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万缕》俞之

93、争宠

　　孟清没忍住笑，看他丧气，勉强克制，“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不用轮换，思思一个人就可以，我们坐后面。”

　　“……嗯。”声音有点闷。

　　“山上有温泉，我们要在那边住两晚，你记得带一些日用品和厚点的衣服。”

　　“好。”梁思原答应，下午跟孟清分开后，站在电梯里搜索附近的驾校。

　　当天交费填了表，报名处的工作人员答应尽快给他安排一个教练，让他先回去看视频学科目一。

　　梁思原效率很高，半个晚上就刷完了软件上的一千多道题，却还得耐着性子去刷课时。

　　实在没事可做，他在前一天跑到谭峰的健身房临时抱佛脚突击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当他拎着背包从酒店台阶上下去，看到趴在车窗上瞧着他笑的杨思思时，浑身疼之余，腿软得差点跪下。

　　“吃早饭了吗？”刚坐上去，孟清递给他一杯燕麦粥，梁思原摇头，接过来道了声谢。

　　一路上，杨思思表现得很亢奋，一边开车一边跟着音响唱歌，窗子一开，秋日的凉风吹得他们后排两个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被孟清提醒后才稍微收敛一点，哈哈笑着，“我今天太高兴了，我们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这种一辆车都没有的小乡道开起来可太爽了。”

　　副驾驶上杨思思的老公张诚一路盯着导航没有多嘴，只在岔道和限速路段提醒她一声。

　　住宿的山庄在刚过山门后的一个转角处，车子停在下面，其他人已经到了，除了他们，还有孙一帆和杨思思的表妹。

　　“原哥！”孙一帆一嗓子吼得梁思原耳朵疼，侧身避开了他的熊抱。

　　六个人定了两个套间，女生房里当即把两张大床拼在了一起，男生这边彼此看来看去，相互不熟，也不好意思这么干，只好让张诚自己一张，剩下他们两个曾经的舍友时隔多年又睡到了一张床上。

　　“凭你又跟我混到一个屋里，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把孟清姐拿下。”放完东西出门，孙一帆凑在他身边，“不过哥们儿今时不同往日了，屋里三个人就你还没个着落，这像话吗，像话吗？”

　　“我有。”梁思原拧开一瓶水，语调沉着，“我只是还没有名分。”

　　孙一帆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梁思原喜欢孟清，在他们几个的朋友圈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外人有心撮合，两个当事人却都表现得并不着急。

　　山庄后面有露营的草坪，零星的几个人在放风筝，孟清没出去，梁思原便也留在了室内。

　　“我以前学过一点调酒，不过有好多年了，配方都不记得了。”吧台前，孟清把血橙捣碎，用养乐多和气泡水给他调了一杯饮料，“小朋友特饮，尝尝。”

　　梁思原笑了笑，配合地喝了一口，“小朋友很喜欢，谢谢姐姐。”

　　他喜欢看孟清从容做事的样子，喜欢看她把量酒器里不同的液体倒入杯子，喜欢她雪克壶的摇晃，也喜欢她在最后添加装饰后的欣赏与自得。

　　孟清的眼神望进他的注视，两个杯子彼此默契地轻轻一碰。

　　隔壁就餐的地方有人在弹琴，是一首很陌生的曲子，只弹了一节，乐声便戛然而止，两个女孩子边说着话离开了。

　　孟清靠在吧台边听得不尽兴，问梁思原，“我记得你以前也学过钢琴，现在还会弹吗？”

　　梁思原没有回答，把那杯饮料喝完，绕过隔断走到那架钢琴前按了两个音。

　　一架旧琴，音准不太好，他坐下来的时候心里没什么底气，可按键一旦连成音符，其他的便都自然而然地流淌开来。

　　他的饮料里没有酒精，没有任何能够混淆他意志的东西，可在孟清朝他走过来，背靠背在他身后的琴凳上坐下时，头脑还是感到漂浮。

　　法国组曲。

　　梁思原很庆幸，当年考级的时候，他没有偷懒，把这些曲子练了一遍又一遍，让他在十几年之后，依然可以依赖肌肉的记忆，不出错地弹下去。

　　心跳很快，他甚至能感受到孟清脊背的温度，身形僵硬，贪恋又紧张。

　　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梁思原微微侧头，手臂碰到她的手臂。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无法连通她的心意。

　　人尚还处于呼吸同频的体验之中，一旁传来的声音打破了空间的凝滞。

　　“我就说得让孩子趁年轻多学点技能。”

　　回来了有一会儿的杨思思调笑，“看看人家多有情调。”

　　“我也不赖啊。”躲在隔断后面的孙一帆嘎嘣嘎嘣啃着一根长长的玉米棒，“退堂鼓吹牛皮拉家常唱反调，我也是样样精通嘛。”

　　“哎！”杨思思赞许，“你要这么说我也是一把好手啊。”

　　“你们不是去放风筝吗？”孟清起身，梁思原顿觉身后空落落的。

　　“下雨了啊。”杨思思咧着嘴:“这天说变就变，可不是我们不给你们独处机会。”

　　“姐夫和小妹呢？”孟清问。

　　“帮老板在外面抓那两辆狗呢。”杨思思比划，“阿拉斯加和金毛，巨胖。”

　　“对对对，两辆溜光水滑的皮卡。”孙一帆附和，“隔壁还有好几只小猫呢，要不我们一起去撸猫吧？”

