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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部】第三章 ...
The Feud
翌日清晨,他准时踏进了芬国昐家族的临时议事厅。前夜的疲惫给身心造成的影响尚未消除,而雪上加霜的是,议事厅是一个任谁都休想放松的地方。千头万绪的事务都在这里汇总,人人往来忙碌,行色匆匆。图尔巩当初修建它的时候显然没把“舒适”纳入考虑范围,因此建筑虽然不算狭小,可也没提供多余的设施供人享受:一条走廊贯通长方形的大厅,两端各是一个出口,两侧用粗制的木料隔出许多相对独立的小厅,每个厅中只设了一张长桌和一圈木椅。他沿着走廊向芬巩平时听取汇报的地方走去,途中发现,在一个小厅里,格罗芬德尔已经和埃加尔莫斯展开了争论,而在另一个小厅里,朋洛德和朋洛斯正合力把一张大图摊开在长桌上。
比起别处的喧哗,他要去的地方仍然是安静的,因为里面还只坐着一个人。粗粗一看,芬巩的传令官与大多数卫士并无区别——黑发用银色的丝绳扎成一束,蓝衣整洁合身,饰物也只有颈上一条配着白宝石吊坠的银链而已。然而若是细看便会发觉,照男性的标准衡量,这位传令官的脸庞线条过于柔和,身形也过于纤秀了。
“Alasse'arin[1],宁魁伊尔。”
“Alasse'arin,埃克塞理安。”坐着的人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你脸色不太好。”
他早知道宁魁伊尔眼光敏锐、心思缜密——这是她身为女性的特质,连这种女性通常不会从事的职责也不能削弱。被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他只能窘迫地笑了笑,坐了下来:“有可能。昨夜的风暴之后,我睡得不够。”
她点了点头,眉尖若有所思地打了个结:“那不是平常的风暴。”
“不错。”他也颔首,“今天瓦萨的光辉也显得比往常黯淡。”
事实上,前夜他们又一次感到了来自地下的异常震动,每一次这样的震动之后,北方天际的烟尘就加重几分。没有人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人会天真到把它当成什么好预兆。
“我们应该派人去北方查看一下。”他说。
“这虽然有必要,却很难做到,你不是不知道。”宁魁伊尔微叹着摇了摇头,“我们要派多少人?他们若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又一次谈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两人一时都沉默了,小心地不让对话越过那条苦涩的界限。芬国昐家族和菲纳芬家族迄今仍然没有成型的骑兵,他们迫切需要骏马;然而拥有足够骏马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不曾在无边冰原上跋涉过的人。
怨恨和愤怒并非没有理由,可是理智如他和宁魁伊尔,却不愿给这样的情绪火上浇油,特别是在听说那个家族的一些消息之后。的确,那个家族的不幸和损失不能一笔勾销过去的背叛,但一味继续谴责却既无必要也无意义。他们终究是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片曾在大海彼岸憧憬向往过的广阔天地,他们对它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时间总是逝去太快,事务总是多得处理不完,与其对不能改变的过去念念不忘,还不如集中精力解决现在的问题。
“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试试训练这里的马。它们的体型是小了些,但辛达应该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种类,哪些比较适合训练给骑兵用。”
“的确。”宁魁伊尔的眉尖舒展了几分,“芬达拉托殿下和辛达的交流可有什么进展吗?我最近经常见到那支亲族的人出入驻地。”
辛达——这是一个相比之下愉快得多的话题。尽管诺多早就知道中洲生活着一些不曾渡海前往阿门洲的亲族,但真正相遇,仍是莫大的惊喜。双方的兴奋与喜悦都是那样单纯强烈,几乎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事实上,还真是不能用同一种语言来形容。
想到这里,他由衷微笑了。相逢的最初激动过后,他们就发现,长期的分离使双方的语言发展出了重大差异,虽然不至于彻底无法交流,却无疑又给诺多有待解决的难题清单添了新的一项。
“芬达拉托殿下正在整理辛达语的规则,我们可能很快都要学习这种语言。据说,希斯罗迷只是北方的一片区域而已,南方还有更广阔的土地、更多说那种语言的亲族。”
“那么,我们其实现在就该开始练习。”闻言她也微笑了,“比如,不要再说‘希斯罗迷’,应该是……”她蹙起眉,试图回忆那个辛达对此地的称呼,而他替她说了出来:“……‘希斯路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辛达语的词汇。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本应陌生的音节在舌尖唇边跳跃流淌,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美感。也许正如很久之前提力安的语言学者儒米尔[2]所说,语言就是历史,是一族沧桑变迁的见证,而语言的相通就暗示了必然存在的联系。倘若儒米尔本人在此,眼见自己的理论得到验证,想必会倍感欣慰。
更何况,辛达还不仅仅是他们广义上的亲族。在与本地辛达的有限交流中,他们发现天鹅港之王欧尔威的兄长埃尔威•辛葛洛——在辛达语中唤作埃路•辛葛——当年并没有像族人相信的那样在西行路上失踪,而是与身属迈雅一族的美丽安结为连理,现在统治着贝烈瑞安德名为多瑞亚斯的王国,是所有辛达的王。如此一来,菲纳芬家族的四位王子和一位公主作为欧尔威之女埃雅玟的子女,就与埃尔威成了名副其实的近亲,与辛达的交流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主要责任。
假如阿拉芬威殿下当初没有选择回头,他此刻会作何感想?
