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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日出之家 日不落之国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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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山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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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名刀宝剑,也架不住无休止地砍杀。被浩瀚点到名以及若干没被点到名的帮手蜂拥而至时,两人已经换过七次兵器。
“如果重华在就好了。”阳子一边舞枪,一边抱怨。
她比较擅长刀剑,用枪不顺手,偏偏这里的刀剑都已经用废了。浩瀚的情形比她更糟糕,他的体力本来就很一般,陌生而又沉重的长枪大戟让他手忙脚乱。
即使杀死这里的妖魔,也不知道还会再来多少。
驱赶为主的方案其实跟等死没什么区别,因为总有全员力竭的一刻。
浩瀚最初的建议是最明智的,那就是请阳子在全员力竭之前,专心解决群妖乱舞的祸首水刀。
输定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了。
所有人都会死在今天。
阳子越来越清醒越来越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倒回最初的方案也不可能了,这里的阵营一旦失去她的战力,胜负马上就会见分晓。
“爵爷,请您休息一下。”虎啸叫道。
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汗出如浆,气喘如牛,这副狼狈相,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又有点心酸。
“把他带走吧,虎啸,至少别让他死在这里。”阳子说。
“爵爷主意大,不会听我的。”虎啸的三叉戟耍得虎虎生风,“而我,要和阳子并肩作战!”
虎啸已经完全把敬语的事忘掉了。不过,他的弟弟大叫着主上,从远处急奔而来,宣布祭祀诸事项准备就绪。
“可惜主上和台辅分身乏术……”浩瀚轻叹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魔……爵爷,您受伤了?”夕晖伸出手,却似乎不知该不该扶他。
“我只是累坏了。”
“别管这里了,主上和台辅先去祭台比较好,不是吗?”
“台辅到哪里,妖魔就到哪里。”
“什、什么?”
“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妖魔袭击麒麟,按说是黄海才会发生的事。黄海是妖魔的老巢,而在黄海游荡的麒麟通常还没有认主,没有王气加护……”
“主上,不好了!”
这回是春官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看到激战,他呆了一呆,又转向浩瀚汇报:“爵爷,御苑内突然出现了妖魔……”
首先,祭台的某些部分被妖魔撞坏了,正在抢修。然后,准备辅佐祭祀的春官中,有人受伤,有人失踪,抢修祭台的工匠班子也很危险。总而言之,就是祭祀的准备工作虽然曾经结束过,但现在又开始了,而且不知到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浩瀚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夏官府的人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爵爷,御苑内到处是妖魔……”
“嗯。”坏消息已经不会让浩瀚感到惊讶了。
“我们组织了四十八支小队分区巡逻,努力把人送到路木那里去。目前伤者十二人,失踪三十一人,没有死者。”
“你们做得很好。”
“下官曾经抨击过爵爷的衣物改良令……是下官错了,爵爷高瞻远瞩。”
“哦,不客气。”浩瀚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脸,没什么印象。这是一张看起来很耿直的脸。
“爵爷!路木那里人越来越多,挤不下了!”
又来了坏消息。不过,这或许是件好事。各处的联络没有中断,这无疑是件好事。
“余下的人就近组团,你们就地保护。”
“得令!”
“主上……请您听好了。请在场诸君听好了。”浩瀚提高了声音,“我们现在可以选择,一,立刻放弃水刀,送主上和台辅去路木,尝试在路木下祭祀。二,把水刀也带去。两种选择各有利弊,请主上定夺。”
阳子回头看看水刀——
那把刀已经完全不是刀了,只是鲜红的一团,扭曲着,蠕动着,闪动着,连周围的空间都似乎扭曲了起来。看起来就像科幻电影里常见的时空错乱。不管是放任自流还是去触碰它,都让人觉得办不到。
“你们都去路木,我和景麒以及使令留下。”
人群中扬起了喧哗。
“主上,太阳的光是生命之源,没有阳光,世界会越来越冷,农作物会死光,植物会死光,然后,就轮到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不过史书上说日蚀是地区性天灾,那么我们也许可以稍微乐观一点。庆变成了死域,而运气够好的生物能迁徙到别处生存下来……您明白祭祀的重要性了吗?您已经注定要牺牲了,但不是在这里。我不希望时间被浪费在感动、感慨和进言劝说上。”
浩瀚的言辞是有力的,有力得近乎冷酷。所以一瞬间,人群安静了下来,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死有轻于鸿毛,又有重于泰山,您明白吗?”
