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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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区，中国，此时依然是夜晚。凌哲是聪明人，已经大致明白了，郁巧西蹲在地上一字不发，安静的恐怖，不一会儿传来了吹哨的声音，十一点了，这是提示断电的哨声。凌哲上前想要拉他起来，郁巧西敏感的在他刚碰到自己的时候大吼，“别碰我！”
凌哲的手滞了一下，声音里面有哭腔。他没想到郁巧西也会哭，有点不舍，小声说话，“宿舍关门了，我们出去找个地方睡觉吧，你明天还有课。好吗？”
“……”郁巧西头往臂弯里埋的更深了。
凌哲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好再次上前想要拉他，郁巧西一把甩开，力气太大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说了不许碰我！”
凌哲很尴尬，不管如何，尽管是虚幻的恋人关系，可也好几个月了，这么做实在很伤自尊，也很生气，觉得自己很窝囊，这么着都已经九个月了，慢慢的吐字，“好，我不碰！我走！”说完转身就走。
郁巧西坐在地上，慢慢的把腿屈起来抱在怀里，头静静的放在膝盖上，呆呆的看着身边的一棵大树，在夜里却好像放着光，就像以前家旁边的那棵树，雨天的时候整棵树都是闪闪发亮的。树下面还会有一个人，闪闪发亮的对着自己笑，想着闪闪发亮的眼泪继续往下掉。
手机本来是拿在手里的，随着刚刚的一些动作，早就掉到了地上，这是一片泥地，沾着眼泪的手在地上摸索着自己手机的时候都可以感受到很多的泥巴到了手上，顾不上心里的一阵阵恶心难过，吸着鼻子找到了刚刚的来电拨回去，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再拨第二次，第二次依然没人接。
连音这时候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深，电话就在耳边响了那么多声都听不见，到第三波的时候才有了点知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刹那间忘了十几分钟前发生过什么，惯性使然的拿过听筒。还不待自己说话，那边先有了声音，“地上脏……”接着是很明显的哭的声音，而且可以听出是大哭。
立刻，连音醒了，抓着听筒的手指瞬间露出了骨节，浑身的力气好像都使到了那个听筒上。有点在梦中清醒似的奇怪感，时隔一年多再听到熟悉的哭声在自己耳边，太不真实，尝试的叫了声，“西西？”
凌哲走远了，被风一吹，顿时又觉得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不好，遂又回头找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那么就再多一点关心，可等他到了那片空地时，早就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膝盖上的郁巧西拿着手机放在自己耳边，听到的是自己从未听到过的陌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一遍一遍的说，“我错了真的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什么想法，就站在郁巧西身后的凌哲深刻的在同一时间体会到了什么叫恨什么叫爱什么叫心疼。
而事实上电话那边的连音一直在沉默，除了叫了那声“西西”之外就一直的在沉默，一遍遍的听着郁巧西那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的话。
“我知道我错了，真的，我错了……”郁巧西只在重复着说自己错了。
“西西。”连音很久之后终于又再说话，“是不是坐在地上，站起来，地上凉。”
“……”听到他说话了，郁巧西慌张，开心和惊喜，本来已经渐渐停止哭，现在再一轮的大哭。
“听话，站起来，不坐在地上了。衣服都会脏了的，不会还穿的白裤子吧？”
“……就，就是白裤子，已经脏了。”抽噎着，郁巧西一只手抹眼泪，“站不起来，腿麻了。”
“宿舍关门了没？”
“关了，我，没地方睡觉了。”
“那现在另一只手轻点捶一捶自己腿，然后站起来。我有朋友在你学校，待会儿让他带你出去找地方睡觉好不好？”
“那样不好吧。”
这时候还能想到好不好，连音笑了下，郁巧西默住了，然后继续大哭，“你居然笑了……你跟我笑了。”
