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31、烙印 30

　　陈远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其实看到方落炎那受伤的眼神就后悔了。他还是太年轻，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懂怎么处理这些复杂的感情关系。所以，陈盛一搅和，他就阵脚全乱了。

　　他就是特别想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一起？陈盛是帮方落炎过生日了么？他们拥抱了么？接吻了么？还是发生了更多的什么？还有陈盛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在，在他身边，还爱着他么？

　　陈远疯狂的脑补着那天晚上的一切，无非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方落炎那里等到过他爱他的承诺罢了。他从没说过他爱他。是因为还没到爱吧。

　　陈远冷冷的笑着。是啊，哪里比得过陈盛和方落炎那么多年的感情呢。

　　方落炎一晚上就没停留，就这么一路开回了海城。他送陈远回了学校，自己打车回了车行。他跟陈远一句话都没说。他说好给他时间冷静，是认真的。

　　他回了车行，便是埋头干活，这几天送修的车子不少。一忙起来，他便能抛去那些杂念。他也需要冷静。陈远毕竟还是年轻，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是不是做好了准备要陪着他一起长大。

　　陈远站在校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才发现，不是早就放假了么？他摇了摇头，真是都被气昏了，给他拉这儿来了。

　　陈远开车往家走。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街上的年味儿足得很。

　　可是，他完全没心情去欣赏。甚至心里边没一点过年的喜庆。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方落炎问他的那句话，“后悔了吗？要分开吗？”
　　他说那句话时嗓子都是沙哑的，他哥被他伤着了。他一直想要护着的人，他都舍不得让他有一丁点不开心的人，他居然伤了他。又恼又悔。

　　今天是年二十九，陈远锁了车门进去，正好碰见陈盛带着王雨萌来给陈卫民拜年。他点了点头进门，没跟陈盛说一句话，陈卫民就站门口等呢。看是他还给惊着了，“怎么今天回来了？我以为你得明天回呢？”

　　“看样子不怎么欢迎我啊？”陈远打着哈哈，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头往门口偏了偏，“等后头那两个呢吧？”

　　“臭小子。”陈卫民往陈远手背一打，佯装着嗔怒，“还不赶紧滚进去喝碗热姜汤。瞧你这身子冻的。”

　　陈远嘻嘻一笑便进去了，只不过是转身的功夫，脸上的笑意就敛了去。

　　厨房里头的姜汤还滚烫着。自八年前那一难，陈卫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过后，每年一入冬，陈家的姜汤就没断过。他畏寒，便觉着两个儿子也跟他一样。每次回家，他都会煮着姜汤等他们。

　　陈远喝着汤，听着门外陈卫民和王雨萌开心的聊着天。他靠在门框上就没出去。

　　“在这儿躲着干嘛？”陈盛进厨房来端姜汤，斜乜了他一眼。

　　“喝汤。”陈远没抬眼，一直低着头。

　　“看见照片了？”陈盛斜靠在灶台边，反手撑着柜门。
　　陈远没想着陈盛会主动跟他聊这个。他一口把碗里的汤喝完，故意问他，“什么照片？”

　　“呵，跟我就别玩这一套了。”陈盛从碗橱里拿了三个碗，卷起毛衣袖子，优雅的盛汤。“那晚他给我送车，我喝了些酒，他不放心，送我回去。方炎是个很贴心的人。噢，对，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一路上，对你该是无微不至的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呢？”陈远冷笑着，“你发那张照片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吗？应该也就我一个人能看到吧？”他顿了顿，又说，“陈盛，你怕了。”

　　陈盛拿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微微勾着唇笑了，“陈远，我怕谁也怕不了你。”
　　他端着托盘从他身边走过，略微停了一步，“手下败将。”

　　陈远脸上的表情未显，手却是握成了拳。

　　等他从厨房里头出去，沙发上坐着的人却是让他有些懵了。方落炎坐在沙发的一角，微笑着看陈卫民和王雨萌说着话。陈盛坐在他们之间，看着手机。

　　方落炎见他出来，微笑着看他。
　　“你怎么来了？”陈远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方落炎竟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回车行了吗？

　　“明天就过年了，你炎哥不该来啊？”陈卫民剜他一眼，“没大没小的，连声哥也不喊。”

