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听话》谢静石

3、找到你

　　随着沈相言瞳孔中的震慑，许明丽终于得以脱离疯狂的怪物状态，短暂地清醒过来。

　　她看到沈相言，也看到掐着沈相言脖子的自己。

　　坚硬如铁的手臂一抖，沈相言重新能呼吸空气。

　　许明丽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她看着沈相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许明丽很想上前一步，脚步却万般踌躇不敢动。

　　就在这边气氛缓和的时候，黑衣女人的软剑随之攻击而来，许明丽身体的素质极强，一挥手躲过了。

　　许明丽这次一动手，再也抑制不住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力量。

　　“谢谢你，沈相言……”

　　“……谢谢你还认得我，谢谢你愿意帮我。”

　　许明丽的脸庞此刻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痛哭着流着眼泪，一半狰狞着脸，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

　　沈相言用力咳嗽了两声，再次睁眼，已经恢复如初：“许明丽！你现在还能不能控制自己？你再努力一下……”

　　“没有用的，已经太迟了。”许明丽僵硬地摇着头。

　　她哽咽着说：“我杀了人……失踪的那些人都是……我不想杀人，但是我控住不住自己，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身体已经被侵蚀殆尽，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早就回不去了。”

　　“够了，她早就不是人了！”女人大喝一声，“被寄生之后，不可逆的失去人性。”

　　女人瞪着沈相言：“你，让开！”

　　女人手上的软剑再次缠在许明丽脖子上。

　　在清醒与混乱两种状态中挣扎变换，这一回许明丽反应迟钝了几瞬，躲不过女人的软剑，软剑一发力，顺势把许明丽拉了过去。

　　再次面对女人，许明丽的犹豫和挣扎被吞噬，铁青覆盖了她的脸庞，开始像野兽一样发狂。

　　黑色的瘢痕状痕迹爬上许明丽的脸庞，就像无限制增长又急速扩张的癌细胞，很快将她的面容侵吞了大半。

　　还有许多黑色的絮状烟雾，不受控制地从许明丽身上向四周发散。

　　其中一缕缕黑色烟雾纠缠上沈相言的手臂，极有人性化的缠绕摆动，似乎想要钻进去。

　　沈相言的目光直视着许明丽，对于身上发生的一切恍然未觉。

　　留在烟雾要对沈相言发起攻击的时候，像是碰触到了相克之物，一时无法动作。

　　女人和胡子男同时发力，两把刀剑带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力道，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许明丽的后颈和后背。

　　这里正是它的薄弱之处。

　　女人和胡子男的动作极为迅速，并且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沈相言根本没时间走远，她怔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发生。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沈相言手中一重，一个坚硬又带着冰凉触感的东西落在她的掌心。

　　沈相言低头看去，那是一把六角形的狭长冰锥。

　　冰锥底圆头尖，每一个棱角极其规律，充满着图形之美，锋利的边缘随着日光的反射，照耀出绝美的光芒。

　　它是突然出现在沈相言手中的。

　　就像这场突然出现的乱局，突然打乱的节奏，突然见识到的真相一样，简直是命运的戏谑。

　　“那又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拿着它？”

　　沈相言的手颤抖起来，就在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贴近于耳旁的地方，骤然响起一句话语。

　　这个位置像是有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给你的朋友一个解脱吧。”

　　声音介于轻朗和厚重之间的男声，声音落下，有如泠泠之音，依然飘散在耳边萦绕不去。

　　沈相言再次低头看着手上的六棱锥，再看像在女人和胡子男的夹击下，已经处于劣势的许明丽。

　　那道声音没头没尾，沈相言却听明白了。

　　她手中出现的是武器。或许是比女人和胡子男手中的还要厉害的武器。

　　许明丽深受重创，几乎是一双膝跪地的姿势半伏于地面，她艰难地抬头，直面着沈相言。

　　当看见沈相言手里的长器时，许明丽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有了恐惧的抵触。

　　许明丽没有再说话，眼神难得安静地看着沈相言，像是铺垫了千言万语。

　　女人看着沈相言手里的冰锥，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制服了许明丽后便停在那里，等着沈相言的动作。

　　沈相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拿着长棱锥的手几乎失去了知觉。

　　直到冰锥扎进了许明丽的胸口，许明丽那钢铁一般坚硬的身躯轻易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而冰锥依然晶莹透亮，不受污染。

　　从伤口中疯狂流淌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浓稠如同石油一样的黑水。

　　沈相言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功能。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开始模糊。

　　“谢谢你。”

　　许明丽开口说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音调，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这几天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见见你。”

　　“……其实中午的时候我撒谎了。我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来接我的。”

　　许明丽像是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从她记事开始起，身边的同学就因为身材在嘲笑她，他们说什么样的都有。

