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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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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早晨王朝马汉看到展昭黑着眼圈来练武场的时候,就知道大大不妙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的晨练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仁至义尽,反正众差役走出练武场的时候,腿肚子都在转筋。倒是那帮新入府的捕快甚是兴奋,吃早膳的时候还在饶有兴致讨论今早展大人指点的几招,对南侠的崇拜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可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心中威武霸气的展大人又活脱脱换了个人——金护卫来吃早饭了。
说也奇怪,平日里精神奕奕的金护卫今日就像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坐在那叼着筷子瞅瞅这边,瞅瞅那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一副很没有胃口的模样。
正在这个时候,展昭进来了。
红衣护卫一身清凛剑气还未完全消去,直直走到金虔身侧,撩袍落座,扫了一眼桌上的碗碟。
“怎么了?”
金虔:“昨天好像吃积食了,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展昭给金虔盛了一碗粥,“吃点青菜。”
金虔盯着碗,眉毛揪成了一团,不情不愿喝了一口,眉毛总算舒展开几分,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展昭神色稍缓,边吃早饭边看着金虔,一双眸子就像黏在了金虔身上——金虔鼻尖粘上了米粒,展昭非常自然地用手指轻轻勾了勾金虔的鼻头,金虔怔了一下,绽出大大的笑脸。
展昭眉眼一弯,露出了春风般的笑意。
整个膳堂陷入一片诡异沉默。
老差役们,诸如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郑小柳等等,皆是一副被塞了满嘴狗粮撑到了的表情。新差役们,诸如新来的皂隶捕快等等,皆是看傻了,还有不少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的。
“我的亲娘诶,展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我一个大老爷们都觉得——艾玛,没法说了。”
“俺今天算是明白了啥叫个侠骨柔情。”
“我啥时候能讨个媳妇儿啊,真羡慕。”
“金护卫笑起来也挺可爱的嘛——”
某个新捕快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下一秒,就被张龙赵虎瞬间捂住了嘴,王朝马汉闪身上前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外加一个郑小柳突然开始高声喧哗。
“哎呀,今日的粥真不错啊!”
一众老差役齐齐起哄。
“对对对,馒头也好吃。”
“咸菜真好吃,真是个咸!”
“嗯嗯,咸好,吃了有劲儿。”
“有劲儿好,哈哈哈!”
瞧瞧这台词,明显就是没话找话。
一众新差役目瞪口呆,被捂住嘴的那个小捕快更是一头雾水。
“你找死啊,”郑小柳低声道,“这若是让展大人听到,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新捕快:“啊?我说啥了?”
郑小柳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道展大人的江湖名号?”
“南侠?”
老差役们摇头。
“御猫?”
继续摇头。
“御前带刀护卫?”
坚持不懈摇头。
新差役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那还有啥?”
赵虎眼珠子四下瞄了瞄,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开封第一醋】
新差役们:“……”
“噗!”
“哈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这也太扯了!”
新差役们哄堂大笑。
“我只是就事论事,金护卫有情有义,医毒双绝,可谓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江湖英雄谁不仰慕!”
“而且金护卫对下属热情亲切,宛若家人,我们都很喜欢她呢。”
“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是笑起来是挺可爱——的——”
后面的话没了,因为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凉飕飕寒意贴着脑瓜皮吹了过去。
众差役僵住,缓缓转头。
就见金虔站在众人身后,喜滋滋抱拳,“哎呀,过奖过奖,谬赞谬赞!”
“金虔,包大人刚刚好像差人来说要你和展大人去讨论案子呢!”郑小柳冒出一嗓子。
“来喽!”金虔乐呵呵走了。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郑小柳外加一众老差役撒丫子也跑了。
展昭没走。
他站在桌前,脸上没什么表情,长睫半开不开,静静看着一众新差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众差役就是觉得有种无形压力将他们死死镇住了。
突然,就听展昭剑鞘一响,转身离开。
没等众人松口气,桌上的一个茶碗竟然咔一声裂成了两半,茶水一下涌了出来,好死不死把“开封第一醋”几个字冲掉了。
新差役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好恐怖!
*
金虔抵达花厅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明明是她先从膳堂出来的,怎么展昭却先到了。
而且黑着一张脸,似乎是在——生闷气?
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又炸毛了?
金虔试探着拽了拽展昭的小拇指,展昭一顿,余光看了眼金虔,眸光流转,似有话要说,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又轻轻叹了口气。
金虔:哈?
这又是啥意思?
