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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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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孟清看了一眼,确认他的房卡是真的,而且两个人就住在同一层,“你回来为什么要住酒店?不回家吗?”
“嗯。”
“嗯什么?”孟清匪夷所思,觉得他现在话少得可怜,蹦一个字都语出惊人。
“我这些年没跟我妈联系过,所以,回不去。”梁思原语气平淡,“单位分了两套宿舍,给我和我的助手,但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信得过的司机,他的爱人也一起过来了,我就把我的让了出去,现在只能住酒店。”
孟清眼睛睁大,仰着头看他,不敢相信,“你这七年都没有跟你妈妈联系过?”
视线别开了,又嗯了一声。
“梁思原。”孟清看起来有点生气,“在外面不论,你回国,工作,两年了都没有告诉她一声,你这样也太不懂事了。”
梁思原一默,“你离婚,西平胡同拆迁,她不是也一样没告诉我么。”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定要跟我吵架吗?”
梁思原顿了顿,看着她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抱歉。”
“……”
“但我没有。”他说:“是她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我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接触,这很公平。”
“她只是说了一些气话。”孟清抿唇,“当年的事,任哪一个母亲都很难接受,你不该一直抓着不放。那时候你还小,你不能拿你的想法去要求她,如果换做是我儿子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我也一样接受不了。”
“她就能拿她的想法来要求我?”
梁思原看她,“我确定你不会像她那样做一个母亲,你的话对我没有说服力。”
“你这样,会让我的立场很尴尬。”孟清说:“西平胡同里,何姐是对我最好的人。”
电梯门打开,孟清缓了口气,先一步走进去。
梁思原跟在后面,按了楼层,听到她问:“你是不是怪她给你转专业的事情?”
“一部分。”梁思原靠在一侧的扶手上。
“那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跟她联系吗?”
“清姐。”梁思原垂目,缓缓道:“不只是我不联系她,这七年,她也一样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现在还能回来站在你面前,靠的仅仅只是我自己。”
孟清心思敏锐,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些什么,“你在国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梁思原不说话,孟清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手机屏幕上短暂亮起的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曾经让她非常在意,却消解无门。
“梁思原。”孟清开口,想要问他,电梯门却在这时打开,有人进来,而他们已经走到终点。
“早点休息吧。”孟清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嗯。”梁思原应了,那句晚安还在嘴边,孟清已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他看着她刷卡进门,716,两个人差不多隔了一条走廊。
“原哥,为什么啊!”今天刚加的联系方式,孙一帆的视频打进来,在那头怨声载道:“就算你喜欢过她,也不能让我去干苦力啊。”
“不是喜欢过。”梁思原在电脑上查资料,头也未抬。
“啊?”孙一帆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被惊掉下巴,短路的脑袋理了好几遍才试着理解他的意思,“虽然她是很漂亮,可是,七年了啊,而且她比你大那么多……”
“这些都不是爱情组成的必须要素。”
“我要疯了。”孙一帆抓着头发,“原哥,你是情痴吧。”
梁思原不接茬,拿掉一只耳机,“你明天早点过去,别让她们两个动手,出点力气,多干活,少说话。”
“我又不是非洲黑奴。”
“不要用别人受压迫的历史开玩笑。”
“……”孙一帆哑口无言,“原哥,你变了。”
梁思原随口嗯了声,孙一帆抗议,“你现在又凶又爱支使人还一本正经打官腔。”
梁思原打字的手停了一下,总算舍得抬眼,看着屏幕里张牙舞爪的人,“我凶?”
“……对!”孙一帆鼓起勇气,“我现在就觉得你这种语气是在恐吓我。”
屏幕前的人陷入了沉思,好长时间,久到孙一帆心里开始没底,梁思原才开口,语气淡了很多,“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温柔?”
“你以前就很温柔啊。”孙一帆说:“几乎从来不发脾气,对谁都很好。”
以前,以前什么样。
梁思原有点头疼。
他放缓了语气,心平气和地问:“我现在这样,也算凶么?”
