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41、钟岚（二）

　　危险的钟岚（二）
　　闲话少说，展平眉这样疑神疑鬼，时灵时不灵的日子一直延续到酷热的三伏天。
　　天太热了，门窗就更不关了。
　　屋里开着空调，但是为了豆宝儿，空调定的温度比较高，钟维怕热，展平眉晚上只能开着门。
　　斜对面是钟岚母子的小房间，斜前方是钟妈妈的卧室，进进出出开着门睡觉非常不方便。钟妈妈较劲甚至不想让钟岚去工作，钟维只要没人烦他宁愿假装（或者是真心以为——男人傻起来连两岁的孩子都不如）他家啥事没有。展平眉没办法，只好在门口挂了一条的确良的半长帘子。中间夹块木板，坠着贴门上，透风又避免被人窥视。
　　钟维觉得这挺好，展平眉却更睡不着了——以前钟维在的时候还能安稳睡一觉，现在即使钟维在，也觉得有目光从帘子缝隙里窥伺进来！
　　就在展平眉快要逼疯的时候，有一天，娜娜来她屋里玩儿，看着门外的帘子，嚅嗫着说：“舅妈，你们睡觉都不关门么？”
　　“为什么要关门？”展平眉心里一震，小心的探问。
　　“没什么。”小女生低下头，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在说谎，“你们还是关上门的好。”

　　告诉不告诉钟维呢？
　　这是展平眉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立刻就被掐灭了。钟维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是我妈，你要我怎样？！”这句话同样可以套到他姐身上。
　　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算钟岚真的把展平眉砍了，拿着刀血淋淋的站在钟维面前，除了嚎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空穴来风。
　　类似的情况，梦里也遇到过……

　　那时钟维盘下了五哥的人和地盘，又攀上了黄才良，展平眉利用自己律师的身份，帮助他在政法系统甚至整个市委系统里，建立起人脉。他们夫妻的关系，在利益的基础上慢慢回暖，钟维甚至回家去住。
　　不过，钟妈妈还是住在钟岚那里，表达着强烈的不满。而展平眉也一直怀疑，钟维去看望钟妈妈的时候，与颜小怜暗度陈仓。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段难得的安逸时光。
　　豆包儿生日，钟维想着把钟妈妈接回来一起吃个饭；如果不回来，那在饭店里吃也是一样的。三口人一起去了钟岚家里。
　　钟妈妈和展平眉为了豆包儿该不该吃瓜子又吵了起来，展平眉抱着孩子离开。钟维想拉住展平眉缓和一下，在单元口正争执着，从天而降一口炒菜锅！乌沉的锅底带着沉重的风声从展平眉眼前掠过，咣当一下，锅把儿砸在了额头上。鲜血立刻溜了下来，视野变得一片鲜红！隔着流淌的血液，展平眉看到钟岚的头从三楼窗户口猛的缩了回去！
　　钟维在干嘛？
　　他也吓坏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展平眉。三楼窗口，钟妈妈却探出头，大声喊着：“你敢扶她！有她没我！你扶她，我现在就跳楼死给你看！”
　　钟维居然就松手了！虽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又扶着她去了医院，但他真的有那么几秒——
　　松、手、了！
　　这个手松的展平眉心里冰凉冰凉！
　　即使重活一世，寒意也不曾消弭半分。它时时提醒展平眉，这是同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他真的松开过手！
　　重生在世，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孩子，无意与钟维重修旧好，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的维持表面的和谐，从不去踏梦中的雷区。钟维表现出梦中从没有过的温柔与体贴，甚至还有点蠢萌。但这并不等于眼前这个男人再次陷入梦中相同或类似的情境时，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不要试探人性，尤其不要试探你男人的人性！
　　因为他们都没人性。
　　一旦得到证明，男人无所谓，难受的永远是女人自己。
　　何苦为难自己！

　　等待是焦灼的，连续的失眠让展平眉焦躁起来。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但和钟妈妈还是因为吃什么饭吵了起来。钟妈妈问吃什么？展平眉说随便。钟妈妈说随便是什么，不会做，干脆没做。晚上冷锅冷灶，钟岚还没下班，展平眉忍着偏头疼，把儿子和娜娜安顿好，在厨房做饭。钟妈妈冲进来质问她什么意思？明明说不吃饭，干什么又在厨房里？是不是故意让她为难？
　　展平眉一点忍耐的心思都没有，手里拿着的碗咣当就砸到了地上，豆宝儿在隔壁大哭起来。展平眉一声不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钟妈妈，冲回自己房间，抱着儿子哭。钟妈妈在厨房里也大哭起来。
　　钟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后来钟维要叫外卖，钟妈妈不让。她说明明家里有做饭的人，却偏偏叫外卖，这是嫌弃她，是要撵她走，一边骂一边做好饭，使劲儿敲锅砸碗叮铃桄榔的喊展平眉过来吃饭。
　　展平眉再不能忍也得顾着两个孩子，看着豆宝儿和娜娜吃完饭，一口没吃，回房间了。
　　钟妈妈拉着钟维哭自己命苦，钟维哼哈了两句，飞也似的逃走了。
　　展平眉自己躺在床上，摸摸额头——发烧了！