可没等金虔推理出个五六七八,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已经到了。
“昨夜,王朝马汉对被害人一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一处地窖。”公孙先生道。
王朝上前抱拳:“地窖中藏有两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银锭,底部刻有官银印纹,经过核查,是半年前黄河赈灾丢失官银中的一部分。”
“官银?多少?!为啥搜查的时候没叫咱?!”金虔眼睛都绿了。
王朝:“咳,当时已经晚了,想着金护卫已经歇息,何况这等杂务就不必劳烦——”
“别啊,下次这等好事一定要叫咱啊,多晚都没关系!”金虔大叫。
王朝嘴里哼哼唧唧了几句,瞄了一眼展昭。
展昭额角抽了一下。
“总之,此案定和半年前的黄河赈银丢失案脱不了干系,”包大人道,“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打开卷宗,将案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捋了一遍。
案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半年前,黄河水患,灾民无数,朝廷派了钦差大臣去赈灾,岂料半路遇到泥石流,将钦差队伍全给埋了,待挖出来的时候,钦差队伍无一人生还,十万两赈灾银也是不翼而飞。
开封府熟知这个案子的原因是,本来钦差大臣是要请包大人去的,结果凑巧那几日包大人得了风寒,病重无法起身,加之开封府麾下几位高手都不在,展昭追查漠北双煞在外公干,白玉堂和四鼠保护颜查散出使辽国,只剩一个不太靠谱的金虔,加上户部侍郎积极请缨,这差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展昭:“展某记得那位侍郎大人姓成,名——”
“姓成名共,字一联,二十有四,尚未娶妻,容貌俊秀,擅长诗歌,为官清廉,性格直爽,口碑极好,只是英年早逝,唉,可惜了。”金虔倒豆子似得补上了后半句。
众人:“……”
展昭眉梢一跳:“金护卫知道的很清楚啊。”
“聚缘阁开价二十两请我出山为他说媒,咱都调查好了,只等他赈灾回来——阿嚏!”金虔闭嘴了,她发现展昭的脸更黑了。
真是冤枉,这笔钱她根本没赚到!
金虔心里很是委屈。
公孙先生重重咳了一声,“成侍郎钦差一行队伍中,还有两人未寻到尸体,分别是监察御史元深良,成侍郎的随身小厮李里,案宗中记载,应该是这两人和赈银一起被泥石流冲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包大人:“这二人分别多大年纪?”
“元深良年过五十有九,李里不足二十。”
“烧死的那两名男性能否查出年龄。”
“一名六十左右,一名二十左右,”公孙先生说,“难道大人是怀疑那两名男性死者就是元深良和李里?”
包大人沉吟片刻,“王朝,去查查元深良和李里的家人境况,马汉,去查访成侍郎家人。”
王朝马汉应声而出。
“大人是觉得此案是仇杀?”公孙先生问。
“杀人手法太过骇人听闻,定有内情。”包大人说,“你等先按此线索调查,公孙先生,展护卫,随本府去一趟户部,查一查这黄河赈灾案。”
“是!”公孙先生和展昭抱拳。
金虔顿时急了,一个劲儿给公孙先生暗示的眼神。
户部!超级有钱的部门!
咱也想去开开眼界啊啊啊啊啊!
公孙先生显然是看到了,捻须一笑,“金护卫另有要务。”
金虔:“哈?”
“白护卫远在百里之外,赶回来尚需时日,就烦劳金护卫去汴梁城各大江湖据点调查一下这面具人的来历了。”
金虔的脸顿时就垮了。
这些江湖据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且分布在汴京四面八方,岂不是要跑断腿。相比之下,户部那可是有茶有点心有座位还有小凉棚,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金虔又向展昭发射求救信号。
岂料展昭居然在一本正经交待张龙赵虎。
“看好金护卫,莫要让她惹事,莫要用乱七八糟的名头乱赚钱,若有事,发信号弹,待展某来。”
张龙赵虎:“展大人放心。”
金虔:“……”
什么叫乱赚钱,咱每次赚钱都是有理有据货真价实!
包大人一行急匆匆走了,张龙赵虎齐刷刷看着金虔。
“金护卫,有何指示?”张龙问。
“先去哪?”赵虎问。
金虔气呼呼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招呼两人过来。
“兄弟们,咱们先去换身便装,然后去聚宝斋。”
张龙赵虎:“哈?”
“御猫高配辟邪香包应该出货了,还有新版锦鼠招财玉佩大约也做好了,机不可失,咱们这次带批货去,趁此良机好好赚上一笔!”
赵虎简直欲哭无泪:“展大人刚刚才交代过,莫要用乱七八糟——”
“你说谁乱七八糟?”金虔细眼一竖,“是御猫的名号还是锦毛鼠的名号?”
赵虎:“……我什么都没说!”
张龙扶额,“金护卫,咱们这次是去查案的。”
“案子当然要认真查,赚钱也不能耽误啊,二位兄弟还信不过咱吗?” 金虔压低声音,“这次若是赚了,咱们三个平分如何?”
张龙:“这怕……”
金虔:“张校尉,王家姑娘可等你几年了?”
张龙:“……快两年了。”
“聘礼还差多少?”
“……十五两……”
金虔拍了拍张龙的肩膀。
金虔:“赵虎,想不想去新开的雅颂楼尝尝他家的招牌菜?听说那的厨娘手艺可不比大内的御厨差呢!”
赵虎吞了吞口水。
金虔:“所以?”
张龙一咬牙,赵虎一闭眼。
“……一切听金护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