“我明白了,那么,放弃水刀,这就去路木……”
阳子的语声随着手里的枪……突然断了。
数十头飞禽类妖魔向景麒俯冲了下去。四周的人正在和别的妖魔缠斗,回护不及。别无选择的阳子一把操起令人生畏的妖刀,大力挥出一道圆弧。
幸运的是水刀看起来可怖,用起来倒和平常无异,毕竟有达王的刀柄在呢。
不幸的是阳子错失先机,又加上疲劳过度,无法控制刀势,这些妖魔已经注定血溅当场……血洗景麒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用水刀,阳子狂躁地想。
就在同时浩瀚已冲入场内,合身扑到了景麒身上。
污血一瞬间将他的后背打得五颜六色。众人的惊呼声还没出口,更多的妖魔已更疯狂地俯冲了过去。赤手空拳俯卧着的浩瀚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状态,太近了,近得已经贴到他身上了。就算有他遮挡,这一次的杀戮也将让景麒惨遭血与死的洗礼。但是,总比浩瀚在景麒身上被妖魔活活撕碎好……
阳子别无选择地挥出了第二刀。
弧线划过长空,好似划出了一道长虹。
妖魔纷纷坠地,却滴血未溅。
每一滴血都在飞扬开去之前被刀身吸住了。水刀的形体和气势也更盛大了。
阳子曾以为水刀和这些妖魔是同伙,只会使坏不会出力,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试着连挥了几刀,果然,只要她想,水刀就会如她所想地吸血。话说回来,水刀的原形本来就是水,血一沾水就难分难解,似乎也不稀奇。
“我主真是英明神武!”
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如此摧枯拉朽地斩妖除魔,或许杀光妖魔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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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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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学着小玉的样子,在路边摘了一朵大红花,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装着水的小瓶,把花放了进去。拧上瓶盖过了一小会儿,里面的水就凝固起来了。这说明那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种法术用的媒介。苏兰桂好奇地盯着看,果然,老鼠很快就把盖子又打开了。那朵花完整无缺地被保管在一个透明的固体内,像纸镇。
“兄台,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朋友有一头红头发,小名又叫小红,我觉得这样的花和她很般配,因为她武功也很好,又爱帮助人。我真希望她还活得好好的,如果我把这花送给她,告诉她花朵的含义,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苏兰桂呆了呆。
他感到自己已经猜出了这位鼠兄的来头,却不知该不该在这里相认。
“虽然有人说她死了,但你作为她最重要的朋友,断定那不可能,是吗?”
“怎么说呢,按常理判断,她是必死无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上都城去?”苏兰桂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坐在原地哭当然也是一个办法……”
“呵……”苏兰桂沉吟着笑了起来,“我也要上都城去,如果兄台你不嫌弃,咱俩就做个伴吧。”
两人闲谈的期间,青青的剑已经刺中了最后一头马腹,虽然又有蛊雕向她扑去,但凭青青的身手,自然不用担心。
然而这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青青打算抽剑出来反手挥击时,剑深深陷在了马腹体内,被骨头夹死了。看得出她又加了一把劲,可是剑不但没被拔出来,反而断成了两截。
如果对方是普通的人类,那么仅凭断剑或肉掌,青青也足以应战。换句话说,不懂法术的青青,失去了冬器,就无法真正伤到妖魔。
冬器上附有作用于世界之外的力量,随着冬器的损毁,这力量也不复存在了。她必须躲闪或用蛮力挡开蛊雕的攻击,不幸的是,利爪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身体,她没有时间躲闪,也没有时间蓄势发力。
在场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无力回护。
突如其来地,斜刺里冲出了一个人,纵身扑向蛊雕。蛊雕的体形在妖魔中偏小,胜在凶猛迅捷,虽然有时也会把活人整个儿拎起来,被那样全力全身心地一扑,雕身也不免沉了一沉。不过,仅仅是沉了一沉,转眼间,那人已被摔了出去。只见妖翼一剪一拍,又作势俯冲。
随着青青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双爪一喙撕裂了那个人的衣襟。
为什么只是衣襟……而不是开膛破腹呢?
