和陌生、死了和活着、亲人和敌人,而他全身是伤,全身是血。蹒跚着前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晕眩,她在哪?她到底在哪,他后悔放手了。这个世界上他只是她惦记的一部分,而她却是他的全部啊!她那么狠心、那么绝情的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到底在哪?他快支持不住了,地上的血越来越多,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渐渐迷离……一只清凉的手轻轻附上他的额,她回来了!

      “芷沂!”濮阳夙一个激灵醒来,一把抓住自己额头上的手。

      “夙哥哥,是我。”声音里满是失望和委屈。

      “原来是子赋。”松开自己的手,濮阳夙索性起身,随手抓过罩衫,“今儿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子都呢?”

      “哥哥一会过来。”子赋撇撇嘴,又勾起嘴角勉强笑道,“我是来送药的。”

      濮阳夙不再多言,默默走到桌前坐下,顺势接过递来的碗,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药很苦涩,看来自己有必要去暗示一下髯翁子了。说起苦药就又想起了她,那个皱起小脸的人,眼睛总是瞪得大大的,一脸再逼我我就哭的架势。嘴里头变得更苦涩了,舔舔唇也是苦的,脸心开始也阵阵的反苦,不但苦还疼得厉害。手下意识地覆上胸口,慢慢地揉着。

      “夙哥哥,怎么了?伤口疼?”关切的声音、关切的神情却不是那人的,濮阳夙垂下眼,摇摇头。

      子赋的眼眶红了,都到这个份上,还在袒护着她。要不是她,夙哥哥怎么会受伤!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你说什么?”濮阳夙抬起头,墨黑的瞳孔看不出喜怒。

      子赋连忙捂住嘴,难道自己说出口了?

      “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平稳的口气透着阵阵凉意。

      “夙哥哥!”子赋受够了,一肚子的话都快把她逼疯了,“她到底哪里好了?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凶我的!她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是这么袒护他,连说都说不得!为什么?要不是她,夙哥哥你会不顾哥哥反对带兵去追击司徒劼,又中了毒箭。髯翁子不眠不休三天才解了毒,你记不记得她差点害死你!那个自私的女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就是不把夙哥哥你放在心上,你还惦记着她。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看过我一眼,有没有认真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你笑!我就是讨厌她,就是恨她!”

      “子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濮阳夙略略疲惫地揉着额头。

      “夙哥哥,我……”

      “子赋,告诉你多少次了,别这么大小声说话。”一只脚刚迈进门的子都听到妹妹的嗓门,忍不住开口,“阿夙需要静养。”

      “哥!你们……哼!”受尽委屈的子赋终于忍不住甩手出去。

      子都无奈地看着妹妹,冲濮阳夙摇摇头。

      濮阳夙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事情怎么样了?”

      “果然上奏参了你一本。司徒劼可不容易对付。”

      “那个老匹夫迟早要收拾。”濮阳夙眯起凤眼,满脸煞气。

      “还有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濮阳夙略一沉思:“自然也不会放过。那日明明能取到司徒匹夫的人头,却反被算计,哼…”

      “还未准备妥当就贸然出兵,结果功亏一篑。”子都笑着摇头,“也只有那个云芷沂才能这么让你方寸大乱。”

      可恶的子都又提到那个人了,胸口闷得厉害。功亏一篑…因为自己太性急了?可那个人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啊,多么痛楚的表情,仿佛是失望到了极点。自己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不知道她眼下在哪了,找到那个东门淡墨了没有,还会…记起自己吗?

      子都对濮阳夙时不时的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子都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又关上门。

      今日的春光有些迷眼,微微用手遮挡着望天,子都暗想,美人关,无论对谁来讲都是一个劫呐!摇摇头,不再打扰屋里的人,知趣地离开。

      伤口慢慢的在愈合,只要时间够久,终有一天会痊愈。但思念呢?是不是只要时间够久,也终有一天可以淡却。濮阳夙既想忘又不想忘,日子就在这不休止的挣扎中慢慢逝去,记忆如新。

      一天,濮阳夙窝在书房塌上,虽然百无聊赖,但仍不想离开,这里是她以前最爱的地方了。

      “夙哥哥。”一抹紫衣闪了进来,兴冲冲的跑到濮阳夙跟前,“你别老躺着啊,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儿集市很热闹呢!”子赋生性开朗,再怎么深仇大恨隔夜也就忘了,更何况是她的夙哥哥,那可就是一转身就忘了的。

      “市集?”

