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43、一家人

　　说不清的一家人
　　在经历了初始混乱之后，展家老两口，钟氏母子，还有展平眉抱着孩子，坐进了钟家的客厅。钟岚被钟妈妈拖进客厅，像一滩泥水一样坐在地上，傻呆呆的什么话也不说。同时赶到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颜小怜。坐在钟妈妈身边，忐忑不安的偷眼打量钟维。
　　“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是自己家人商量比较好吧？”展平眉试探着问。
　　钟维还没开口，钟妈妈救命稻草一般揪住颜小怜：“小怜不是外人！这事儿要不是她，钟岚又得被人冤枉了。”
　　“呵呵”展平眉嘴角撕裂，新仇旧恨加起来送出的表情居然是个笑容，“那颜小姐说说，怎么就知道大姐是被人冤枉的？”
　　“你凭什么说我家平眉冤枉人？你是什么人？”展妈妈突然厉声喝问，扭头望着钟维牙呲欲裂，“好你个钟维！平眉放弃工作放弃生活，给你生孩子养孩子，你都在外面干了什么？！你说！怎么又多了个不姓钟的自家人！”
　　展平眉吃惊的看着自己老妈，然后看看钟维，钟维一脸蒙圈，完全没搞清楚“一家人”和“冤枉”都是怎么连接起来，又是怎么集中到自己身上的？
　　低头轻轻拍了拍瞪大眼珠看戏的儿子，展平眉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梦中妈妈走的早，爸爸这个时候也已经昏迷不醒，自己在钟家孤军奋战，哪有现在这样身后围一大圈，时不时的有人替你出头这样的气势！
　　眼眶酸涩，低头眨眼忍住泪珠，专注的看着孩子，心里却想：“妈妈，爸爸，你们一定要长命百岁！无论我长多大，都需要你们！”
　　父母是挡在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挡住了死亡的冷冽和幽深，挡住我们因为欲望和愤怒而莽撞迈出的脚步——

　　“胡说八道！小怜是我干女儿！”钟妈妈这点智商还是有的，出面替儿子解围，“钟岚是她姐姐，钟维是她哥哥，有什么见外的！”
　　什么时候，颜小怜和钟妈妈关系这么好了？
　　展平眉抬头打量这个姑娘，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草包美人模样，现在则是一副“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谁来救救我”的可怜加茫然样。听钟妈妈这么挺她，还握紧了钟妈妈的手，比坐在对面对峙的展平眉还像钟家人。
　　“可以。”展平眉拍了拍不耐烦的孩子，站起来走动着，“那就说说，你怎么觉得是我设计陷害大姐呢？”
　　“我没有！”颜小怜委屈的看看钟妈妈，“阿姨，我可从来没说是大嫂要害大姐。”
　　“你当然没说。”钟妈妈理直气壮，“我自己没脑子么？我自己不会想么！”她拍了拍颜小怜的手，“好孩子，要不是你提醒我钟岚状态不对，我差点就错过了。以前梁金花诬陷我们家钟岚的时候，她小没得辩解，就是这样一声不吭的缩着！我告诉你们——”她手臂一划拉，包括了半屋子的人，“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钟岚心软的很，也怕事的很！从来都是别人欺负她，她不敢说更不敢还手！你说她下毒？我呸！”
　　要说展平眉厌恶钟妈妈，那是一点不含糊；但是在相信自己家孩子，“大公无私”“全心全意”护犊子这件事上，钟妈妈做到了人间极致！
　　她打，她骂，但都是她来做，但凡别人说她孩子一个不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彻底反击。但就是这样一个绝对相信自己孩子的母亲，却对来自孩子的懦弱无能束手无策。以前对冯家那个老不修，对梁金花这个老妖精，钟岚的懦弱让她狼狈收手，但是看来现在，她决定无论如何要捍卫到底了。
　　在大姑娘和媳妇之间，钟妈妈立场坚定的站到了自己女儿一方！
　　展平眉忽然想起小区里一个妈妈的哭诉：在婆婆眼里，女儿都是口中宝，媳妇都是蝎尾毒。

