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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费艾诺家族 ...

  •   在诺多登上贝烈瑞安德的海岸的第一个夜晚,我的两个儿子与泰勒瑞的白船一同被烈焰吞没。在维林诺的海岸上,我为他们塑了像,正对着我永不能渡过的大海。火焰在发间燃烧,他们彼此相抱,绝望地扑打着舔舐对方血肉的火舌。阿姆罗德的年轻脸庞一派听天由命,阿姆洛斯的则沾满点点干涸的眼泪。就留下他们吧,我曾乞求费艾诺。他们还是孩子,而你是带他们去死。
      我是奈丹妮尔,费艾诺的妻子;雕刻家,艺术家。在这个蒙福的岛国,我是费艾诺家族的最后一人。
      数不清的岁月中,我都在独自雕刻。完成每一根红色的头发、每一片烧焦的指甲,都要耗费一次日升日落的时间。除非维拉肯给予宽恕,否则我的儿子们就只能以这样的形态在维林诺生存——追随费艾诺的人不得渡过大海,亦不得自曼督斯的殿堂里归来,直到阿尔达的伤毁得到医治。
      终于,有个沉默寡言的黑发女人来到了我身边,她带着一本记载传统学识的厚书。起初我没有认出她;这很奇怪,因为她分明是个诺多,而我留下的族人并不多。那时我已经开始雕刻迈兹洛斯,正在赤褐色的石材上一刀刀凿出他那优美的轮廓。
      “昆迪将成为大地上最美的生灵,”她读道,“他们将拥有、孕育并创造出更多的美。”[1]
      “阿耐瑞,”我说。我怎能没认出我丈夫的弟弟的妻子?于是我又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不同寻常,那样的情状我从前只见过一次,在我丈夫的父亲眼里。“你做了什么?”我问她。
      “婚姻如何才能永久解除?”阿耐瑞读道,“依据亡者的意愿,或曼督斯的判决。”[2]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问她。
      阿耐瑞的目光抬离了书本。她说:“给我看看我的儿子。”
      我雕刻着;迈兹洛斯的右手被吊上头顶,姿态昭示着无法言传的痛苦——躯干扭曲,钢铐扣腕。我的双手过处,他伤痕累累,遍体割伤、瘀伤和疤痕。
      “给我看看我的儿子。”阿耐瑞又说。
      芬巩的弓抬了起来,黑色发辫在身后飞扬。他张口歌唱,眼望苍天。阿耐瑞在他身边跪下,复述着他对曼威的祈祷:在诺多急需帮助时,赐予他们一些怜悯吧。[3]
      下一个到来的是至高王菲纳芬,金发上戴着并不稳固的王冠。很多诺多与他同来,观看我儿子们的脸庞,他们在一座座雕像前驻足,开始诉说、咒骂,或祈求原谅。芬国昐家族有位女子在芬巩的雕像前跪倒,额头触到他脚下。
      “你创造了这样的美,”菲纳芬问,“难道你不为此惶恐吗?”
      “我有。”我答道。菲纳芬等待着下文,但我并未多言。
      “你愿不愿做我的顾问?”最后他问,“我知道你是睿智的。”不难记起,他比我的三个孩子还要年轻。他说:“我从不曾被培养成一位王者。”
      当然,费艾诺也一样。“费艾诺家族不接受茵迪丝的儿子统治。”我说,然后微微一笑,好让他可以想像我是在戏言。
      “我的兄弟,”我说,“只要我的姐妹埃雅玟愿意,我就会前往澳阔泷迪。在那里,我将雕刻那些在我丈夫造成的劫难中遇害的人们,将为你们展示你们的子女在贝烈瑞安德立下的伟大功绩。你认为埃雅玟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菲纳芬注视着我长子手上的血迹。“不,”他回答,“我认为我们不能。”
      在维林诺,时间以奇特的方式流逝。纵然一个纪元已过,不朽之地的万物却仍可以貌似与从前无异。我只是靠了布满海岸的雕像,才能计量年岁;一俟我的儿子们安顿于他们的王国当中,我便雕出了阿耐瑞的子女。图尔巩坐在金色的王座上,统治着一座戒备森严的壮观石城。阿瑞蒂尔勇敢挑战了乌苟立安特的黑暗后裔,以及潜藏在一个精灵的灵魂中更深的黑暗。芬巩即位成为贝烈瑞安德的至高王,头戴我的儿子们交出的王冠。
      我向阿耐瑞展示了她的前夫,英勇的芬国昐。他独自对抗魔苟斯,盾牌镶嵌着水晶,宝剑闪耀有如一颗黑暗中的亮星。他的手臂定格成最后的绝望一击。
      不久,我也雕刻到了菲纳芬的子女。芬罗德建造了辉煌的洞庭,为一个人类男子付出了生命。在多瑞亚斯,加拉德瑞尔与凯勒博恩同坐,梦想着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森林王国。
      人群来了,观看着,惊叹着。
      “诺多为奥力所钟爱,”阿耐瑞读道,“他们的知识变得渊博,技能变得高超。”[4]