      “是啊,很热闹的。”

      曾几何时,她也这么跑来找过自己,自己又是怎么回应的?不记得了,多半是摸摸她的头让她乖乖去休息。至少在印象中没有陪她去过。

      面前的人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濮阳夙有一丝恍惚,仿佛她就是那个人,鬼使神差居然就点了头。子赋高兴坏了,跳着叫着去准备。

      濮阳夙回过神,只流露一脸的苦笑。

      集市果然很热闹,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整整一条街。子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生怕被人挤散,又要四处张望找寻稀奇的小玩意,忙得不亦乐乎。只有他像个异类,沉默的可怕。

      低头看子赋,那人也是这般高吧,小脑袋总喜欢在自己的下巴处乱晃悠,偶尔还故意用头顶自己;那人也会像子赋一样抓着自己的手吧,不,或许是整条胳膊,管它什么,他都愿意配合;那人也会是这般兴高采烈吧,恨不得拖着自己一个个的逛一遍;可那人为什么却偏偏不在呢?

      又一拨人流涌来,子赋的手滑脱了,濮阳夙抬起手仔细地瞧着,忿然握拳。如果是那人自己一定会抓紧!子赋在那头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竟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公子,买个簪子吧。送给心上人最好不过了!”摊主小贩乐呵呵地说着,眼前的俊俏公子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这笔买卖做成了,就赚了。

      濮阳夙犹豫了,随手拿起一支,问小贩:“若是姑娘生气了,也会收吗?”

      小贩一愣,心想这位公子看似精明,实则呆呆的,于是连忙点头:“自然,不但会收了簪子,还保证不会再生气。”

      濮阳夙心动了,仔细地挑出一根翡翠簪子问:“这个多少?”

      “夙哥哥,你怎么都不理人家。”好不容易挤过来的子赋嘟嘴埋怨。

      小贩嘿嘿一笑:“姑娘莫气,这位公子替您选了簪子呢。”

      “不是给她的。”濮阳夙风轻云淡的一句。

      子赋原本听了小贩的话,脸色羞红,冷不丁被濮阳夙的话噎到,脸变得涨红。小贩面上也讪讪的,子赋脸上更挂不住了,随手抓起一支簪子:“我不管,夙哥哥这个你付银子,哼。”

      濮阳夙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付了两个人的份。这样子赋的脸色才缓了缓。

      东北城头,远离了闹市,格外安静。凉风簌簌,衣袂随风猎猎作响。濮阳夙负手而立,极目远方。现在的他才能理解那人为何总喜欢去聊城西郊,明明不回去,却总又惦记着。子赋站在一旁,她要的其实很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时刻陪在夙哥哥身边,就满足了。

      城下似乎有什么人在喧哗,濮阳夙有些恼火,为什么不让他静一会!俯视城下,他又猛然愣了,她回来了?

      城下那个头发凌乱、衣服褶皱不堪、跟守门护卫脸红脖子粗的人是她吗?是她,是她!那帮守城门的是干什么吃的,做什么拦着她,做什么推她!他的芷沂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手指用力的握住城墙,贪恋地看着城下的人。她是担心自己所以回来了?她已经原谅自己了吗?她回来,是不是代表她还愿意接受自己,愿意回到他身边?子赋站在他身侧,每一丝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酸胀地厉害,偷眼望城下,那个肮脏的乞丐就是她吗?她又什么好,自己哪里比不上了!

      就在城头的两个人各怀心思时,城下已经打成一片了。今儿守城门值班的恰好就是那个有过节的洪教头。两人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芷沂为了赶路好几天没合眼了,身体已经虚脱得厉害。没几个回合就摔倒在了地上,倔强地不肯低头。

      城头上的濮阳夙恨不得跳下去一刀砍了那个洪教头,他最在乎的人竟然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转身,飞奔着下城楼。子赋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却毫无回应,再看城下的那个女人,她恨得牙痒痒!

      一路飞奔,连轻功都使上了,只想快点赶到她身边保护她,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赶到,那人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他也认识,叫苏钦之。

      濮阳夙很想笑,他太傻了,傻得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会一门心思保护她,其实不然,她与他之间还隔着其他人。她看到自己了,惊讶中带着幸喜,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跑过来扑进他怀里,是因为那个苏钦之在场,所以她犹豫了?

      为什么她看向苏钦之的表情那么惊讶,难不成他苏某人也跟自己一样被隐瞒着?

      云芷沂啊云芷沂,你到底想我怎样的悲惨下场才肯罢手!于是抓过身边子赋的手,冷冷地看着她,从惊讶变成愤怒,过来啊芷沂,快过来…可是她一直没有过来,只是从愤怒变成了哀伤。

      苏钦之走上前,说了很多话,有伤害有离开有不值,他没有听清,只是全身心地看着那人,她哭了,他的心痛了。

      他看着她被苏钦之带走,她很挣扎,歇斯底里地叫着骂着打着。他想上前,紧紧拥住她,吻干她的泪,告诉她别哭了,他的心好痛。

      她不见了,他想去追。手被子赋抓着,他回头,城头上,凤凰古城四个字苍劲有力,那是他的责任,不容推卸。

      闭上眼,他的心,痛到流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番外·凤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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