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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荆棘的王冠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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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中,悄悄浮现了使令狰狞的身影。
“台辅,找到主上了。”
“她安全吗?”
“安全是安全……”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可是台辅……”骠骑欲言又止。
“退下。”景麒冷淡的语声中透出了疲倦。
她会有不测吗?不会,她身手矫捷,又对凌云山路了如指掌,即使遇到劫匪或妖魔,也能用剑术方术轻松摆平,再说了,庆的中心地区根本不可能有劫匪或妖魔。
景麒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他派使令去找她,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她刻意不返寝宫的事实。
每天天还没亮,就能看到那张酣睡的脸,想让她多睡片刻但总是不得不狠心叫她起床。她将醒未醒时嘴里会发出不满的唔唔声,而且总是先睁开一只惺忪的眼。她最喜欢的早点是汤圆,为了方便与他接吻,芝麻馅里严禁猪油和蜂蜜。他常常亲自喂她吃早点——不是用手。这种时候她是幸福的,他对此非常有把握。虽然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只是一心一意想让她感到幸福,但这种时候,他也相信自己并非不幸福。
一般情况下,他对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她感到幸福很有把握。所以这些年他俩相安无事,简直可以说是恩爱夫妻的典范。但是,在她不悦的时候他就会不知所措。他不擅长取悦别人,态度总是生硬而笨拙。所以关系破裂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台辅,请沐浴就寝。”
“嗯。”
她不会回来了,因为她不想看到他。
这里是燕寝,她从前的居所。他本不想来。明知主人不欢迎自己却硬着头皮现身的原因是,他不能让旁人认为他在生气、赌气或怄气。假如人们(包括她),能正确地理解他的想法就好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揣摩着她的心思,试图按照她的喜好决定自己的言行而已。
然而人们是不可能正确理解他的想法的,哪怕他说出口,人们(至少她),也不肯相信。当她认定他在怄气的时候,他的实话,他的谎话,他的话——似乎毫无意义。
“台辅!”
女奚小小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低下头,看到血丝正从浅色的内衣下慢慢渗出来。前晚那一跤摔出了一些细小的伤口,因为他几乎没有痛觉,官袍颜色又深,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
衣物从身上拉下来时凝结的伤口又开了花,御医很快赶到,为他处理了伤口和淤青,沾血的物品也被女奚收拾得一干二净。但是,空气中残留了一丝淡淡的血腥。这种腥味让他两眼发黑,头皮发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乏力感。这和麻沸散药力最高峰时制造的深度昏死状态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后者不会使他感到丝毫不适。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他随着女奚的脚步走出房间,却无法摆脱那丝淡淡的血腥味。廊下清风轻拂,鸟语花香,他却在如此美景下一阵阵泛着恶心。走入浴室,香氛袭人,情况也没有好转。有一段时间,他几乎以为那种腥气来自他的幻觉。正如他至今无法确定体内的疼痛是真是幻一样。然而他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就是他本身。那种让他反胃的味道是从他的身体上发出来的,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
“至少有一点,您与我达成了共识。”他凝视着袅袅的雾气,喃喃自语,“您与我都认为我令人嫌恶……”
只要她开始伤心,无论他怎么应对她都会越来越伤心,这是因为她伤心的原因就是他本身。如果可以消失,如果可以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但是,只有这一点,绝对不可以。她天然的生命在数十年前就结束了,他的存在是她目前的生命基础。虽然愿意就此消失,只要她别再伤心,然而她的生命是天下苍生的生命基础,他必须把她的生命放在首要位置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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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痛痛……”
阳子刚坐起来,就又一次倒了下去。
“你喝得太多了。”一个温和的语声在她耳边说,“乱性伤身,毫无益处。”
“乐俊,我不是来听你教诲的!”
乐俊笑了,递给她一杯茶。茶水十分苦涩,但她一饮而尽之后,头痛的感觉就缓解了不少。
“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吗?”
阳子也笑了。
在乐俊眼中,这个笑容简直比药茶更苦。
如果是别的男人,大概会嬉笑着反问“不该发生的事是什么事”;如果是景麒,恐怕只会说是或否。不过,乐俊是乐俊,不是别的任何人,他显出了为难的神色,过了许久,才婉转地、含蓄地、近乎忸怩地开了口:“男人和女人一样,也讲究节操。”
“啊,抱歉。”
阳子脸红了。她并没有调戏这个正人君子的打算,但之前的那句话,倒像在调戏他。
“回去吗?我送你。”
“不。”
“可是午议时间快到了,你昨天已经荒废过一次了。”
“乐俊……”
“嗯?”
“你总是这么明理,你有不明理……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大脑发昏的时候吗?”
“只要是人,就会有犯浑的时候。”
“我和景麒闹翻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躲着他。如果他不是景麒,或者我不是景王,我早就可以痛痛快快和他决裂了。妙就妙在我不能把他逐出我的生命;而他呢,明明不想留,却也不想走。乐俊,让我在你这里多呆几天吧,然后我就会回去了,回去陪他貌合神离。因为是上天要我和他互相介入对方的生命。”
“你想和景台辅决裂?”
“这大概就是叛逆心理吧。因为没有权利甩掉他,所以特别想甩掉他。”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叛逆心理。”乐俊轻声反驳道,“其实你只要宣布你俩恢复单纯的王和麒麟的关系,就可以了。你并不真正希望和他断绝私情,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呵,那我为什么跑到你这里来?”
“是惩罚吧。”
“惩罚?”
“这是你对景台辅,不,应该说是对爱人的惩罚。而不是你自以为的泄愤。人总是这样,害怕被甩的那个叫着要分手,害怕离婚的那个叫着要离婚,人总是习惯性地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去伤害对方,却不知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对方可能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乐俊,请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
“您以为和别的男人野合会伤害景台辅,其实你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一派胡言!”
“您很重视自己是否忠实,却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不忠的行为只会伤害你自己。”
“你真是太过分了!”
果然是说得太直接了吗?乐俊有些懊恼。他担心阳子在这里碰壁后会另投别处,才特意危言耸听啊。
“前面还在说可能,到他这里居然就变得这么肯定了。你凭什么说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呃……”
“你又不是他本人,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普通人,就算不爱妻子,妻子出轨的行为也会伤害到他,因为男性的占有欲和虚荣心受到了伤害。但台辅不是普通人,他没有那些阴暗的情感。”
“而且也不爱我……他也没有爱一个人的情感,是吧?”
“爱只在平等的人之间产生,你和他平等吗?”
“我从来没有把他看成自己的奴仆,唔,虽然有些时候争执起来,为了占上风,有时会拿身份压他,但是后来我注意到了,早就不说了,唔,虽然昨晚是说了……”
“如果你很想看看景台辅的反应,可以向他宣称你我有染。”乐俊认真地说。
“啊?”
“事后我会出面为你澄清,说你只是为了气他。这样你既可以达成初衷,又不必承担后果。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
“为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恭听导师教诲。你对我的剖析并不正确,我要向你证明这一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