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伊人靥

2、我也成了体面人

　　冰冷的地面让脸颊亲密接触它的叶闻嘉感到刺痛，跟随痛感一同传入脑神经的那句话更是让叶闻嘉脑子爆炸。

　　我书里的萧方旭穿过来了，还找到了我故意跟我当邻居？

　　叶闻嘉被这个事实一拳给干懵了。

　　然而面前这个他耗尽心思创造出来的人物可不管他的脑神经能不能接受事实，紧接着第二脚就踹了过来。

　　在萧方旭第二脚落下的时候，全透明玻璃门外的一千一百零二位体面人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向玻璃门飞奔。

　　他们知道安排萧方旭作他们和叶闻嘉的中间人，除了叶闻嘉实萧方旭主动向他们提供信息之外，还因为萧方旭和叶闻嘉密不可分的“亲密关系”。作为叶闻嘉的亲亲“大儿子”，想来由萧方旭作他们和叶闻嘉的中间人会更好，能初步消减叶闻嘉对他们的不信任感，有利于他们与叶闻嘉的接触沟通与合作。

　　他们当然考虑了萧方旭对亲手安排下他惨痛命运的叶闻嘉会有的情绪和反应，但作为上级，惯于发号施令，习惯了下方快速有效执行命令的邱上官等一行人委实低估了萧方旭对叶闻嘉的恨意。

　　玻璃门被打开，在最前方的人首先挤了进去，奈何门在此刻显得太小了，一千多人全都向前挤的后果就是，谁都挤不进去，速度比平常更慢了。

　　等邱上官拦在萧方旭之前的时候，叶闻嘉已经被痛扁了一顿了。邱上官拉着萧方旭的时候甚至没拉住，萧方旭一个使劲，邱上官差点被带倒，还是一拥上来七八个人才把萧方旭拦住，现场活像菜市场大妈们抢购现场，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仍谁被痛扁了一顿都会心生火气，更别说萧方旭真的是想要扁死他，而叶闻嘉叶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心胸宽敞大度的人。

　　叶闻嘉呸了一口血，眼神充满寒意的看着萧方旭，懵过之后，他仔细观察萧方旭，对比身高，身体特征等一些细节之后，已经确定了这个萧方旭确实是个真货。

　　而被强行控制住的萧方旭看着眼前的一堆上级，在晃动的人头之后，看到了叶闻嘉带着寒意的眼，他原本冰封的眼，冰冷的唇的向上弯了一下，冷笑。

　　叶闻嘉：“……”

　　妈的谁懂，我的大儿子穿越过来了，我还被莫名其妙的扁了一顿的痛？叶闻嘉在写《雇佣兵之王》之后还开了四本百万字长篇大作，可能没有尝试过长篇写作的人不太能明白，其实作者是不太能记得自己写过的久远作品里的故事情节的，大部分记忆力普通人水准的作者，只能记得住自己笔下主角的名字。

　　像叶闻嘉这种在写完《雇佣兵之王》之后又开了四本长篇大作的作家，他连第三本的配角都已经忘光了，更别说萧方旭了。

　　虽然刚才邱上官帮助他回想起了剧情，但这在叶闻嘉看来，wtf？？

　　我又不晓得你能活过来还能穿过来大哥！在叶闻嘉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个作家做的事情罢了，设计主角，设计配角，设计剧情，想出调动读者情绪的剧情，然后将他们连成一个故事。

　　更别说，他还是一个靠这吃饭的全职作家，为了吃饭，他就算把剧情设计成这样又怎么了？作为一个作家，他连自己的作品怎样写难道都不能做主了？

　　叶闻嘉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他是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同情萧方旭？

　　他要是能共情自己的主角，也不会写出这样的剧情了。

　　叶闻嘉被带离了这里，护送他的人给他蒙上了眼罩，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在走出一个门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四方四正的纯白色房间里，有专门的人送来餐盒。

　　叶闻嘉说了句，“保密措施做的这么好？防止我泄露你们的地点和内部情况？”