　　陈远看着方落炎，没吭声。
　　“没事。我回去换了身衣服，这不是明天就三十了吗？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就说方炎最贴心。”陈盛坐起身扫过陈远，又看向王雨萌：“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那叔叔我就先走了。新年快乐。”王雨萌笑得很甜，声音也好听。陈卫民笑着把人送到门口，一转身看着陈远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的不乐意，他揪着他耳朵，“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带一个好姑娘回来瞧瞧？”

　　“哎哟，爸。你干嘛啊？”陈远偏头揉着耳朵，面上一热。

　　“大娃又不是外人。”陈卫民咧嘴笑着在方落炎对面坐下，“大娃，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方落炎微微笑着，“我没考虑过。一个人习惯了。”

　　“那怎么行。”陈卫民语重心长，“总得有个人照顾你吧。多个人说个体己话总是好的。”
　　方落炎笑了笑，没再往下接。

　　陈远清了清嗓子，“爸，我带我哥去看看客房，你去做饭吧。”

　　“成。我去做饭。你们一个个的也不让我省心。”陈卫民摇着头进了厨房。他老了，没办法拗得过孩子们。可是，眼看着方落炎一个人，他这心里头就憋闷得紧。他如何能让老方家断了后啊。他比谁都盼着方落炎过得好。

　　陈远看着方落炎苦涩的笑了笑，“别往心里去，我爸他……”
　　“我知道。”方落炎走向他，没让他把话说完。

　　“上去看看吧。”陈远带他往楼上走，两个人早上还互相憋着劲儿，这个时候那股互不退让的别扭劲儿还没过去。一前一后，隔着好几步的距离。

　　方落炎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上了楼。他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楼下吃了饭，没上来。

　　“这是我哥的房间，这间是客房，最里头那间是我的。”陈远一一跟他介绍。陈卫民的本意是让方落炎回到海城就住家里，可是陈盛和陈远都觉着他不会来。才在外头找了个房子租下。

　　其实这间客房，本来就是给方落炎留的。

　　“叔叔不住楼上？”楼上就这么三间房，压根没有陈卫民的房间。

　　“他腿脚不好。住在楼下。”陈远打开客房的门，里头都是白色的西式家具，床上用品都铺好了，窗户开着通风。干净，整洁。

　　“那就是说，”方落炎走到门边，站在陈远身旁，“晚上我住不住这间屋子，没人知道。”
　　陈远转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里把要说的话都明明白白的袒露给了他。“嗯。”他松了门把，转身要走，被方落炎一带就进了屋。

　　方落炎把人摁在墙上，抬脚关了门。“想好了吗？”

　　陈远看着他，后背顶着墙，手虚虚扶在他腰间。
　　方落炎拉着他的手环着自己，“抱紧了。”

　　“抱紧了，陈远。”方落炎低头埋在他肩窝里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别后悔，行吗？别招了我，又跑。”

　　陈远收紧了手臂，他何曾后悔过。他又哪里想着要跑。不过就是孩子心性，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低头去蹭他，从额头，鼻尖到唇角。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他这样委曲求全的跟他说话，他受不了。

　　唇齿相交，耳鬓厮磨。就想把对方都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方落炎从小都克制，这次是真真在陈远身上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放纵。放纵自己的七情六欲，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就是想把他圈在身边。他一回车行就钻车轱辘底下，可是手上的扳手还没拿热呢，他又出来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就往陈家来。才分开多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想他。想着他来来回回几天让人焦心的那个神色，他心里就发紧。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想藏着自己的感情。陈远离他不过稍微远了一些，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离不开一个人。不愿意离开一个人。

　　两个人如胶似漆的膝磨够了，陈远抬起他猩红的眉眼，一手给他揉着腰，“弄疼你了？”

　　“没有。”方落炎嗓子还有点干，说话也是哑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远告诉了方落炎陈卫民的事儿，关于陈盛的事儿一点没提。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爱过的人是那样的。
　　“你要觉得不放心，就搬回来住，每天我送你去上学。”方落炎太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了。当时他看着他爹被困在井下，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我有车，不用你这样两头跑。”陈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坏坏的笑了，“要不你搬过来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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