孙一帆摩挲着下巴,细品了一下,“不凶,冷。”
“什么叫冷?”
“就是太平静了,对什么都没兴趣,感觉你其实不爱搭理我,也不想聊天,只是出于礼貌随口敷衍一下,如果我一直在你面前叽叽喳喳,你心里就会很烦,然后不吵不闹地以戳心窝子的方式骂我一顿,让我闭嘴。”
“我确实不想跟你聊天。”梁思原静了静,“也对你不感兴趣。”
“哇,原哥。”孙一帆在沙发上打滚,从柜角摸过一串来自于他母亲大人的珍珠手串,“你看这是什么?”
梁思原看着他,孙一帆用毛毯把两条腿一裹,作出一副人鱼状,“是我的眼泪。”
“洗洗脑子,睡吧。”梁思原冷漠道。
“你看,你都不笑的。”孙一帆叫嚷,“正常人这时候肯定为我的幽默欢呼了。”
“你并不幽默。”
“是你感觉不到,明明大学放假的时候我还是你的开心果。”
“挂了。”梁思原不想再跟他废话,不顾孙一帆的挽留,冷脸挂断了视频。
把资料整理好,梁思原洗完澡出来,瞥了一眼镜子,视线停留,试图从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无果,扯了扯嘴角,怎么看怎么别扭,毛巾扣在脑袋上揉了两把,躺在床上,因为卷土重来的头痛而蹙紧了眉头。
孟清,也会觉得他冷淡么?
他白天对她说话的语气是不是真的太凶了,才会让她觉得两个人是在吵架?
一晚上胡思乱想,早上出门的时候,梁思原往716的房门前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不去打扰她。
等开完那个没营养的会,得到一大堆待审的文件,梁思原抬腕看了看时间,还不算晚。
门没关,程丽抱着一摞报表过来,敲了两下门,“这些是近两年的拨款和财政支出情况,能找到的我都拿过来了。”
“辛苦。”梁思原把上一任留下的一盆绿植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
程丽见他脸色不太好,问:“不舒服么,是不是又头疼了?”
“没事。”梁思原说:“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来,一般的会面就不见了,帮我推了吧。”
“好。”程丽接了杯温水,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配好的药,“忙过这两天,你还是听我的去看一下,好好调养调养,只靠这些也不是个法子。”
“谢谢。”梁思原把药吃了,拿起衣服和几个要紧的文件下楼,司机老胡已经在等。
他刚坐上去,就看到副驾驶上放着一个保温袋,“还没吃早餐?”
“早上去洗了个车,人有点多,刚回来。”老胡见他翻开文件夹,车子掉头,开得慢了些。
“办公楼后面二层有个食堂,你可以过去跟他们一起,不用一直等我。”梁思原抽出一支笔在页尾签字。
“没关系。”老胡笑道:“我爱人给我做的盒饭,她说那附近有超市,住着方便,以后每天都给我带一份。”
原字的最后一点顿了一下,抬笔后墨迹浓得发亮。
“她做得好么?”
难得听他多问一句,老胡意外之余,笑容一赧,“就是家的味道。”
梁思原若有所思,回过神翻开下一份会场展出申请表,在水云间的申报后面看到了木林斋,何菁的画廊。
他打开平板在系统里查了以往的记录,这两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竞争,木林斋背靠国外一家顶级拍卖行,毕竟家底深厚,作为国内最专业的画廊之一,只要她要的,基本都能拿到。
实力悬殊,水云间倒也没有什么动静,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竞争得过她。
美术馆的展出已经排到了年关,上一期主题撤掉,紧接着便是开年的第一次大展,选什么样的题材作品,什么样的合作伙伴,绝对起着定调的作用,不容马虎。
“看着点身后啊,你也太马虎了,小心一点。”正在擦灯管的杨思思从凳子上跳下来,“小清,没事吧?”