　　“岚姐一直不肯说话，也不肯出房间，缩在角落里，好可怜。干妈问我怎么办？我说岚姐这情况不对，不管怎样，先让岚姐打起精神。我真的就说了这么多，是吧，干妈？”颜小怜轻摇钟妈妈的衣袖。
　　展平眉留心着钟维的表情，见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冷笑，却没说什么，拍着孩子小范围的踱步。豆宝儿有点不耐烦了，挣扎着下地，展平眉把他放到屋角有围栏的地垫上，看他在里面爬来爬去。
　　展妈妈张嘴要说话，一直被老婆压制的展爸爸突然打断她，抢先开口，“我们这样吵没有任何意义！时间长了，还会吓到豆宝儿。不如报警吧！让警察来断，毕竟你家大姑娘的名誉，我女儿的命，哪个都不轻！”
　　钟维着急了，赶紧说：“爸，别这样，都是一家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
　　“有这么要命的一家人么？”展妈妈气哼哼的，“平眉差点被毒死，这是事实。就算你们家说的我家平眉要害人，我就想问一句：钟维，你摸着良心讲，我把平眉交给你的时候，她连杀鸡都不敢。这几年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居然敢给自己下毒？！你到底怎么逼的平眉！”说到这里，展妈妈泣不成声，一头扎进自己老公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展爸爸说：“平眉绝对不会给自己下毒，更不会去还钟岚。如果她是为了害钟岚，事情一开始就会报警，而不是回娘家让钟维去处理！”他怒视钟妈妈，然后不屑的瞥了一眼钟维。
　　钟维心虚的低下头，钟妈妈哼了一声，“报警立刻就会被警察戳穿，她敢吗？！”
　　“那就报警！谁怕戳穿！现在报，必须报！”展妈妈激动的站起来，被展爸爸一把扶住，抚着后背低声安抚。
　　超大的声音带来的紧张气氛惊到了孩子，豆宝儿跑过来隔着护栏拉住展平眉的手，也拦住了她想过去安抚母亲的冲动。扭头看到儿子小脸上写满惊惶，展平眉心疼至极，压住心中的纷乱，轻轻的拍拍他，又扯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娃娃的脸，从地上拿起一个球递给他，才让小孩儿重新做下去安心玩儿起来。
　　再扭头去看的时候，展妈妈已经不哭了。展爸爸正低声说什么，还看了看豆宝儿这边。对上父母的眼神，展平眉想笑一笑安慰他们，发现自己可以对颜小怜笑却对自己的父母笑不出来，就那么看着看着，直到泪水溢满眼眶，低头掩饰。
　　展妈妈一拍手，“钟维！报警！什么都别说了，必须报警！从现在开始，平眉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钟妈妈，您那宝贝女儿也得看好了，别再弄个自杀什么的，到时候更说不清了。咱们俩家把这事儿搞明白，然后各过各的啊！”
　　“妈！您这是说什么，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钟维显然感到突然。老婆虽然走了，但也是好说好商量，核心目的都是让他有时间处理大姐的事。那逻辑上讲，等他处理完大姐的事情，平眉还得回来不是？
　　“怎么不到这个地步？”展妈妈突然尖了嗓子，“难道非得哪天警察通知我们俩，说在你家冰箱里发现我们家平眉一块一块的冻在里面，才算可以吗？！”
　　这是前一阵子上海的杀妻案，想不到被展妈妈联想上了。
　　钟维脑门子冒汗：“没、真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样吧，您先把平眉带回家，我来处理。这个事我先处理，咱们先不报警，行不？”
　　“报警怕什么！”钟妈妈突然仰脖拱了一句，颜小怜连忙拉一下她，低声说：“钟总——大哥一定会处理好的。您相信她！”
　　“他懂什么！他眼里就他老婆！”钟妈妈愤怒，“离婚！钟维，你现在就跟这个女人离婚！只要她把豆宝儿留下，净身出户，我们就不追究她诬陷你大姐的事！”
　　“妈！”钟维猛的提高嗓门，以罕见的雄性姿态面对他娘，“您别添乱了行不行？！”
　　哇！豆宝儿大哭起来。展平眉赶紧抱起孩子，轻声哄着，平静的表情好像周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慢踱进了卧室，关上门。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怕吓着孩子；就这么算了，似乎谁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