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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点盏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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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似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院子里,睡在地板上的女孩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等待所有的知觉苏醒恢复。门缝处有冰冰凉凉的雨丝被风吹进来,这风吹在脸上使人很快有了清醒之意。
推开门,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女孩盘腿坐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青青的树和灰白色的天继续发呆。
“你醒了。”
身后有位老人的声音传来。
女孩回过头,愣愣的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老人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站定,扶着门框跟着她也观了会儿雨,然后又问:“想起来什么了?”
女孩神色有些疲惫,好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大梦里醒来,累到只能勉强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空。”
老人欣慰地笑了下,这笑令她面部的皱纹比不笑时更加明显,然而与年龄不匹配的是她的眼眸,非但丝毫不混浊,还黑得发亮,如同孩童的眼睛,但又多了几分智慧之光。
她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扎成一个髻,衣服是素雅的颜色,但不像现代装。
“何为空,你真的懂了吗?”
女孩愣了会,缓缓摇了摇头。
老人在她身旁坐下,亲切和善的继续问,“那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好吗?”
“嗯。”女孩微微点头,侧脸朝向老人。
“你有名字吗?”
“有,也没有。”
老人笑意再次浮现,“哦,说来听听,为什么说有也没有?”
女孩深吸了口气,“如果你问我在这个时空的代号,那么你可以叫我星空,这个代号只不过是用来指代我的,我也可以叫其他任何名字,只要他们知道是我就行。名字不是我,我生来本无名,万物也是如此,既可以有名也可以无名。”
“星空,你这番话倒是有点《道德经》的意思了,那我倒还想问问你,为何你要叫星空,你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吗?”老人又问。
女孩仰头望着天空中不断降来的雨丝,沉默了会儿,“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我好像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我的灵魂,”女孩指着天,“和宇宙的星辰一样,我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宇宙就是我。”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太惊世骇俗,女孩特地回过头问老人,“你相信吗?”
老人依然回以慈祥的笑,“相信。”
“所以我也在想,会不会每个人都是这样,我们无数个小宇宙在一起就形成了大宇宙,大宇宙和小宇宙会相互有感应,频率会相互影响,还有磁场,意念,信息……”女孩揉了揉脑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老人点了点头,“没关系,你可以说出所有你想说的,不用有顾虑。”
像水龙头拧动了开关般,女孩的话语倾泻而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可以有预知能力,如果用电脑做比喻,大宇宙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我们每个人是普通计算机,它已经运行计算出来的结果,我们虽然运行能力跟不上,但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与它产生联结,从而获得它早已得出的结果,即便只是零星的,碎片化的,抽象的,形象的,也足以对我们有启示。”
“为什么不可以完整而清晰的获知呢?”老人身边悄无声息的多了套茶具,她倒了杯热茶递到女孩手中,神情满是欣赏。
女孩喝了口茶,精气神顿时好多了,“我不太确定,可能是因为大宇宙的这台计算机太高级,地球几百年几千年的未来也许都已经被计算出来了,但个人小宇宙这台计算机本身就存在开发高低的区别,倒不是说智商上的高低,而是与内在宇宙的连接,以及与大宇宙的连接,也就是每个人在达到天人合一这件事上的程度有差别。”
老人没有做评判,又问,“天人合一对你来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我的境界吧,这样说似乎特别玄幻,但一旦经历过就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无我?”
“嗯,因为执着于个人小我就会限制于低级,小我其实只知道自己活了这么十几年或几十年的事情而已,受限于经验和知识,就像一张内存较小的内存卡,再多也就是那么多了,但放弃了小我,融入大我,就会像连接了互联网一样,可以分享到集体潜意识里所有的信息和经验。”
女孩说到这停顿了下,“我如果对完全不了解这些事的人这样说,他们肯定会认为我在胡扯,在异想天开。可是很多事情它每天都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随处可见,人们只是看见了却不知道它背后真正的原因,他们宁愿相信那些牵强而古怪的谎言也不愿意去探究真相独立思考。”
老人轻轻拍抚女孩的背,“你说随处可见,比如呢?”