蛊雕发动攻击时力度出现了偏差?噢,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蛊雕的身体甚至在低空滞留了几秒钟。它在犹豫——是的,它在犹豫。苏兰桂非常清楚地看到撕裂的外衣下是一块赤红色的汗巾,它正在盯着汗巾犹豫。
“接剑,青青!”
在蛊雕再次作势欲扑前,老鼠已经叫了起来。
局势顿时产生了大逆转。
青青接住那把几经转手的冬器,一下就把蛊雕劈成了两半。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魔……”
青青想去照看一下那个吓晕了的恩人,却立刻陷入了新的厮杀,无法抽身。
“听说为了提高救助的效率,官兵并不追求杀死妖魔,他们要求把四散的妖魔驱赶到一个相对小的区域内再进行歼灭,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带网开一面,所以三个方向的妖魔全都涌到这里来了……”有人答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的防卫怎么会这么薄弱?”又有人问。
“唔,因为我们这一带的联防队长正在家和媳妇儿生娃。”
“什么?”
“娃要出生不等人,对不?所以也不能不让他生……”
“天哪!以后见到那小娃,咱一定要多打几下屁股啊!”
连那位鼠兄也和众人一起哄笑了起来,苏兰桂的心里却七上八下怦怦直跳。
混天绫,那红汗巾是师门秘宝混天绫,决不会错。
相传浩瀚少年时苦读诗书,难免文弱,故此升山前乙老师以秘宝相赠,也算佳话一桩。
那人和师门是什么关系?和浩瀚是什么关系?
苏兰桂把那人小心翼翼地抱到了野木下,喂了他几口水,他就醒了。
他浑身血污,头发衣服一团糟,眉眼却十分清俊,仔细看看,年纪还很小。
“小兄弟,你是不是姓何?”
“我姓陆。”少年困惑地答道。
“你有姓何的亲戚么?”
“嗯……没有吧,没听父母说起过。这位大伯,您为什么这么问?”
直接说出混天绫一词,会不会太冒昧了?苏兰桂还在犹豫……谁知那少年抬头一看,就叫了起来:“青青,你的汗巾怎么会在我身上?”
原来青青姑娘才是法宝的主人,苏兰桂正想问青青姓什么,青青就已经红着脸气壮山河地直嚷嚷了:“你怎么偷我的东西!陆俊卿,想不到你现在已经堕落到当小偷了!”
一看这姑娘的脸涨得比汗巾还红,比大红花还红,大家就明白谁说的是真话了。
少年舍身相救固然是情深义重,但少女以秘宝相赠的心意也毫不逊色。很显然她一开始就知道舍身相救的恩人是他,所以惊呼声才会那么惨痛。
“少年人总是爱少年人,幸好我还有宏图伟业……”老鼠在苏兰桂身边喃喃地说。
“不,我认为不管什么事,学习还是爱情,只要有心开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嫌晚。”
“哦,这位农家兄弟,你可有心上人?”
“我心爱的人正在仁重殿等我回去……”苏兰桂注视着他,目光炯炯地说,“看到妖魔就放弃生命的我,实在是太愚蠢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老鼠眯起了眼,笑了。
“她姓钟,名灵,台辅亲口给的表字,叫毓秀。”
“钟灵毓秀……真是个好名字。”
“坐在原地哭当然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我要上都城去,上凌云山去,看看哪里发生了什么!”苏兰桂向老鼠伸出了手,邀请他一起上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