　　刚才零星的几个雨点，一会儿的功夫就淅淅沥沥地落了起来。

　　一帮人沿着连廊跑到宠物房时，一阵风吹过，雨声大作。

　　梁思原见到了那两只半人高的胖狗，沾了水的皮毛一甩，边上围着的人瞬间湿了衣服，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宠物房很大，每个居民都有自己的小单间，还有单独的集体活动区。

　　他拿了店主给的猫条，回过头没看到孟清，往里面走了几步，见她正跟杨思思用逗猫棒试图吸引一只白手套的小黑猫的注意，但对方站在猫爬架上，威风凛凛地巡视着自己的地盘，对她们的逗弄十分不屑一顾。

　　“好高冷。”孟清轻叹。

　　“是啊，但还是好帅。”杨思思说着，看到走过来的人，“跟你家弟弟一样。”

　　孟清回眸，梁思原拆开猫条，抬手递到小黑猫嘴边。

　　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威风的猫老大形象不复，刚张嘴吃了两口，就被梁思原趁机抓了下来，揽在臂弯递给了孟清。

　　“……奸诈的男人。”杨思思锐评。

　　孟清无奈笑笑，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又挠挠它的下巴，被驯服的小家伙此时看起来很是享受，对逗猫棒依旧不感兴趣，懒洋洋地赖在了孟清怀里。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雨声渐缓，晕开一派惬意，他们找了处地方坐下来，孟清说起曾看过的一篇写雨中山寨的文章，梁思原淡淡应着，盯着那只猫看了一会儿，忽而开口:“姐姐。”

　　孟清望着窗外的视线回拢，撸猫的手被轻轻地牵住了，让她在意识游离中一愣，未等反应过来，梁思原倾身靠近她身边，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下巴抵在了她的掌心，就那么看着她。

　　孟清心头砰砰一跳，一时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手指在他下颌轻轻蹭了一下，“做什么？”

　　“争宠。”梁思原不加掩饰，视线往下垂了垂，“感觉有点被冷落。”

　　孟清无言，怀里的小猫听不懂，还蜷在那里眯着盹儿。

　　“让思思他们看到，你的形象又要崩塌了，这么大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孟清捏着他的下巴晃了一下，甩脱了他松松的束缚，嘴角含笑，“一只猫也嫉妒。”

　　梁思原抿唇，身体回正后语气落下来，“一只猫也没抢过。”

　　“你还要怎么抢，我可没办法把你也团一团抱在怀里。”孟清说:“小撒娇怪，小粘人精。”

　　梁思原沉默，缓了两秒，抬眸想说什么，孙一帆抱着自己的一大袋玉米棒跑过来，一个用力过猛拔出来的那根戳到了他脸上。

　　“我就想问问，你们吃吗？”孙一帆语气弱弱。

　　孟清在憋笑，摇了摇头。

　　梁思原深深吐息，“走开。”

　　孙一帆瞅他一眼，见势不好连忙灰溜溜地跑了。

　　那头张诚找到几张光盘，问他们想不想看电影，杨思思正在玩边上的街机游戏，不耐烦地让他自己挑选，又输一把后嗷嗷乱叫，嚷着让孟清去帮忙。

　　“一起吗？”孟清还抱着那只猫。

　　“你去玩吧。”梁思原坐在原地，“猫可以给我，我帮你送回去。”

　　孟清挑眉，顺了他的意。

　　把那只小黑猫警长送回他的地盘，梁思原回去拿了电脑，在一片喧闹中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打开邮箱翻了翻程丽抄送给他的邮件。

　　思绪杂乱，脑中不静，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梁思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意识深处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然袭来的惊厥让他打字的手指颤抖，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行乱码。

　　“嗨。”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梁思原抬眸，看到对方张口说了句什么。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好久。”女孩儿见他没有回答，在对面坐下来，“你也是来旅游的吗？”

　　声音传进耳朵里好像隔着一层棉花，嗡响中雾蒙蒙的，听不真切。

　　梁思原尽力稳了稳心态，把面前的乱码删除，编辑到一半的邮件保存，开口语调过于平静而显得冷漠，“有什么事吗？”

　　“只是看你一个人，想过来打个招呼。”女孩儿说：“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梁思原没接话，默认了这个答案。

　　女孩儿起身，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了。”

　　对方还想说什么，梁思原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让她误会。”

　　女孩儿一怔，连忙收回手机，“不好意思。”

　　人匆匆离开后，梁思原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而后又继续投入到那些本该属于付元明的工作里。

　　“叫你好几遍了，干嘛呢？”玩到散场，杨思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啊，吃饭去。”

　　“你们先去。”

　　杨思思被张诚搂过去，孟清在最后收拾了一下东西，经过他身边停留，“怎么了？”

　　梁思原抬头，语调迟缓，“我存一下稿子，很快过去。”

　　孟清看了看他，点头出了门。

　　手机响了一声，程丽的信息，告诉他今天木林斋的负责人跟隔壁的领导一起过来开会商议了年底赴英开办交流展的事，在末尾询问他的意见。

　　梁思原只回了一句服从上级单位安排，程丽便没有再说什么。

　　头痛没有缓解，回到房间里把门反锁，耳鸣像把人拉入一片绿色的海，身体被千潮万浪打得破碎，胃液上涌，呕出一些刺痛的水，四肢发胀，一阵阵地僵麻。

　　等待那一阵忽如其来的心悸过去，梁思原用冷水洗了把脸，舒缓充血的眼睛。

　　包里有止痛药，站在床边干吞下去，收起时顿了顿，又多吃了两片，把沾了水的上衣换下来，门外有人敲门。

　　梁思原深深地喘了口气，调整状态打开锁，是孙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