怀里抱着的一大包铜管碰倒了立人,幸好梁思原手快拦了一把,把它推到一边,没有砸到蹲在地上核对货单的孟清。
“对不起。”孙一帆欲哭无泪,“这个太长了,我顾头就顾不了尾。”
“没关系。”孟清说:“放到墙角就好,这是移动衣架的配件,一会儿我们一起装起来。”
孙一帆连连点头,孟清看着他安全放好了,回过头,梁思原扶在小臂的手立刻放了下去。
“你还好吗?”孟清没看到身后的情况,估计那个立人的重量,倒下来碰一下也是很痛的。
“没事。”
“如果受伤了一定要告诉我。”孟清不太放心。
“好。”梁思原活动了下手臂给她看,“真的没事。”
店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组装衣架的时候,杨思思蹲在一旁翻老黄历,说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在外面放上几挂鞭炮好好庆祝庆祝。
“虽然但是,市区不让放鞭炮。”孙一帆提醒,有了主意,“可以放一挂电子的,我在网上刷到过,还可以找几个人站在红毯两边,声音一响,立马拉彩带礼花,一样热闹。”
“你说的跟结婚似的。”杨思思歪着嘴笑,“那得成双成对的,咱们这儿哪有能凑对的啊。”
孙一帆落入圈套,看向面前的两个人,对上梁思原凉丝丝的眼神,支吾一声低下了头。
“时间都是总部定好的,下个月八号,你再看也改不了。”孟清扶着杆子,“只要顺顺利利开张,哪天都是好日子。”
她言语说得和缓,梁思原把螺丝拧死,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耳朵里某根神经跳了一下,侧目看过去,孟清扶在他面前的衣袖落下去,藕白细腻的腕上仍带着过去的银镯,生得个活泼的天性,隐瞒自己的主人,四处张望,见到好奇的东西便碰上一下,笑声如铃。
“怎么了?”孟清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没有。”梁思原把装饰扣放上,“好了。”
“终于弄好了,我快累死了,我们中午吃什么?”杨思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孙一帆小声吐槽:“活都是我们三个干的,你怎么就累死了。”
“你不懂,做监工心理压力很大的。”杨思思翻着手机,“吃个火锅怎么样,中午我请客。”
“好啊,谢谢姐姐!”孙一帆用力点头肯定,露出了秋日火锅党满足的笑容。
“走,出发。”杨思思订好了位子,几个人各自去拿衣服,孟清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响起来,位置太近,梁思原没忍住瞥了一眼,一个视频邀请。
“嗨,小清。”孟清走到后面接起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到家乡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孟清笑了下,拿过一旁的耳机戴上,那头的声音很快消失了。
梁思原心乱成一团,看着孟清跟他聊了几句后,不知听到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温暖的声音里带着欢欣,“真的吗?太好了,我一定会回去的。”
掩在大衣下的手死死攥着,被杨思思伸手在面前打了个响指,才转过眼,视线从门口的两个人身上扫过,像一把刀子。
“走啊,想什么呢?”杨思思催促。
梁思原不动声色,跟着出门,孟清也跟电话那头的人挥手说了再见,拿着包出来关门。
杨思思选的店就在一楼,最后一个走出电梯,梁思原止步,对他们说:“我还有点事,司机在等,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原哥,什么事也要吃饭啊,都这个点儿了。”孙一帆下意识张口,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美协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杨思思笑了一声,孟清没在意,应了声好,也没有留他。
等人走远了,杨思思用手肘碰了碰孟清的胳膊,“齐嘉轩找你哪次有正事,你就非得这时候接啊。看,醋灌大了吧,有脾气了,一上午白干,饭都没吃上一口,多可怜。”
“我跟他们两个都只是普通朋友。”孟清轻声,“不要乱开玩笑。”
“原哥?”车上,老胡从镜子里看他,“我们去哪儿?”
梁思原坐在后面,头微低着,半响没动,老胡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点开导航要往医院开的时候,听到他开口,语气阴沉,“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