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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沉默的花语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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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让阳子相信是她产生了幻听。
景麒的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人也坐得笔直,一如平日。所以,是她幻听。
“主上,请您教我接吻。”
……咣当一声,座椅翻倒,受惊过度的阳子又一次栽倒在地。
“啊,您有没有受伤?”
“呃,不碍事。”
发现景麒还是完全没有过来搀扶的意思,阳子只好又一次讪讪地爬了起来。
这个只知道矜贵地袖手旁观的混蛋真的知道接吻是什么意思吗?
“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噢,两个互相关心……我是说,相爱,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亲热,然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接吻。如果先说好一个教一个学,再把嘴凑到一起,就太可笑啦。”
阳子的语气更不好。
景麒的脸红了。
阳子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说走。
不善言辞的景麒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在越来越难堪越来越沉重的静默中,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惨白。
“我真是太失礼了,请主上降罪。”
降罪,而非恕罪。他那慎重的措辞让阳子想笑。
“免了。”
阳子竭力憋住了笑意。她要让他尝尝窘迫的滋味。
“那么,请容微臣告退……”
这里是他的卧房,他能退到哪里去!阳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她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而他一直在挣扎。僵持的时间其实不长,阳子的感觉却很漫长。她想呵斥他屈服,又想率先服个软,她还没想好,身体四周就卷起了微妙的气流。那一瞬空气近乎液态,空气在波动,在荡漾,一阵眩晕,突然金芒刺花了阳子的眼,手里的袖子随即一轻。阳子意识到景麒已化为兽形即将消失,便奋力纵身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些什么。
风在呼啸,除了风的呼啸,只有一片茫茫,茫茫一片。
“请松手,主上。”
麒麟不得不停下脚步。
阳子气喘吁吁地摇着头。
“请松开我的尾巴。”
“啊,抱歉,我不是存心揪你尾巴啊。”
长长的马脸(鹿脸?)上滚下一滴明晃晃的水珠——换言之,汗。
“这是哪儿……”
“骠骑!”麒麟仰首,厉声呼喝。
“在。”
“送主上回金波宫。”
“等,等一下。”阳子对伏到脚边的使令摆了摆手,“景麒,你呢?你是要离家出走?”
“这是从何说起?”麒麟的眼瞪大了。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刚才是我不好,抱歉啦。哎呀,我又这么轻松地说了抱歉。不过我是真心的。”
“我在这一带遗失了重要的纪念物,想找一找。”
“等天亮了,叫人一起找,不好吗?”
“私人物品,不用兴师动众了。”
“哦,是你‘随便走走’走出来的重要纪念物呀。”
阳子的声音又僵了。
“那也许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吧。不过,张清先生怎么样?”麒麟闷闷地问。
“哈?”
“接吻的事。”
“哈?”
“他也不行吗?我一直以为您与他交好……”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我明白了,我所遗失的物品果然无可替代。主上,请允许我,请您允许我也任性一回吧。毕竟是您的任性造成了我的损失。”
麒麟径自密林深处走去。
和他的衣物一起遗失的是什么?是舒觉的纪念物?阳子讨厌无可替代这个词,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可能像先王那样痴恋他。阳子是不可能痴恋任何人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没有自我的人生有多糟糕了。不过,如果他只是要一个吻,那倒不难办。
“骠骑,退下!你,快给我变成人。”
“不。”麒麟犟头犟脑地回答说。
“那可不行。”阳子微笑起来,“对着这张马脸,该怎么下嘴呢?”
“马脸,马脸……”麒麟嘟哝着,抱怨着。
“好啦,快点。”
“又没有衣物……”
还在嘟嘟囔囔,但听起来并不是怨言。这回阳子笑出了声。她有心提议回宫,又怕他怀疑她的允诺只是哄骗。犹豫中,他俩又前行了不少路。然后,麒麟主动在一株野木下停住脚,侧着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银白的树干和枝条在黑夜中分外皎洁,让人生起了温暖的安心感。然而那个金色的躯体比神圣的野木更柔和更明亮,金色和银白正交织在一起,荡起圈圈光晕,阳子简直没有办法从低垂至地的枝条和累累果实中分辨出麒麟的所在了。如梦如幻一般,金银的交界突然迸发出五彩的芒,不过她马上就知道这不是梦了,因为景麒已经怯怯地从树后探出了脸。
与其说是羞涩,还不如说那张脸上布满了不安。
“来,把眼睛闭上。”
景麒的眼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圆过,像铜铃。
“首先,要把眼睛闭上。你得记好了,只有玩弄对方的坏家伙才会睁着眼接吻。”
眼帘迟疑着合了起来。凑近前去,就能清晰地看到细密的睫毛不停地扑扇,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骨碌碌直转,好像时刻准备着睁开眼逃走。
水中的景象是幻象,很好。虽然在蓬莱挑剔伴侣是不是处子一定会被讥笑成老古董,甚至会被冠以恶评,但阳子很愉快地鉴定了他和舒觉并无肌肤之亲。用指尖轻触他的脸颊,那种驯顺的温热让她有点心动,荒唐的感觉也就没那么强烈了。一横心,把嘴唇压到了那色泽淡薄的唇上。为什么她会答应这种奇怪的请求呢?也许麒麟不会理解他俩现在有多可笑,但从人类的视点来看,实在是可笑之极。幸好他不懂真正的吻应该是什么样,她只要像这样轻轻一触就能宣布大功告成了。
“主、主上,为什么您睁着眼?”