      时隔许久,至高王菲纳芬才回到此地,庄重地行走在诸多雕像和大海之间。“伟大的王国,”他说,看着我为芬罗德和图尔巩雕的像,“贝烈瑞安德的荣耀。”在一个短暂的胜利时刻,芬巩把迈兹洛斯救出了安格班。菲纳芬碰了碰雕像,然后转身面对我:“在诺多中传播这些的人,你不是第一个。”
      “我丈夫所言带来了破坏和死亡。”我说,“我为那样的后果而愧疚。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所言不真。”
      我领菲纳芬回到芬罗德无畏地统治着纳国斯隆德的雕像旁。父亲久久凝视着儿子,然后背转身去。
      “我的哥哥在哪里?”他问我。
      “费艾诺在曼督斯,”我答道。我曾感应到他被炎魔夺走生命的一刻,还有维拉给予我的选择:是否斩断那个融合我和他的灵魂的牵绊。
      “你为什么不为他雕像?”菲纳芬问。
      我专注地瞪了菲纳芬良久,意在让他看清我眼中留存的牵绊。“费艾诺是怀着对维拉的愤怒离开了维林诺,但他同时也是出于对他父亲的爱。我的儿子们追随他,是出于对他的爱。阿耐瑞的儿子们离开,是出于对我儿子们的爱。而你的儿子们,则是出于对她儿子们的爱。我们这些留下的人,又为何在此?我们做得出什么样的伟大功绩,堪与那些已经离去的人们相提并论?”
      “我曾那么肯定自己将离开,”菲纳芬说,“哪怕是亲族杀戮,也不能令我回头。但在曼督斯的话语中,我终于听到了真相。在贝烈瑞安德没有希望,没有伟业,只有无尽的眼泪。奈丹妮尔,你比我更睿智。早在费艾诺尚在时,你就已洞悉了这个真相,选择留下。你的智慧并不是耻辱。”
      “睿智并不总意味着正确,”我说,“而我想念我的儿子。”
      凯勒巩,发色浅淡酷似我的母亲。他追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曾把动物小心地囚入牢笼,用优雅肢体的动作诱惑它们顺从。但这个女人不会顺从,而她的儿子将会要了他的性命。
      库茹芬,像他父亲一样的能工巧匠。他也像他父亲一样渴求着那三颗无上的珠宝。他策马追逐着其中一颗,饥渴、痛苦,脸上除了欲望,一无所有。
      卡兰希尔,肤色深暗、性子暴躁,统治着沙盖理安。他与一个人类女子结盟,在她拒绝臣服他时又暴跳如雷。然而他仍然敬佩她的勇气,那勇气与他自己的如此相似。
      在多瑞亚斯,一切毁灭后,又再被毁。我余下的五个儿子无法抗拒那个吸干他们全部希望的誓言,如鬼魂般策马而去。在多瑞亚斯,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把他们的三个兄弟埋葬在一处。
      在维林诺的海岸上,刚多林的城墙开始坍塌。它们是我在很多次循环之前雕就,以贝烈瑞安德的年岁计算,就是很多个世纪。这是我身为艺术家所承受的诅咒:维拉赐予我用于创造的一切材料,我尚未找到哪一种能存续到永恒。
      维林诺是一方没有变化之地,变化却偶尔会被引入。很多次循环之后,有消息说伊缀尔回来了。我记忆中,她还是个活泼的小女孩,爱在双圣树间雀跃舞蹈;然而她来到我的海岸时,已是一位颀长挺拔的年轻女子,长长的金发上戴着属于一位提力安至高王子的额环。她的赤脚上有着积年的银灰伤疤,若非它们作祟,她的美就无可挑剔。“在赫尔卡拉赫,我的脚撑破了鞋子。”不等我发问,她就作了解释。
      她的丈夫是个人类,矮小、壮实,脸上长着毛发,发达的肌肉貌似开凿岩石。他咧嘴笑着,对身边的奇景充满敬畏;但我很想知道,伊缀尔是否意识到了她有多残酷——她把他带来了这样一支民族当中:他们曾注意到我那雕刻家的肌肉,因而觉得有必要在传承著作中记下我不美丽的一笔。
      “他们都很幼稚,”伊缀尔望着贝烈瑞安德诸国那些正在朽坏的雕像,“他们建造堡垒和洞窟,就好像那样做能起到任何作用,就好像他们不懂那根本就无关紧要。只有维林诺才至关重要。只有维林诺才能拯救他们。”
      伊缀尔带我回到了芬国昐接过王权之前的旧居。这位王子的旧居仍在,而伊缀尔已经宣布它归她所有。
      “那么有人支持你吗?”我问。
      “有一些,”她答道,“有不多的一些芬国昐家族的人,他们仍留在维林诺,并且不愿被芬威的幺子统治。但他们的人数,多过贝烈瑞安德我的家族余下的人。支持我的人,不如支持你的多。”伊缀尔领我来到窗前,指向海边那一大片雕像和行走其间的诺多族人。
      “我本可以在贝烈瑞安德称王统治,”她说,“我伯父死后,我父亲就成了至高王。我是至高王的女儿,有权继承王位。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在贝烈瑞安德,人民正在衰微,而希望只能来自此地。我的儿子就要来了;我的儿子埃雅仁迪尔,精灵和人类的儿子。他将向维拉恳求援助,向那些余下的诺多恳求援助。我们想要维拉作出什么回应?我们又将给予什么回应?诺多的三大家族将作出什么回应?”