　　给他送餐盒的人并不与他多聊，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出门。

　　嘴巴真是比钢丝焊上的门还死。

　　两天后，叶闻嘉重返空旷大房间。

　　睁眼，面前是一如两天前的一千多人，个个正襟危坐，气质不凡，眼神或深邃或明透，或锐利。个个，都是人才。

　　但这么多人物的对面，却只有叶闻嘉一个人。

　　叶闻嘉靠在椅子背上，额侧的长发垂下，看着面前这一幕，感慨，真tm活像是审判现场，而被审判的人，是他。

　　叶闻嘉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治疗过了，他的脸上贴了四五个医用绷带，模样更显得柔弱不堪。

　　只是两天不见，邱上官的两鬓已染霜白，在一众肃穆的背景衬托下，他的话语好像更显现出一种格外的分量，“我们是在大约五年之前发现萧校的，而萧校大约是在一年之前发现你的，在发现了你与你的书之后，萧校先去接触了你。”

　　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叶闻嘉：“？”一年之前？先接触了我？哪个地方？我有理由怀疑你在胡扯，就萧方旭那大高个，活死人一样的气场，我被接触了能忘的掉？

　　发现了叶闻嘉的怀疑人生，邱上官保持着他的严谨，没有多余的解释给叶闻嘉听，只是在说他目前该说的，目前能告知给叶闻嘉的，“在萧校的世界之中，他已经成为了世界首席雇佣兵，单兵之王，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他走进了沙漠，穿过沙漠之后，他来到了我们的世界，而在我们的世界里，他所穿越的那片沙漠名叫撒哈拉，我们这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有所不同，像是一个历史节点发展偏差之下的平行世界，于是可能是出于怀念，萧校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之中和他所在世界极为相似的c国。”

　　邱上官笑容很微妙，语言难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他偏头，微微摇了摇头：“萧校翻了我们的历史资料之后才发现，这个与他的故国极为相似的c国，不只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我们在上个世纪那个年代的纷争之中取得了胜利而已，而萧校所在的那个世界，我们失败了。”

　　邱上官此刻又转头，对着一侧的萧校温文尔雅的微笑，起初是微笑，随后是足以见开怀的畅快笑声，“呵呵，所以萧校了解到这些之后，认为我们这里就是他的故国，只不过是另一个可能之下的故国，走向了另一条道路的故国罢了。萧校感谢宇宙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第二次人生，在这里，他的故国没有欺骗他，没有卖掉他的兄弟，没有逼死他的爱人，更没有将他的尊严放到地上碾压，然后嘲笑他为他的信仰所做的一切。最后，驱逐他。让他像是无家无国的流浪乞丐。”

　　“我们接受了萧校，我们接纳为c国流血流泪的人，我们当然会欢迎萧校的‘归来’，这里本就是他的故国，只不过是一个全新的故国，一个和他记忆里有点不一样的故国罢了。做了这么多，到最后仍然为了保护大众而奋斗的萧校值得我们所有人的敬意，萧校是一个值得我们尊重的战士。”

　　感觉自己在听演讲的叶闻嘉：“……”知道这个他亲手写下的主角是个脑缺，叶闻嘉看了一眼邱上官斜后侧的萧校，感觉自己脸皮在抽动，但他没想到能脑缺到这种地步。

　　后面的发展他几乎猜都能猜的出来。他的傻儿子发现了他老爹叶闻嘉的存在，然后想也不想的把他上交给了郭嘉。

　　邱上官：“原本只是士兵的萧校凭借着出色的表现，只用了短短五年就升到了校尉，我们为出色的萧校惊叹，并且将b区的辖管权交给了萧校，萧校也不愧是c族人民领袖，他成功的让b区成为c国最安全的辖区。”

　　叶闻嘉微微抬了下头，看着正在说话的中年男人，男人偏瘦，但自有一股气场，他微微蹙眉，眉间笼罩着思索。

　　不是，你们还真给信任给拳啊？

　　叶闻嘉又看向萧方旭，然后在萧方旭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移开了视线，妈的这个神经病！他当初为什么要写这种伟光正到连“亲爹”都能上交给郭嘉的主角！他脑子被驴踢了吧？！