　　总是用开玩笑的语气，把最真实的话说出来，还要你别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呢？起因不记得了，许明丽只记得，那几个挡在她面前的男生好碍眼。

　　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笑着，眼神里是她最熟悉的嘲讽和恶意。

　　该怎么样形容呢，无所谓了，总归是贬义的情绪。

　　每一双贬义的眼神都织出一条恶意的线，最后缠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他们不喜欢的人都笼罩在里面，尽情地接受他们的审判。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成为同伙者，有的人小声的反抗，有的人沉默，只有沈相言站出来。

　　“你们好吵啊。”

　　沈相言霍然起身。

　　她皱着眉头，大步地走上前，挡在她面前，直视着那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

　　“人家就喜欢粉色怎么了？人家就觉得好看怎么了？哪里戳着你让你不舒服了？真是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

　　“拿来。”她对那个男生说。

　　“拿来！”见男生不动，沈相言直接伸手上去，夺过男生手中的粉色绒球围巾。

　　“给你。”沈相言回过头，把围巾递给了她。

　　许明丽接过了围巾，围巾像是变成了红色的火焰，拿在她的手中烫手至极。

　　许明丽嗫嚅着想说什么话，没等犹豫的她说出来，就看见沈相言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你先走吧。”

　　沈相言说完慢慢撸起了袖子，看向男生们：“怎么，你们不服？自己想想你们做的事，真不觉得丢人吗……”

　　此后的记忆像是碎片一样失落了，随着生命的流失，许明丽开始感觉到体力和记忆开始呈现断崖式的崩塌。

　　她努力地睁眼，看着面前的沈相言：“……但是有一句话是真心的，那把伞是真的想给你。”

　　“不用还给我啦。”

　　沈相言点头，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到了下巴，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

　　“我知道，我知道……”

　　“咔嚓——”

　　有另一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尖锥，从许明丽后背穿胸而过，长长的尖头穿透出来，一股一股往下流着黑血。

　　几滴黑色的血液溅到沈相言脸上，给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染上了黑。

　　许明丽的眼中彻底失去了光芒，缓缓倒下。

　　沈相言眼神茫然，随着许明丽的倒下，瞬间像被抽空了力气，同样跌坐在地上。

　　许明丽的死亡却不是结束，一缕缕黑色的烟雾逐渐从她的身上飘起来，拧成一股粗绳。

　　黑色烟雾像是依然拥有着生命力的未知物种，它们在空气中摇摆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危险！”黑衣女人脸色一变，大喊一声。

　　与此同时，黑色烟雾已经聚集成一束，摇头晃脑着就要冲距离最近的沈相言直冲过来！

　　就在烟雾冲到半路时，径直被一刀砍断。

　　“！！！”

　　沈相言在这一刻抬头，无形的风扑到她的脸上，她也看清楚了。

　　和第二根出现的尖锥一致的方向。

　　百米之外，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仿佛独立于这片土地，却对于现场的情况稳操胜券。

　　人影手指一抬，原本嚣张的黑色烟雾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叫嚣的脖子，瑟缩着被驱赶到了一起，团成一团。

　　很快又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将黑色烟雾笼罩住。

　　于是任由黑色烟雾再如何翻腾，也离不开一寸之地。

　　沈相言努力想看清那个人影，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胡子男还有女人，皆是眼神低垂，噤若寒蝉的表情。

　　那个人往前走了一步，恍如瞬间就走到了近处，陡然出现在清晰的视野中，阴暗的空间像是被造物打上了最亮的光线。

　　他修长的身材包裹在白衣之下，衣袖偏长，被迎风吹得往后飘扬，仅裸露出来的双手低垂在身侧，无暇如美玉，完美若天铸。

　　但凡是见过他的人在第一时间便觉得心悸不安，且毫无疑问地相信，这双手能够转瞬间翻天覆地，操纵乾坤。

　　他生得极其俊美，使人见之难忘，像是上天用最完美的模具生产出来的，就算再严格的人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缺点。

　　他站在那里，目光缓慢地移到许明丽倒下的尸体以及尸体上悬浮的黑色烟雾。

　　那棱角分明的下巴轻抬，眼神轻慢一睨，没有其他的动作，那些黑色烟雾却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成更小的一个球，有意识地飞到他张开的手掌上方。

　　随着他修长的手掌一握成拳，黑色的烟雾瞬间被炸开，一道惨叫声隐隐发出又，随之湮灭。

　　其他两人全程目睹了寄寒生的行动，表情如临大敌，显得十分忌惮。

　　“大、大人…”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个半茬寸头近似于光头的大高个快步跑了进来。

　　“我一直在旁辅助，所以来迟了，绝对没有偷懒！”

　　着急地喘着气的寸头、胡子男还有女人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