如假包换的吹气如兰——当然重点不在这里。
“您是在玩弄我吗?”
听听,听听。
“睁开眼睛偷看的人还有谴责我的资格吗?”
“明明是您先……”
在景麒面前强词夺理无异于自寻死路,阳子一边懊恼自己的多嘴一边义无反顾地用吻堵住了怨言。不过,也许她是受到了那芬芳的引诱,所以想要得到更多。
人一闭眼,听觉就变得特别敏感,阳子听到晚风拂过草木的簌簌声,羽虫振翅的嗡嗡声,但是,听不到景麒的语声了,连呼吸声心跳声也没有。想来他是完全彻底地懵了。年少时她也曾想象过和异性拥吻的感觉,不管友人或者杂志上的文章描述得有多美妙,她总是怀疑会不会有点脏。浅野看起来是个挺像样的男生,但他的卧室就像绝大部分高中男生一样臭烘烘乱糟糟的。万幸的是,景麒比她的父辈更严谨更讲规矩讲卫生,他的床铺、书桌、衣物以及整个宅邸都一尘不染。前些天她和他共乘一骑的时候,就闻到过他那温暖而又洁净的体味。
身体的味道那么清淡,唇舌间却那么浓烈,好像什么花还是什么果,馥郁而绵长,让人沉醉。
“吸气,笨蛋!”
阳子按着他的胸膛。
这个世界上会有忘记呼吸而死的人吗?终于,她的掌下传来了微弱的起伏,随后是突然响亮起来的急骤的心跳声。她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那总是严严实实掩藏在厚重衣物下的皮肤是如此洁白,和平日稞露的冰雪似的手和脸不一样,有着羊脂美玉似的温润质感。为了更充分地享受这样的温香软玉,阳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身体。
毫无预兆地,景麒睁开了眼,直视着她。他的瞳仁是麒麟独有的紫色,不过,和别的麒麟不同的是,那澄澈的紫透着清冽的光,不见慈悲,只觉严厉。奇怪的是,阳子却产生了玩赏之意。某些时候,神圣不可侵的高洁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挑逗。
“您……”
阳子再次用吻压制了他的怨言。因为出了血会很麻烦,所以她只是温柔地纠缠着他的唇舌,荒唐感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的心中只有欢喜,无限的欢喜。这个吻是那么温柔那么舒畅,陶醉在甜美如蜜的眩晕和微微的羞耻感里的阳子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他的身体震颤不已,唇舌却僵硬着,始终不作回应。渐渐不满起来的阳子猛地把他推开。
“你这家伙,也该……”
语声嘎然而止,因为景麒立刻抓住了自己的咽喉。
“你怎么啦?”
忘我的抓挠使阳子不寒而栗。等她回过神来劝阻时,那手指和颈部早已鲜血淋漓。王和麒麟接吻会遭天谴?事后想来虽然滑稽,但那一瞬间她就是这么想了。
“您的嘴里有荤、荤……”
景麒看到了手指上的血,身体马上摇晃起来。于是她把那些手指放进嘴里,一个一个舔干净。
也许是血的余威,抑或是手指尖端的奇妙触感,景麒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那样的温热和湿润,让他联想起破壳而出时被乳母舔拭的感觉。按理说他不可能还记得那样的感觉,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细心,那样的周到,那样的疼爱。不过又有点不一样,此刻的舔拭有一种说不出的煨亵。
温热的唇舌移到了他的咽喉。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是更为煨亵的意味让他很受用。他的王终于消灭了所有的血迹,再度捧起他的脸。他心里其实一点也不讨厌接吻,却很畏惧她嘴里的血腥。
“放心吧,都交给我。”
嘴唇轻轻落在他的唇上,随即移开了。温热酥癢的感觉从眉梢眼角蔓延到了耳际,突然耳朵被咬了一口,他不禁发出吃惊的声音,惹得她呵呵直笑。
“主、主上……”
他在吞口水。
眼见着满是抓痕的喉结在那里滚动,阳子忍无可忍地咬了上去。血渗了出来,她却停不下来。景麒抬起双臂,像是想要挣扎着推开她,但他其实是把她拉到了树后,拉进了他的怀里。
“失礼了,主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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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仅为无责任遐想。
庆国芒果报记者:我们将对目击者进行独家采访,诸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全体使令(口水哗哗流):为什么我不是主上!好羡慕主上!羡慕到死!
芒记(呆):我知道使令都是妖怪,但没想到使令都是变态(而且都是受)。
庆国月亮报记者:那个,芥瑚是母的……
芒记:母子不伦更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月记:算了,还是我来采访吧。那个骠骑先生,你为什么这么羡慕主上呀?
骠骑:对着台甫的咽喉卡嚓一口咬下去……
斑渠:那个血是汩汩直冒……
重朔:那个美味啊那个滋补啊……
月记:芥瑚……哦,你不是在流口水,是在流泪水啊。
芥瑚:台辅终身有靠了,呜呜呜呜呜!
月记:这些镜头大家都看见了,我问的是下面,下面呢?
全体使令(齐摇头):下面没有了,就顾着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