　　正在唾弃自己的叶闻嘉一脸灰败。

　　叶闻嘉：痛苦面具！！！

　　盯着叶闻嘉的萧方旭面沉如水，像是一只雄鹰死死的盯着胆敢侵略自己领地的老鼠一样。足足观察了一年，加上自身的经历，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面前这个现在看起来柔弱到像一个浮柳的人。

　　弱不禁风的叶闻嘉不仅脸色不好看，额头上还在冒汗，喘着气，眼神虚浮，像极了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邱上官当然发现了叶闻嘉的眼神虚浮，他咳了一声，明白这是叶闻嘉挨揍的后遗症，毕竟就萧方旭的那个武力，听说他手下的一等士兵都挨不住他一拳，更别说看起来本来就孱弱的叶闻嘉了。

　　但现在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而且不能拖，所以只能委屈面前这个年轻人再多加坚持一下啦，邱上官叹了口气，“一年前，萧校发现了你，为了防止情报有误，他先接触观察了你，然后才向我们上报关于你的情况。因为此事重大，我们商讨了很久，决定暂时不惊扰你的生活，先观察你的情况。”

　　“毕竟，你写下的世界，人物全都作为另外一个世界‘活’了过来，此事太过于惊人。”

　　“经过一年的观察，我们发现你的思想并不存在危害社会性。你年幼丧父，四岁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长大，通过打工，兼职，拿社区救济生活长大，十八岁那一年，你考入xxx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大学期间你开始职业创作………”

　　“这些是我们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但治疗中所呈现的必定与真实的你存在差别，而为了减少这种差别与错误，就需要我们和你就这份资料进行再确认。…那么，请问，我刚才说的都正确吗？”

　　各方面协同调查出来的，肯定不会出错的，但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

　　叶闻嘉顿了好几秒，才道：“正确。”他现在是真的不太想配合，奈何形势比人强，而他一向识时务。

　　“虽然学业平平，但你是一个颇有友爱之心的人，在校期间多次帮助学生，我们看了你的各阶段心理测试评估，发现各时期的你心理测试评估都处于中上水准。”

　　这是什么面试现场吗？

　　叶闻嘉简直无语，一连又听了一个小时，这邱上官别说他的生平了，快把他底裤都扒出来了，连他小时候和孤儿院的舍友打架抓了一□□丨屎糊室友脸上都知道。简直了！！

　　叶闻嘉听的一会儿痛苦面具，一会儿昏昏欲睡，邱上官的最后一句，“我们需要你在进行一次心理各方面的检查，请不要担心，这只是一次正常测试，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我们也不会将测试公开”，这句话将叶闻嘉惊醒，邱上官话音尘埃落定，对叶闻嘉额首，然后带着一千多人悄无声息离场。

　　不愧是各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人才，这整齐有素，一千多人离场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后一天。

　　还是这个空旷的大房间，还是这一千多把黑椅子，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人。

　　叶闻嘉前一天做了半天的各种脑部检查，又做了半天的身体器官检查，晚上做了三套心理＋侧写检测题，一共两千多道测试题，做的叶闻嘉头晕眼乱，而且这还不算完，做完了一遍，这群人又让他倒着再做一遍，再做一遍，再做一遍。

　　就折腾人呗？

　　现在，叶闻嘉全方位的检测资料已经到了邱上官等人的手中，邱上官等人正在翻看着，萧方旭也正在看，他看着手中各项测量的数据，抬头看着灯下的叶闻嘉，中间这个玻璃是特制的，有开启和关闭两种状态，在开启状态之下，从里面（叶闻嘉）的角度是看不到外面的，而从外面却可以看到里面。

　　叶闻嘉此刻眼睛要争不争的，显然已经被他们这两天磨的快没了脾气，或者说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本来就让他们难以生出警惕感，他的额头两侧碎发过长，这让他的黑色的眼睑更显深重，忧郁深重的阴影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好像一个光明之下被囚禁的囚徒。