笑容渐渐敛去,那些不愿回想却又不能忘却的记忆一幕幕闪过脑海,即使隔着一道坚冰密布的海峡,即使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依然鲜明清晰,一如昨日。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芬达拉托殿下变得沉默多了,他想。菲纳芬家族的长子历来被公认为芬威家族最宽容随和的王子,也因此广受爱戴;然而就连他那明亮温暖的笑容如今也偶尔会蒙上忧伤的阴影,恐怕便是因为对他来说,亲族重逢带来的不全是喜悦。
宁魁伊尔突兀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路。芬巩的传令官霍然起身,百忙中还不忘推了推他,他愕然抬头,随即也急忙离座相迎——因为推开半掩的门走进来的正是芬国昐本人,图尔巩紧随其后。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从来不会无故来迟的芬巩居然直到现在也没露面。一念及此,他一边向芬国昐行礼,一边留神观察,想要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位当年提力安的至高王子竟是半点不动声色,神情语调无不体现着完美的自控:“宁魁伊尔,埃克塞理安?”
他们一起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们向图茹卡诺汇报。”
不容他们反应,图尔巩已经踏上一步到了他们面前。芬国昐的次子远不及父亲沉着,开口时语气虽然还算镇定,眼里的异样光芒却明白显示了内心的激动:“芬德卡诺身负一项不能公开的使命,他的责任暂时由我接管。”
起初的震惊过去了。他与宁魁伊尔对视一眼,清楚看到了她的意外和怀疑,而她一定也在他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因为她深吸了口气就望向芬国昐的次子,明显是要质问。然而就在那时,他忽然改了主意。抢在她出声之前,他低下了头,表示接受图尔巩的解释和安排。
他能感到宁魁伊尔惊异的瞪视,但他没有动摇,而是用不容置疑的平静向她强调:别多问,至少现在别问。
图尔巩所说的不可能是真相,或者说,不可能是全部真相。他熟悉图尔巩,了解图尔巩的开明豁达——尽管他从离开提力安就追随芬巩左右,最初邀请他加入卫队的却是图尔巩,平时也是图尔巩与卫队诸人打交道更多。能让这位王子动怒到几乎不能掩饰,事态绝非等闲。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想。而不管那是什么,一定是至关重要,重要到两位王族此刻对他们也不能明言,更不能公之于众。
略一错愕,宁魁伊尔便领会了他的用意,继他之后低下了头。
而图尔巩没有浪费时间:“现在跟我来,我需要熟悉芬德卡诺掌管的事务。”
他们跟着两位王族离开小厅,力求沉稳从容、若无其事地穿过中央的走廊,然而一行人还是引来了注意。议事大厅里渐渐静了下来,他几乎能感到那一道道投来的目光中包含的好奇与疑问的分量。
他从余光中发现格罗芬德尔也在人群中,于是侧过脸,对金发的友人笑了笑。他这一笑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仿佛打破了什么魔咒,本来莫名紧张起来的众人即刻又放松了,不再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厅里也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嘈杂忙碌。
稍后当四人在芬国昐本人的会客室里坐定,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坏消息的准备。关上门,芬国昐眉宇间终于浮现了疲惫,而图尔巩咬紧了牙,目光炯炯。
“抱歉,刚才的说法不是事实。”芬国昐开门见山地沉声说,“那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迷惑,因为实际情况很可能令许多人不安,我不希望我的部属遭受不必要的困扰。”
他和宁魁伊尔都保持了沉默,只是用心倾听。
“事实是,今天早上我们发现芬德卡诺不辞而别了,而这是他留下的。”
一张纸条铺到面前,他和宁魁伊尔一起默默读了一遍,然后同时猛然抬起了头。
“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吗?”见状图尔巩从鼻中嗤笑一声,连嘲讽也好似有了灼人的热度,“我一开始也不能相信我的眼睛!不管那个家族遇到什么灾祸,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芬德卡诺他——”兄长的名字一出口,图尔巩就找回了自制,虽然及时住口不言,一腔怒火却是无从发泄,末了只能一拳砸在桌上。
但芬国昐不似赞同他的态度:“现在没必要纠缠这点了,图茹卡诺。”制止了次子,芬国昐望着长子的两个得力部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既然芬德卡诺出发去了……桑戈洛锥姆,那么我们必须做好他一去不回的准备。”
“可是我们应当帮助他!”面对诺多如今的实际领导者,宁魁伊尔突然提高了嗓音,“他的选择明智与否,我不能断言,但他明明是在拿生命冒险,我们怎能坐视不管?”
