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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副队长裘因在与新实习生的见面后心情极其恶劣。在那之前,不论是实习生还是新兵,没有一个人不对自己“副队长”的身份有所畏惧——不是急于巴结便是远远回避——从来不曾有谁像伦尼·布兰克那样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裘因将伦尼对自己和悠的态度两相对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到私人办公室,裘因的怒气立时到达极点。灰色的眼睛由于长期的疲劳工作和极端的愤怒逐渐布满条条紫红色的血丝。终于,裘因把积压的怒火通过拳头发泄在办公桌上。随后,他拨通了最忠实于他的士兵——二等兵队长威尔的电话。
      “长官?是裘因队长吗?”
      “是我,威尔。”
      “有什么吩咐,长官?”
      “立刻给我找到新来的LT实习生——伦尼·布兰克的所有资料。”裘因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语气里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之情,“我倒要看看,他是哪来的不怕死的小鬼!”

      一等兵宿舍楼的通道里,柳生与悠正悠闲自得地边走边聊。很快,话题便转移到实习生伦尼·布兰克的身上。柳生半开玩笑地说:“伦尼似乎对裘因没什么好感哦。也许将来你们会成为同一阵线的同志也不一定。”
      “你真这么想?”悠打了个呵欠,“我看那个伦尼对你倒是挺感兴趣。”
      “也许是因为想起某个和我很相象的人吧。”柳生笑容可掬地扬起前额的金色刘海。
      “是吗?”悠懒洋洋地瞅着柳生明亮的笑容,“反正我对那种喜欢偷听的小鬼一点兴趣也没有。”悠转过身,怪腔怪调地问远远地尾随在后的伦尼:“喂,你还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伦尼歪着脑袋笑道:“刚才我已经争得队长的同意——随意选择自己需要的教练员——你没听见队长的话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选定的人选就是你——一等兵悠·树!”
      “我早说了吧?”柳生嬉笑着用胳膊肘捅悠。
      “所以,麻烦你送我到我的宿舍吧。”伦尼拍拍脚边的褐色行李包,“顺便替我搬一下这个。”
      “你选的是教练员还是佣人啊?凭什么要我帮你搬行李?!”悠自顾自往前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再见,小鬼!”
      柳生无奈地摇摇头,一手放在伦尼的肩上,小声安慰道:“别理他;他就是这副德性。我来帮忙吧?”
      伦尼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眼神里却不再有先前的愉快畅亮。

      “真希奇,你身为实习生竟然被安排在一等兵宿舍!我之前还以为你只是跟着我们在一等兵的宿舍楼瞎转悠罢了。”柳生打开单人宿舍的大门,开始和伦尼一起整理房间。
      “大概是因为我在这里实习的时间比较短,和三等兵一起练习收不到什么明显效果的缘故。”
      “和一等兵一起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柳生打开窗户,拂去窗台上积压的厚厚的尘埃。温暖如春的明媚阳光柔和地撒在他的金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别看这里都是一等兵,其实一个个都懒散得很。训练的时间也比其它人少得多。所以大家都很闲——谁让负责人乔伊斯是这么一个谦和可亲的人,几乎没什么威严。不过最近有些人开始拼起来,因为这段时期的表现将会影响到年末的选拔。那么多人的队伍只有两人能被选上提升到总部。实在有些残忍……”
      面对柳生的感慨,伦尼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展开床单,却迎来扑面的灰尘。他竭力抑制喉咙里难耐的刺痒,问:“这里以前是谁的房间?有多久没人住了?”
      “哦,是副队长雷吉内的。”柳生低头沉思一番,旋即答道,“他差不多有5个星期没在这里了。不管怎样,请坚持一下吧。一等兵宿舍也只有这一个空房间。”
      “他是一等兵副队长?那裘因……”
      “哈,抱歉。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柳生歉意地挠挠头,补充说,“事实上,雷吉内5个星期前就死了,在这个部队里。”
      尽管难以察觉,柳生还是注意到伦尼在“死”字出现时的瞬间闪过的双眉紧蹙的严肃表情。未等到柳生开口,伦尼又问道:“雷吉内是怎么死的?是病死,还是……”
      “是谋杀。”柳生幽叹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报告给总部?!”
      “没办法;我们根本无法找出凶手。何况在‘选拔’的日子逼近的时候出这种事有损边境部队的名誉。”
      伦尼坐在床边,乌黑的眸子包裹着深沉的郁闷。他将头深深地埋入手中,手指插进浓密的黑发里,许久没有吐出半个字。柳生在伦尼身边坐下,细声说:“或许你认为我们很卑鄙,但这也是出于无奈。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们。其实,最可怜的还是雷吉内。最不该死的人……”柳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指着门外墙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简易密码输入器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自己另外设置进屋的密码;否则我们会根据你所在的房间记录密码,而这个密码是完全公开的。你一定要尽快做好决定。”柳生拍净裤脚上的灰尘:“我不打搅你了。好好休息一下。对了,我和悠的房间就在前面,有事尽管找我们。”
      “柳生!”伦尼叫住即将走远的柳生,“雷吉内的死,我很难过。还有,谢谢你。”
      “谢什么?”柳生回头面向伦尼,清秀的面孔挂着宜人的微笑。
      “很多事情,很多……”
      “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不用谢。因为你没有亏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直到下午裘因才接通二等兵威尔的电话。面对裘因迫不及待的口气,威尔倒显得犹豫不决。经过裘因的一再追问,威尔才缓缓开口:“是这样的,长官,我的确仔细地调查了所有LT实习生的资料……”
      “我知道你很认真负责,但我要的是调查结果,不是过程!”裘因有些不耐烦。
      “很抱歉,长官。没有结果。尤莱尼万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实习生的名字是‘伦尼·布兰克’。”