　　但他的一切行为没有一丝忏悔之意。

　　萧方旭复而低头，视线在叶闻嘉的资料之上一略而过，视线久久停留在了资料最后一页的最下面一框，在合格两个字上面长长凝视。

　　有哪里不对劲。

　　萧方旭的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这份直觉在战场之上救了他无数次，可是此刻，在这里他无法说出支撑他直觉的理由，但如果不说出理由的话，他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因为这里并不是他擅长的战场。

　　而此刻，邱上官已经合上了资料，他现在显得非常有精神，他按下了玻璃开启键，里面的叶闻嘉发现动静，重新将目光投了过来，“五年里，我们派人到撒哈拉沙漠去寻找过，想要找到让萧方旭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媒介’，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我们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们不会在与其他世界有交际了，可是萧方旭发现了你之后，你的出现，似乎给我们的世界又带来了变化。”

　　叶闻嘉：……

　　他很想说，说人话。

　　可是看看对方肩膀上抗的图案，看看对方身后一千多名体面人。

　　他不敢。

　　“我们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否跟你有关，但这些‘变化’促使我们必须尽早做好准备，寻求方法破解。我们中一些‘基础科学’领域的佼佼者说，说不定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你所写的一本小说也说不定。”

　　叶闻嘉：“？”

　　“当然，这好像是天方夜谭，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叶闻嘉静了几秒，出声，“变化是指？”

　　邱上官原本温和的表情消失了，他蹙着眉，神情严肃，好像那泰山顶的雕塑，“六个月前，我们与一座城市，失联了。”

　　叶闻嘉秒变惊恐脸：？？？

　　啊啊啊？？

　　邱上官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他眉宇之中参杂着的还有对状况深深的忧虑：“不管是网络通讯，还是徒步，都无法抵达这座城市，不仅如此，我们甚至想过先在界限外飞到万米高空，然后指挥驾驶员从万米高空飞进这座城市的领空，可是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膜包裹着这座城市一样，我们派遣的驾驶员都被弹开飞入了别的地方。”

　　“我们还想过走地洞，我们从外面挖了百米深的低空过去，还是一样，明明是精准的坐标，挖出来却到了别的地方。”

　　“我们想了很久，但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邱上官抬眼看着叶闻嘉，与他深深对视，诚恳道：“叶闻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叶闻嘉呆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臣妾真的做不到。

　　可现实没等叶闻嘉开口，邱上官就又双手并拢放在腹前，温雅道：“有意向成为公务员吗？为郭嘉服务，带编号，五险一金，给养老，月薪是一万五，不加各项补贴费用，算上补贴费，总共两万一。”

　　叶闻嘉：“我觉得我……”不是我不识好歹，而是我一个作家帮你们什么忙？难道你们上去打仗，我拿出笔嘎嘎写死对方？这不闹呢嘛。

　　是的，凭借作家充分的想象力，叶闻嘉已经发散思维觉得会有异世界军队从那片诡异失联城市地点冲出来了。

　　邱上官没给叶闻嘉说话的机会，“合同里，我们资助你一套房，终身免费使用，但不得租借给其他人。”

　　叶闻嘉当即身子骨软了一半，但他觉得他还能硬气一下，这可是强人所难，死人的活，不是他不爱郭，“这不是待遇的问题，上官，我只是”一个作家。

　　邱上官继续，“周末周日双休，并且一年有三个月的假期，节假日正常，不加班。假期期内没有任何附加工作，我会把这条添加到合同里。”

　　叶闻嘉服了，心服口服。

　　“……合同呢？”

　　邱上官脸上这才出现笑容，他示意身旁人将合同拿给叶闻嘉，等到叶闻嘉拿着合同看完，签完字，他才微笑着说，“合作愉快，叶先生。”

　　先兵后礼啊。

　　这声叶先生叫的，叶闻嘉牵了下嘴角，嘶了一声，投降了：“上官，叫小叶就好。”

　　叶闻嘉又添了一句，道，“合作愉快。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