　　发烧不能喂奶，涨奶了要挤出来。半夜醒来，展平眉挤完奶上了个厕所回来觉得有点口渴，伸手碰到床头的一杯水，突然帘子被挑开，冲进来一条小人影，“别喝！”
　　声音不大，好像压抑着什么。
　　展平眉一看是娜娜，有点诧异，娜娜又重复了一句：“别喝。扔了！”
　　展平眉下意识的点头，把水杯放到了一边。娜娜看了她一眼，飞快的钻回自己的卧室，像一只来去无声的小猫儿。
　　夜色浓重，屋子里重新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展平眉慢慢清醒过来，扭头去看那杯晶莹剔透的水，一股冷汗刷的沿着后背流下来！

　　三天以后，检验结果出来，展平眉拦住要上班走的钟维，铺开了给他看。
　　“这不可能！”钟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家里的水杯怎么会有毒？是不是，是不是黑灯瞎火的你把退烧药放里面了？”
　　化验结果出来，水杯里果然有些药物，剂量足矣要了展平眉的小命。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娜娜神一般的出现，展平眉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再不可能，东西在那里摆着，不由得钟维不信。
　　“这个成分退烧药里不含！钟维，要喝这杯水的是我，所以请你顾着点我的心情，不要再说这些看起来像是我要自己找死的话！”展平眉咬牙切齿的说。
　　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软件，出来的居然是监控录像。
　　“你安装监控啦？在咱家？什么时候？为什么？！”钟维连连发问。
　　展平眉真想抄起什么东西打晕这家伙，但考虑到还需要让他看证据，只能默默在心里念叨：他就是法庭上死不认罪的犯罪嫌疑人，我要用证据砸死他！

　　在展平眉焦虑的要疯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梦里工作的时候有个合作伙伴，常常做些跟踪调查之类的。但是那个人是后期的伙伴，从时间线上讲，这时候还没有人把他推荐给展平眉。但是事情迫在眉睫，展平眉试着根据记忆里的电话打过去，还真的接通了，还就是那个人！
　　废话不多说，在那人的帮助下，展平眉趁着家里没人，在卧室的门口安装了一个针眼摄像机。毕竟是卧室，不能看屋里，装在卧室门口，至少可以知道谁来了什么时候进出的。
　　这事儿谁都不知道。豆宝儿都看见了，但还没那脑子。
　　展平眉实在懒得说话，把视频调出来：就在她哄睡豆宝儿之后，钟岚在卧室门口徘徊偷窥了三次，进出卧室两次。最后一次是在晚上十点半左右，手里还端着一个玻璃杯。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杯子里没水，进去的时候有了水，再出来手是空的。然后就是展平眉去厕所，娜娜穿着睡衣悄悄伏在帘子后面看，之后就是娜娜冲进去……
　　“这、这不可能！”钟维面红耳赤，急切的看着展平眉，“你怎么能装这个东西？！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讲？你怎么能装这个东西！再说，这、这也不能证明是大姐做的吧！大姐她、她拿着水杯，兴许是怕你醒来口渴……对吧！”
　　展平眉想哭，又觉得非常疲惫。此时的钟维虽然和梦中迥然相异，但说出来的话却和那次松手差不多——寒意沟通了梦中今生的绝望！
　　“钟维，我嫁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带给我安全，我觉得你能保护我保护咱们这个家。你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不配当我男人。”
　　展平眉收起手机，抱起孩子，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三天也许不长，但加上一世的时间呢？
　　“我给你个面子，不会报警。但是——”对上豆宝儿乌溜溜的眼珠，下面的话被泪珠子淹没。
　　“你去哪儿？”钟维大声追问。
　　展平眉推着小车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回家！我总得找个地儿活着吧！”
　　“这是说什么呢？”钟妈妈从卧室走出来，莫名其妙又愤怒的说，“怎么动不动就回娘家？好像我又欺负你似的！”
　　展平眉越过钟妈妈的肩膀，看到钟岚缩头站在小卧室门口，躲躲闪闪的样子像一只老鼠！冷笑一声，又不屑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钟维，这到底是怎么啦！”关门时听到钟妈妈的斥问，而钟维的回答却淹没在巨大的撞门声里。
　　不听了，不用听了，不想听了！
　　散了，全散了，终究还是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