      伊缀尔在向我要求什么,这显而易见;而我的回答同样显而易见——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仍活在贝烈瑞安德。“提力安有两位至高王子,现在却有三方,”我说,“我属于费艾诺家族,不会为茵迪丝的儿子们效力。”
      伊缀尔微笑了,这还是我见到她以来,她第一次微笑。她跪下,拿起她随身从贝烈瑞安德带来的袋子,从中取出了一顶金色的冠冕。它是纯金制成,貌似朴素;但当劳瑞林果实的光芒触及它的侧面,便在它的每一处表面点亮了五彩缤纷的火焰。它正是费艾诺家族王子的冠冕。伊缀尔跪在我面前,把它交到我手中。
      “这是迈兹洛斯送来的。”她说。
      埃雅仁迪尔来到了埃尔达玛海湾,额头上戴着一颗精灵宝钻。他去了提力安,却不见有人迎接,至高王菲纳芬也不曾寻找他。维拉接纳了他,聆听了他的恳求:宽恕诺多,怜悯精灵和人类。我们等待着维拉回应,与此同时,非同一般的寂静在维林诺蔓延开来。
      “对精灵和人类而言,维拉更像是长辈和领袖,而非主宰,”阿耐瑞读道,“如果爱努在他们不肯接受引导时致力强迫,结果很少被证明是好的。”[5]
      我身边环绕着我造的雕像,站在维林诺的海滨,戴上了费艾诺家族的冠冕。我在悼念的黑袍上绣了费艾诺之星,它包含着精灵宝钻的全部色彩。阿耐瑞带着她的书,与我同行;她穿了一身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学者素白,但我知道,她已宣誓效忠她孙女的家族。我们一起走上了通往诺多至高王庭的重重台阶。
      菲纳芬的王庭不在提力安。尽管如此,它的外观却与芬威的王庭差相仿佛,后者正是我丈夫一度违抗维拉的地方。这里同样设有三位王子的石椅,至高王座设在中心高出地面的台阶上。我对阿耐瑞鞠了一躬;她留在门外,面对正聚集起来的人群,而我举步穿过了门廊。
      伊缀尔站在王座所在的台阶前,面对坐在王座上的至高王菲纳芬。我问:“在此,我可有资格?”
      不等菲纳芬开口,伊缀尔就答道:“你有。”
      至高王迟疑了很久。“我们从前曾在这里——你的丈夫,”他对我说,“和你的祖父,”他转向伊缀尔,“世界夹在他们二人之间,被弄得四分五裂。你们是为此来到这里吗?”