“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心电感应,我们都见过或亲身经历过与某些人心灵相通的时刻,不约而同的说某些话,做某些事,这难道不能证明人和人之间存在内在更深的连接吗?连接并不是只能依靠语言,有许多连接方式比语言更高级更精确,它们是无形的,比如频率,意念,气场。”
女孩补充的说了句,“比如在一起久了的朋友夫妻恋人,会越来越像,越来越同步。”
天色渐渐暗了,老人收拾起茶具回屋,“进屋聊吧。”
雨后的院子里蚊虫聚集,女孩也感到此地不宜久留,便跟随老人进了屋。好在老人没有把门窗都关住,留了扇门放下纱帐挡蚊子却不挡凉风。
女孩坐在软软的布垫子上,盯着香炉里艾草燃烧出来的白烟,又在走神。
“山里没有好东西,吃些野果和花生吧。”老人端出盘山中特产摆在女孩面前。
女孩边剥花生边说,“这怎么能不算好东西呢,外面吃的喝的看似丰富,其实如今污染严重,过度加工,早就都是毒物。”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人人都可以知晓,可并非人人都愿意醒来,醉生梦死,有些人觉察到了却不想进一步探究,有些人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日追逐目标,有些人终究被谎言和假象欺骗,还有些是叫不醒的装睡人。”
“那你为何还是忧愁?”
“因为我也没有完全明白所有吧,我还是有不懂的地方,似懂非懂,还有无可奈何。”
“无妨,你先和我说些你觉察到的,不懂的以后自然会懂。”老人拿了条毯子盖在腿上,将一堆毛线细细的缠起来。
路过的三色花猫扑了几下毛线,嗅了嗅盘子的食物,就优雅的跑开了。
女孩的目光追着猫,直到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我什么也不知道,可能真的就是大道至简吧,我所知道其实就是古人的生活方式,再加一点修仙。”
“具体怎么说呢,何为古人的生活方式,何为修仙?”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顺应天时,选择地利,自食其力,这就是古人,质朴的生活在天地之间,要劳动,要敬畏自然,珍惜生命。因为我们和地球宇宙是同呼吸共命运的,越同步越长久健康,也就是所谓的符合天道,尊重自然规律。”
女孩皱了皱眉,接着说,“可是外面的人总是颠倒的,逆天而为,我明白这不是他们自愿的选择,是有意的安排,但看不透这饮鸩止渴的,太多太多。”
“他们颠倒吗?”老人把缠好的一只毛球摆在桌面,又缠第二只。
女孩重重点头,“嗯,他们日夜不分,作息就已逆了天时,饮食更是不加节制,难以接受清淡天然,整日食毒不自知,精气神也耗在虚拟世界之中,忧思,恐惧,贪婪,以无止境的欲填充生活。”
老人哈哈一笑,“那他们为何要耽溺在其中?”
“就像玩游戏,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是假的,是编游戏的人设计出来的,但依旧还是有人沉迷于游戏,在游戏世界里真情实感,难以自拔。就像这虚幻世道倘若不参与进去,面对的是更大的空虚,真正的空比起五光十色的幻梦要可怕的多,无趣的多。”
新鲜的花生米吃起来水分充足唇齿留香,女孩喝口茶再吃几颗花生米,不知不觉就有了几分饱意。
“那你怕吗?”老人的语气始终平静如湖面,眼神如温暖的晨光。
女孩沉思了会儿,“怕,我怕我会疯。我之前说过,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台小电脑,有自己的内存卡,而内存的内容就是我们从小到大所接收的那些东西,可以说是知识,价值观,生活习惯,思维方式,追求理想,等等这些,这张卡上有所有指导我们维持我们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一切信息,如果突然清空掉,会变成什么样子?”
面对她的第一次提问,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你是在怀疑。”
“我也只能怀疑。”女孩无奈的扭头望向漆黑的院子,“好黑啊,点盏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