“西西，你想我吗。”这句话是这一年来，连音每天都想说的话，这个时候终于说出了口，有点莫名的紧张。
“想！想呢！我想你呢！每天都想！不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句话是不带任何想法，就那么冲出了喉咙，说完郁巧西自己都愣住了，他想自己一定脸红了。闭紧嘴巴，紧张的等着那边的回应。
而听到这个时候的凌哲已经是空白状态，他想也许他永远都没有办法看到郁巧西真实的那一面。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很好听。可惜不是对自己所说，所以这一切变的是多么的刺耳、碍眼，自嘲的笑了笑，回身就走，这里还有自己什么事。即使距离那么远，无数个如此近的自己叠加起来也够不上一个远远的人吧。
夜色中，如果恰好站在那两个人的中间，就会看到两个背影，一个落寞，一个跳跃。咫尺之间，不同的结局。
连音听到那话，鼻子很少见的酸了。“宝贝，我也爱你。”清晰的一个字一个的说了出来，坐在地上的某人不顾自己的手脏脏的了，直接捂住了嘴，不能再让他听见自己哭了。那么一瞬间，感觉乌黑一片的天空出现了漫天的繁星。
“那现在可以乖乖起来了吧。”连音很快就说了煞风景的话，其实也是自己受不了自己的那番话，想要尽快跳过。
可感动过度了的郁巧西没想那么多，真的很听话，“我现在就站起来。”捣鼓了下，不顾自己腿还麻了，勉勉强强站起来，一跳一跳的去扶住边上的树，“站起来了……”
“嗯，我现在给我那朋友打电话，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所学校，哎。”
“不说那些事了好不好呀。还有你别麻烦人家，我马上都20了，再说又不是小女生，我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那晚，后来郁巧西翻墙头出了学校，随便找了家旅店，居然由于自己身上太脏被注视了很久，心里很不舒服。进了房间赶紧的洗澡洗衣服，把衣服挂在空调下面死命的吹。最后裸着身子跑去拿手机又想打电话，可才拨了号码，就被告知停机了。
当时就栽床上了，原来国际长途那么贵啊！！
气愤的在床上翻来滚去，难过，难过，想说话，想跟连音说话，想一直跟他说话。翻滚到最后，呆呆看着天花板发呆，正出神呢，手机响了。奇怪的一看，又是那个长号码！赶紧接起来，“我手机不是停机了吗？”
“我给你充了……”
“你怎么充的，这个怎么充啊，太神奇了吧。”
“网上充的……”这孩子怎么越来越笨了。“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负责给你打。”
“为什么啊？”笨蛋郁巧西一点都不懂人家是为什么。
“按你那频率，你得充多少话费呀？”
“可是你给我打也得要钱，我要给你省钱。所以我给你打！”
连音赶紧的换话题，怎么过去一年了，还是这么喜欢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结着不放呢，“洗好澡啦？明早有课吗，几点的，我叫你起床。”
“好了，有课，九点多的。好。”
“你这回答的真好，按着顺序来。”
“萧冶说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没事的。”
“她说你醉了，你骗我！”
“……”
每次连音不想说的时候，就会以沉默来替代。郁巧西撇了撇嘴，今天不跟他纠缠了，“那好吧，不说这个了。”
“西西，我年底就回去了。”
“真的？！”
“对。我们该完成的课程都差不多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回去了。”其实，那边的有老师想要连音考他的研究生，连音却一点都没有考虑，只想回来。
“那你别骗我。还有……”
“还有什么？”
“那个人叫凌哲，我们就牵过手，别的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别生气，别生气，等回来了你打我出气，你别生我气。”糯糯发音。
“我不生你气，干嘛还要打你出气？”连音好笑的问，“但是，等回去了真的要揍你一顿，真的太不乖了，还得揍许溪溪！”
“我跟你一起！我讨厌许溪溪！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他！”可怜的许溪溪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沦为替罪羊的，郁巧西的全部怨恨都转移在他的身上了。
之后，连音回国了，萧冶留在了那里继续读研究生，英国的研究生都是一年制，所以一年多之后读到硕士她就回来了。