      “我发誓我不是。”伊缀尔说。
      菲纳芬望向我。“我不是费艾诺,”我说,“我只是属于他的家族。我来此不是为了击败你。”
      伊缀尔向她的叔祖父伸出了手。他握住她的手,步下三级台阶,站到了地面。
      “加拉德瑞尔仍然活着。”我对他说。
      “我知道。”他说,“她还有待找到她的伟大王国。”他的语声中不闻亲切,而我想起了澳阔泷迪的鲜血。
      “我主张,我们不去。”菲纳芬说,“就让维拉引导我们,因为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我们缺乏引导他们的智慧。我们甚至引导不了自身。我们这些余下的诺多,到底算是什么?不过是我们那支曾经自豪的民族支离破碎的残余。我惧怕我们的骄傲,更甚于惧怕任何危险。我主张,我们不去。”
      “芬国昐家族主张,我们去。”伊缀尔回道,“我的祖父率领他的属从前去贝烈瑞安德,不是为了骄傲,而是为了爱,是为了拯救这场流亡中尚能挽回的一切。即便你相信你女儿的命运是咎由自取,那么我丈夫的族人又如何?他们不曾被召唤西行,蒙福者不曾向他们提供逃离破碎故土的避难之所。我父亲认为他可以修建城墙、保护自身,可那就是刚多林的城墙,我亲眼见证它在我周围分崩离析。当我的祖父策马前去挑战魔苟斯,好让追随他的人得以抱持希望活下去,他的认识有所不同;而诺多当中众所周知,诺多的至高王芬国昐绝非不智。芬国昐家族主张,我们去。”
      轮到了我开口,而我忽然意识到,菲纳芬王或许不知道我会说什么。他可能会想起我对我丈夫说过的话,我曾如何预言他的命运,以及我早已知晓“一切将以毁灭收场”。当然,那都已经应验。
      但或许,他完全知道我会说什么。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独自在至高王的王座上坐了一个纪元,失去了子女、父亲和兄弟,明明知道血亲当中至少还有一些活着,明明知道要是没有这个他因过于睿智而无法做出的决定,他就能去往他们身边。
      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仍活在贝烈瑞安德,而迈兹洛斯已把他的冠冕送到了我手中。他将需要我来代言,不是作为他的母亲,而是作为费艾诺家族的王子。
      “费艾诺家族主张我们去,”我说,“在那片土地上,伟大的功绩犹待我们去达成。”
      外面,人群已经聚集起来,倾听着阿耐瑞的话语。“虽然万物皆在宏乐中得以预先构思、在远景中得以预先展示,但对真正进入一亚者而言,每事每物仍将依据时机不期而至,如同全新、未经告知。”[6]
      我们一起把各自家族的纹章设在三张古老的王子宝座上。然后我们打开大厅的门,向聚集起来的诺多宣布,我们已经选择了什么。
      我是奈丹妮尔,费艾诺的妻子,七个儿子的母亲;在维林诺的岛国,我是费艾诺家族的最后一人。诺多正在贝烈瑞安德与魔苟斯决战,维拉与他们同在;领军的是菲纳芬,以及伊缀尔,还有阿耐瑞,带着她的厚书。但是追随费艾诺的人不得渡过大海,我涉足的任一只船都不会离开这片大地。这是对费艾诺家族的诅咒,而曾是玛赫坦之女的我,已经亲身将它承担。
      在这片海岸上,我雕刻了我长子的死。地心的火焰烧尽了他,也把那颗宝钻灼离了他的手心。玛格洛尔在流浪,他那颗宝钻被抛入了大海。愿维拉宽恕他。愿他们学会宽恕我们所有人。
      为了这个纪元我的最后一座雕塑,我沿着海岸收集着浮木。不要貌似坚实的硬木,也不要来自鲜活青葱的森林的木材。我把浮木放在沙滩上晒干。不必匆忙。这个纪元眼看就要结束,随之而去的还有我的家族在贝烈瑞安德的作为与功过。当木头足够堆起火葬的柴堆,我把它们收集起来,一起点燃。其实,我本可以用岩石雕出一团火焰。它的颜色将同样明亮,它也能随风而动,几可乱真。我甚至可以用细小的锐利碎片给它加上锋刃棱角,好灼疼碰触它的人。但是我仿造的岩石火焰永远不能燃尽自身,永远不能化作火焰的残迹。这火焰是我丈夫的一个拙劣肖像。一个真正的肖像将会耗尽贝烈瑞安德、维林诺,乃至一亚本身。它将把观者烧光毁灭,然而他们将会渴望被毁灭,只为可以曾经如此明亮。这火焰是我的费艾诺的一个黯淡的影子,也是我给我丈夫造出的惟一雕像。
      我望着余烬成灰,发现我开始领会了费艾诺发下誓言时必定已经知晓的事实。同样的事实,或许伊缀尔在嫁给一个凡人,带他来到维林诺时已经领会,芬罗德在为一个人类男子付出生命时也已领会。我们首生的儿女并非不朽。我们甚至并非长生。只不过,我们的世界乃至整个一亚,都将在我们生命结束的时刻一并终结。
      “汝等将洒下无尽的眼泪,”曼督斯曾对流亡者们宣布,“汝等将厌倦世界,仿佛背负重担;汝等将衰微,变得有如懊悔的幽灵。”[7]当然,我亲口复述时就已明白,他所言千真万确。那是对智见的诅咒。只不过,那些话语对留下的人们也一样适用。只有维拉和凌驾于维拉之上的至尊者心存怜悯,希望才会来临。也许在贝烈瑞安德,他们会学到这一点。
      我伫立着,眺望大海。很快,诺多的余众就会带着捷报归航。至高王子们将会返回,而我将与他们并立;我将为费艾诺家族代言,直到阿尔达再造,我的丈夫归来。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费艾诺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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