      过去尘封的记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摆脱各种压抑的束缚,逃离先前回忆的盲点,从四面八方一齐飞聚为一个整体。于是那些曾经遭到遗弃命运的“过去”重现于思绪的海潮,重现于宁静缥缈的夜色里。点滴黯淡的星光缀在似有若无的苍穹之中。惨白的月光中已寻觅不到昼的温暖。唯一让人感到宽慰的,是女孩轻柔温和的嗓音。长长的黑色发丝间若隐若现的清香飘荡在清凉的空气之间。然而,这心中唯一想要保护的,渴望永驻的却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浓烈的血腥味在弹指间掩盖了所有气味,醇厚的血滴沿着手中的尖刀往下滑落,最终坠落在一片血泊里。记忆中残存的,是突如其来的士兵以及胸口无法抑制的剧烈痛楚。
      再之后,似是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灰色的制服,灰色的人群,灰色的铁墙,灰色的景致,甚至连记忆也逐渐只剩余“灰色”一个概念。直到突然有一天,灰色的牢门“吱呀”开启,闯入视野的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黑色身影。温暖的怀抱不仅传递了久违的温馨,也送来一句莫名的话语:
      “对不起……”
      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看清说话人的面容。脸颊上出其不意地飞溅起一丝濡湿,此时才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心意。然而只能闭上眼轻轻地安慰:
      “不要……哭。”
      再次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夜还深,遥远的天边依稀地垂着几点残星。悠不自然地晃晃脑袋,却了无睡意;无奈只得起床。一杯浓郁的黑咖啡后,头脑更是清醒了大半。悠正欲继续躺下等待黎明,一阵细微的声响不经意地擦过耳边。出门张望,一眼就瞅见伦尼的房门大开;而房间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走出一等兵宿舍楼,广场前堆集的雪堆上端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伦尼独自呆坐,出神地聆听耳机传送的声响。悠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伦尼左耳上的耳机送至自己耳边。郁闷沉重的音乐立时冲击耳膜,悠将耳机扔回伦尼的怀中,一边不满地问道:“你怎么听这么闷的曲子?不怕得抑郁症吗?”
      “是你啊,悠。”伦尼笑容可掬地与悠打招呼。
      “你没听我说话啊?少听听这类音乐——它们只会让你的脑子更迟钝。”
      “我会的。”伦尼收起耳机,并同随身听一起放进大衣口袋。“你还没睡吗,悠?”
      “我说它们会让你变迟钝吧——我都一觉睡醒了。”悠在伦尼身旁仰面躺下,“你怎么样,新床睡不惯?”
      伦尼摇摇头:“没有。其实我从来没有在一天内睡上5小时以上——和床没关系。”
      “难怪你脸色这么差。这样可不行。不论谁都应该每天好好睡觉。如果你要我做你的教练员,就乖乖听我的话——从明天起每天至少睡满7小时。”
      “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5个半小时,怎么样?”
      “免谈!”
      “……悠,你今年有19岁了吧?”短暂的沉默之后,伦尼先开了口。
      “大概吧。”悠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什么叫‘大概’啊?”
      “我几乎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医生说是因为我坐的飞机失事时对我的脑子打击太大的缘故。”悠笑着用手指直戳自己的脑门。“那时候的我看上去大约是18、9岁的样子——其实和现在相比根本看不出什么有区别。偏偏我的档案因为电脑故障全丢失了。所以喽……”
      虽然悠一脸的无所谓,伦尼还是试图转移话题:“前副队长雷吉内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想到这个小子?”悠往上移了移身体,直到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因为柳生好像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而且我现在住的房间就是他的……”
      “雷吉内为人还可以,就是有一点神经质,比较孤僻。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平时没事就爱往教堂跑。”
      “教堂?”
      “就是前面那个屋顶很尖的房子。”伦尼顺着悠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阴郁的夜色中辨认出一座特别高、哥特式的建筑突兀地立在一片空地上,“很破旧吧?现在几乎没什么人去了。也许过段时间就会被拆掉,改建成公园什么的。至于柳生嘛,好像和他一起长大,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其实也只有柳生愿意接近雷吉内那种性格怪异的人——老实说,柳生这家伙,和谁都能处得挺不错。不过也就是因为和我走得太近,得罪了不少人。”
      伦尼又问道:“……雷吉内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问这种怪问题?”悠斜眼瞥了伦尼一眼,“我是没看到。不过听柳生说死得很惨就是了:身体被劈成两半,浑身上下划满了类似‘十字’形的伤口。有人还说他是受到‘神’的惩罚死的——真是可笑的解释!”
      “通讯员也能看到尸体?”
      “尸体是柳生发现的,就在附近哪个很高的雪堆里。所以说柳生很可怜,突然看到好友的尸体——还被一个变态砍成那副样子——论谁也吃不消。”悠猛地蹿起身,长长地伸个懒腰。他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后,掏出一样东西朝伦尼抛去。伦尼慌忙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精致小巧、约一指粗的十字架:“悠,这个……?”
      “哦,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这东西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我。今晚讲了这么多‘鬼故事’,待会儿睡觉时可是会做恶梦的。”悠跳下雪堆,抖去粘附在皮靴和大衣上的雪片,“你不要的话就还给我;别就这么随便扔了。”
      “不,……我要!”
      “那就好。”悠的笑容似是得意又像得到些许安慰。他轻拍伦尼的后脑勺,绽开一张阳光般的笑颜说:“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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