她如此情绪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芬国昐闻言,并没有斥责她的无礼,而是仔细看了看她,之后面上掠过一丝了然,眼神也有所软化:“宁魁伊尔,我理解你的心情,而你也不要忘记,芬德卡诺是我的儿子。但是,他作此选择,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他既然认为他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就要为此担负相应的责任。我不能只为弥补他的轻率,就去危及旁人的生命。”
“芬德卡诺殿下这样做,本来就是要避免旁人为此冒险。”
他一语既出,三个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而他回想起昨夜芬巩的话,确信那是惟一的答案。
我的选择是我的,为它负责的也只能是我。
“我信任他的选择,我可以等待。”
那天晚上他没有站岗的任务。独自坐在米斯林湖畔,他无意识地抚摸着光润的长笛,目光随着荡漾的湖水漂移不定。头顶的夜空是漆黑的,拉娜像苍白的钩镰一样挂在西方,群星点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不知道那是因为烟尘还是因为雾气,不过他既无意愿也无能力去寻找结论。忙碌了一整天,前夜的疲惫非但丝毫没有减轻,反而积累得更加沉重,他迫切需要休息,却又无法顺利成眠。
就在他开始相信自己会这样枯坐一夜时,他瞥到了白影一闪。眨了眨眼,他待要思考那是不是错觉,她已经坐到了他身边。张开嘴,他想说些什么,但只发现继思考的能力之后,语言的能力也离开了他。而她也出乎意料地久久未发一言。
“埃克塞理安,你的确是个合格的听众。”末了她说,声音很轻。但他残余的判断力告诉他,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想控制自己的音量。他侧过头去看她,发觉哪怕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像是要耗去全部精力,但看清了她的面容,他瞬间清醒了:“您怎么了?”
她笑出了声。那本应是个高傲的笑容,然而出现在满是泪水的脸上,却只显得凄凉:“你只是个听众,我不需要你发问。”
他沉默下来,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湖面,手指却不知不觉在长笛周围收紧,凉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头,冷却着灼热的刺痛。
“我去找玛卡劳瑞,因为我想要他派骑兵去追赶我哥哥。”
他安静倾听,一动不动。
“可是我没见到他。我见到的是提耶科莫和库茹芬威。”
有一瞬呼吸似乎也停止了,他怀疑自己是否正在一点点化作石雕。
“他们不肯伸出援手,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哥哥要么是昏了头在做傻事,要么是存心想让他们的家族觉得应该欠我们的情!——他们就不想想,芬德卡诺打算去救的是谁?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起风了,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波浪。他深吸了口气,慢慢放下了长笛。
“他们变了……或者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不肯承认。芬德卡诺这个傻瓜,他真以为他若成功就能把所有不和一笔勾销?他总是这样把不该担的责任揽到头上……也不去想想他们值不值得!你知不知道,他出发的时候竟然带上了竖琴!在桑戈洛锥姆那种地方完全无用的竖琴!只因为那是他曾经欠Maitimo的赌注……”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了。不必看她,他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而他全然无意迫使她承认此刻的脆弱。抬头望了望黎明前分外黑暗的夜空,他转过身拥抱了她,感到她在怀中微微颤抖。然后仿佛再自然不过,他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轻声说:“Inye tye-méla[3],Irissë。”
[1] Alasse'arin:昆雅语,“早上好”。
[2] 儒米尔(Rúmil),滕格瓦(Tengwar)字母的发明者。
[3] Inye tye-méla:昆雅语,意为I love you。这句话严格来讲是不带情爱含义的,只适用于亲人之间,但关乎情爱的说法又没有共识,于是只有从权了。(其实我就是觉得这句话拿中文说出来太奇怪了……)
[注] 芬巩独自前往桑戈洛锥姆之后,芬国昐和图尔巩作何反应,并没有资料记载。此处纯粹是我的想象发挥。
芬巩和迈兹洛斯的赌注也是我的杜撰,参见第一部第二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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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部】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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