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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曾用名：《限定花期》
入商／文
首发晋江文学城
2023.7.10
我从儿子混到对象的那档子破事。
＃1
南榆市与北桐市交界处的化工厂爆发出冲天火光，Y省联合缉毒行动现场一时混乱不堪，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救护车在崎岖山路上风驰电擎。
呜哩呜哩——
早就成炸泼的油锅般的北桐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大楼前，那救护车刺啦一声停下，训练有素的刑警立马就从上面搬下个血迹斑斑的担架，伤者被抬上铁架床，一路被人簇拥着推往了抢救室。
“林姐，我早叫你上夜班不要吃芒果了，入行这么多年都不懂，你看今晚有的忙咯。”付银欢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嗔怪，最后成了无奈的叹息。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是在更衣室里换上手术服，她包好了头发、戴上了口罩，脚步匆匆去往亮着灯的抢救室。
付银欢撒腿立马跟上去，只是须臾之间，林雨桐就好像瞥见了某个很熟悉的身影。
“林姐怎么了？”
她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笑道：“没事。”
“伤者后背中弹，弹片现在就卡在肌肉里头，”林雨桐接过手术刀，手法轻柔地划开了皮肉，“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失血了，去血库调几袋血来。”
“好的林姐。”身旁的小护士忙不迭地跑远。
血氧饱和度调到78％！林雨桐微微拧了拧眉，拿着镊子将个被血染透了的医用棉扔到一旁的托盘里。
莫约过去了半小时，她终于在血肉模糊中找到了那颗子弹，尽管伤者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至少幸运的是那颗子弹差了心脏两厘米。
“送ICU监护。”
这对于林雨桐来说只是某个工作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在这家医院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本科就读于北京大学医学院，在清华医学院硕士毕业后就留在首都某著名的三甲医院的外科待过一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放弃了首都那边的工作回到了北桐这个小地方。
林雨桐年纪轻轻就是急诊科主任了，在这工作的三年间发表了几篇在业界具有一定影响力的论文，出场就自带大佬光环，不过她这人没什么领导架子，性格温吞沉闷，是和同事遇到都能一起随口聊上几句的，也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林姐，你真的太牛了，人都在奈何桥边准备喝孟婆汤了你都能临门一脚把人踹回来。”付银欢做完最后的工作就打算下班回家，二十郎当岁的小姑娘就是活泼，拽着人家的衣服就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时候我也能干到你这种程度啊，我妈都要夸我被车撞成满级人类了。”
林雨桐站在洗手池旁往手上打了点洗手液，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对着她那双手进行三次消毒，闻言笑了笑：“时间问题，你要是在实习期里能够学到点什么才是对你用处最大的，一张嘴一天到晚都说个没停。”
付银欢靠在柜子旁边努了努嘴，眼睛忽然瞥到更衣室门外，唇角一勾坏笑道：“林姐，你八几年的啊？”
“八七年八月的，怎么了？”林雨桐推了把架在鼻梁上烟灰色眼镜。
女生“噢”了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八七年现在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吧，林姐，你要老公不要？”
林雨桐秀眉一挑，头顶的白炽灯发出的光线落在她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显得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
“活生生、一八几、痞帅痞帅的男人……哈哈哈。”
“那我还是不要了，人家既然好看到能让你犯花痴的程度，我这么丑，估计是配不上对方的。”林雨桐挪揄道，“再说我和你口中所谓活生生的男人又不认识，这个老公你自己要吧。”
说罢，偏头整理着自己的单肩包，翻出只润唇膏时还旋开就着更衣室柜子上的镜子给自己干燥起皮嘴唇均匀涂抹上。
付银欢有些恨铁不成钢：“哪能啊，我都有男票了。林姐就你这样还叫丑啊，那我是不是就算是女娲随便扔的一滩烂泥了？现在都2015年了，我爸都会用微信了，你就走上去把手机拿出来不就好啦。”
她说的不错，林雨桐的长相确实不错，虽不是一眼惊艳的程度，但却很耐看，眉眼间尽是东方女性该有的柔情与娇媚，尤其是那双眼镜之后封印着的含情眼，让人一眼难忘。她这种耐看型的随便丢在人群里都是那般显眼，明明出厂自带的硬件这么优越，却总不开窍，母胎solo到现在。
林雨桐披上长款驼色风衣，偏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你林姐我现在打算去休我的年假了，初四我再回来，你就当我是1887年的老年人吧，微信还真玩不懂，新年快乐。”
任凭付银欢在身后如何呼唤她，林雨桐都没再回过头，心里只默默想着三天的假期假期自己该干点什么好。
她的目光掠过了急诊楼大厅里候诊的人群，最终定在了角落里的那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男人站在阴影里，林雨桐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不过那人身上的警服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刚才和那位伤者一同进来的，令林雨桐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在医院里，嘴里还叼着跟冒着火星与淡蓝色尼古丁烟雾的香烟。
她举步过去，高跟鞋点着医院光滑的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轻响。
“真是不好意思，这里不是吸烟区，麻烦先生您立刻把手上的香烟掐灭，请您遵守规定。”林雨桐脸上摆着职业假笑，咧开的嘴里露着标准的四颗牙。
男人循声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过去。
林雨桐瞳孔骤然一缩，笑容僵在脸上，耳边满是嗡嗡的耳鸣声。
·
“2014年12月31日，上海外滩发生重大踩踏事件……”
“2005年10月中旬，世界上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穿越冻土里程最长的高原铁路——青藏铁路正式通车……”
“2005年8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论……”
……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怀抱……”
从农村通往城市的大巴车内摇摇晃晃，那时落后的地方还没有空调这种东西，林雨桐坐在最后一排满头大汗，她身旁那个老太太闭着眼靠在靠背上睡得昏死过去，车内一时鼾声如雷。