连音回来那天没跟郁巧西说，说不上来为什么。下了飞机，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来接他，行李送到家，哪都没去，家里也不待就借口出去了。连玥不高兴了很久，后来还是因为给她带的礼物才开心点。
此时，连音对于郁巧西的课表是了如指掌。一个人到了他的学校，离下课时间还早，慢慢的沿着学校的每一条道路走了一遍，想象他在这里走过，自己是在沿着他的印迹，自己一直都在陪着他。
还有五分钟下课的时候，连音已经站在了那个大大的阶梯教室的墙边，看着白色的墙壁，可以听到隔壁老师讲课的话语，那些，正是他的郁巧西正在听的东西，他不知道喜欢或者爱一个人可以到这种地步，到这种愿意去听去看去喜欢他正在经历的每一件事情。
十一点二十五。铃声准时响起，他慢慢转身，很多学生涌了出来，女生们皆用惊艳的或者流连的眼神打量他，男生也都好奇的打量着他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他还似从前那样淡淡的微笑着，这是他的习惯。
郁巧西出来晚，隔壁班的一个同学正问他一个有关课上的问题，他侧着头给那人讲，一只手里抓着几本书，另一只手还在比划着。正好朝着连音这个方向走来，靠近连音的时候，他像往常碰到障碍物的时候一样，转过头看了眼，回过头去往边上走了走继续给身边的人说。
但他刚刚回过头，又及其迅速的把脸转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旁边那个微笑的人，“啪嗒”手里的书全掉到了地上，笔在地上一直滚一直滚……
他身边的同学也看到了，“郁巧西，找你的啊？那我们下次再说吧，我先走啦……谢谢哟！”说完就跟连音点点头，下了楼梯。
郁巧西还保持那个呆呆的姿势看着连音，连音弯腰捡起那些书，又去把笔捡了回来。中午的教学楼，静悄悄，学生基本上都去吃饭了，阶梯教室里面也没了人。连音走近他，用笔敲了敲他脑袋，“小笨蛋！”
“你没说你没说你没说你今天回来！”郁巧西被敲醒了，红着眼睛大声叫。叫着就扑到连音怀里去了，他手里还拿着书，只好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抱着他，“这还在学校，你得注意着，不抱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就要抱我就要抱！”郁巧西头就在连音怀里乱窜，还伸胳膊把连音揽的死死的。连音由他去了，是的，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想着，教室里居然又出来了个人，那人一出来步子就顿在那里了，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当时连音就想也许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人。头低下来在郁巧西耳边有点小无奈的说，“有人，被看见了怎么办？”
“我才不怕！”自顾自的小孩，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好。”可站在那里的人，主动过来打招呼了。
连音感到怀里的小同学身子僵了下，然后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连音，“怎么办，他就是凌哲。”连音松开他，想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抱着书微微一笑，“你好。上次失礼了，望谅解。”
郁巧西不情不愿，跟着转过身，跟在连音身后，他很久没跟凌哲有过联系了，只有上课的时候不得不遇到，但那样也不会有任何的沟通。
凌哲没想到连音会跟自己说这话，“无所谓谅解，只是一直想知道这么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现在知道了，我明白了。我先下去。”
“等等。”连音叫住他。“谢谢你，那么多个月照顾他。
“其实你这是炫耀，我不需要。”转身就走。
连音笑着回过身子看郁巧西，捏捏他鼻子，“我就是在炫耀，你就是我的。”
“坏蛋！”郁巧西大叫。
“你是小坏蛋。”连音笑着一把抱起郁巧西，郁巧西大叫，“坏蛋坏蛋坏蛋！”
“两个坏蛋去吃饭，要吃什么？”
“要吃你……”郁巧西看着连音眼睛说。
连音眨了眨眼睛，放下他，环住他腰，在中午的阳光下，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在白色的墙壁旁，慢慢的亲在了他的脸上。
从此之后，再无其他，仅有你我。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