林雨桐抹了一把汗，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到处都是在村里鲜少见过的小汽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摇摇晃晃的大巴车轰鸣一声停在了灰扑扑的汽车总站，她的奶奶黄来娣把两张皱皱巴巴的车票塞进兜里，随即便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全塞在林雨桐怀里。
她一手扯着孩子，一手拎着装有两只活鸡的蛇皮袋，骂骂咧咧走出车站：“谁叫你这丫头片子吃这么多的，我就不应该对你这么好，刚才人家叫量身高你他妈的站这么直干嘛？你当你爸的钱是狗屎吗？”
林雨桐静静地跟在她身边，嘴唇微动。
祖孙二人身上打了补丁的花布衣服在城市的繁华内显得格格不入。
林雨桐自出生起就在老家给黄来娣带着，一对父母都在外打工，一年到头都回不来一次。黄来娣在村里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物，没什么人敢惹他们林家不快，毕竟黄来娣这人是真的会气冲冲跑到人家家里来闹，而林雨桐就相对安静不少，因此大家看大的不好惹就来捏她这个软柿子。
小时候他们开玩笑说她是没爸没妈要的孩子时，她会哭哭啼啼地跑到黄来娣身边问父母到底去哪里了，黄来娣就会不耐烦地甩开她继续去干她的活。
不过这次进城是因为他爸的厂做大有钱了，考虑到黄来娣年纪大了和城里学校教学质量好就把林雨桐接到这边养。
林雨桐跟着黄来娣懵懵懂懂地来，有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这里的日子并不算特别开心，但她确实是认识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人。
起初只是她上学时总有人跟在她后边，待她扭过头却又是什么都没有，后来男孩光明正大地背着书包走在她几米远的地方。林雨桐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忍不了某天直接扭过头质问他说：“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那天下着雨，男孩撑着伞站在她面前，吸溜几下鼻涕泡就笑了：“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梦见的那个神仙姐姐。”
林雨桐只当他是傻逼，渐渐地就发现那人是真的甩不掉了。因为她和他是对门，上学什么都难免会碰面。男孩小时候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喊神仙姐姐，长大后男孩学坏变拽了，虽还是天天一起上下学，但再也不会喊她神仙姐姐，只会连名带姓地喊她名儿。
同样也是雨天，夏夜的雨下得淅淅沥沥，被风一下一下吹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舍友们在昏暗的灯光中小声谈论着某件事情，林雨桐在上铺躲在床帘后面，手中握着手机。
林雨桐不大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只记得听着少年在话筒对面说完话，沉默良久后，自己哑着声带了些鼻音说：“你能不能以后都别来烦我了啊？”
少年同样以沉默回应她，就在林雨桐准备摁下按断键时，他说。
——“林雨桐，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
楚瑜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目光闪动几下，随即将手上夹着的那根烟摁灭在医院的墙壁上，顿时白净的墙上有了个焦黑的小点：“抱歉。”
林雨桐的目光盯着这个痕迹足足看了五秒，楚瑜当她是觉得自己毁坏了墙面，从裤兜里摸出证件一亮：“南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楚瑜，要是您觉得我对贵院造成了什么损失，你可以来刑侦支队找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走神在想别的事情。”
好些年没见，岁月在楚瑜身上留下了痕迹，眼前的人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眉眼间尽是成熟锐利，昏暗灯光下使得他脸上落下阴影，显得五官更加立体。
他大概是不记得我的。林雨桐默默在心里想着。
他们当初分开的并不愉快，并且一别六年，还不是同一届的同学，就算林雨桐参加同学聚会也见不到他。管你是多好的青梅竹马，时间沉淀过后都会遗忘。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尽头正是医院的ICU病房。
“是你同事在里面吗？”林雨桐问。片刻后，她又觉得自己这么问太突兀了，又补了一句，“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今晚有很多警察在，我做了几次抢救。”
显然楚瑜是不大愿意在外面面前说他心里的那点破事，扭过头不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医生搭话，但从微皱的眉头中还是能看出现在的他十分得不耐烦。
还是和以前那么傲且欠打。
林雨桐抬手一推眼镜，从兜里摸出手机，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她想要和面前的这个男人聊一会天。
“我姓林，叫林雨桐，小时候家住你对门。”林雨桐说。
楚瑜听见这句“住你对门”就把头扭过来了，纤长的眼睫眨巴几下如蝴蝶扑打翅膀，一副棺材脸终于有了表情，但怎么看都把“我看你继续编”几个大字写在上面了。
林雨桐迎着他的目光，打消了从小时候楚瑜把强力胶涂在他妹鞋底害得他自己被老妈满院子揍的糗事，讲到高中时他玩得好的那些男生拽着他被迫在走廊玩阿鲁巴的念头。
最终她把脑子里仅存的那点高兴的回忆都想了一遍后，只问：“你还记得我吗？”
“林、雨、桐？”楚瑜大概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把她名字念了一遍后，虽然一本正经但听起来还是十分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那你还记得我是你爸。”林雨桐嘴比脑子先快一步，理直气壮说。
等一下？！我说什么了？！
那你还记得我是你爸。
我、是、你、爸。
是、你、爸。
你爸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恍若一颗名为小男孩原.子.弹从天而降，炸得林雨桐的心里建设瞬间成了废墟，连同她自己都是外酥里嫩、鲜香四溢。气不壮理不直，摆也摆不补烂。
林雨桐大抵是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没有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反而摆着职业假笑游刃有余说：“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嘴快，我发现我好像是认错人了……”
面前猝然落下一片阴影，楚瑜凑近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想泡我不是喊女朋友改当我爸的。”
林雨桐满头问号，低下头一看，手中的手机还亮着屏幕，而上面赫然是微信的加好友二维码界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