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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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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孙娘指的方向,叶文芍和曲婉歌当晚就摸到了乱葬岗,只是路程有点远,到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顺路偷了匹马,寻思着肯定能用上。
南方潮湿,尸身不好保存,坑坑洼洼的泥地里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腐臭的味儿。
“我觉得我们冲动了,你觉得呢团团?”
叶文芍呛了下,摸摸一旁的马:“我也觉得。”
曲婉歌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难怪说冲动会误事。南疆人不傻,既然能让我们逃走,又有机会让我们接触到消息,肯定就有埋伏。”
“那我们撤?”
“再等等再等等。”曲婉歌眯了眯眼,瞧着不远处的动静:“过些日子他们肯定全城捉捕我们,到时候再来可就麻烦了。”
“还等呢?天亮了可就不好走了,街上人一多,瞧着我们运着个尸体,多起疑。”
曲婉歌听了这话以后皱了下眉,盯着叶文芍认认真真地问:“公主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道理我懂,可你说我们两个女子该怎么处理?你觉得可能吗?”
“……确实。”叶文芍身子一歪,坐到旁边树下:“我想想……你别动啊。”
她知道北疆那边兴火葬,高温烧成一捧灰,放在小罐子里埋了。可南方湿气重,就算在这里烧一片大火也达不到那个温度,甚至不知道祝风理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变成小小一罐子的骨灰。
按道理说,祝晴月既然嫁来南疆,那生与死都是要在南疆好好待着的。可现在她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抛在这儿,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继续留下。
生时遗憾,死后也不能再继续遗憾了。
可是就算再遗憾,也不能与事实作对。
“再想天就亮了。”
叶文芍咬咬牙,从袖子里摸了个火匣子来,也幸亏秋天勉强称得上干燥,在这周围的树林里点把火还是不成问题的。
曲婉歌突然伸手拦住她:“你干什么?”
“我去对面放火,趁乱再去找祝晴月。”
曲婉歌朝她伸手:“给我吧,我去点。我不会骑马,我放完火再回来,你接我一下就是了。”
叶文芍把火匣子给她,自己在这里等着对面出现火光。但曲婉歌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乱葬岗周围都是树林,周围没什么湖,看样子最近也没下什么雨,干脆就从身边点起,围上一圈。
“太拼了吧你,我们就吓吓他们。”
“我要是直接去对面点火你都不一定能见到我了,好歹先让他们看到着火了,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曲婉歌被呛得不行,她推了一把叶文芍,叫她看准了再去。
果然对面的林子里有些动静,估计是怕波及到自己,曲婉歌已经沿着林子放起火来,明显是自己都不要命了,对方何必跟她玩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情。
曲婉歌一路烧过去,叶文芍翻身上马冲进中间那块游魂地。
祝晴月穿的显眼,在灰头土脸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死人堆里一眼就能被发现。叶文芍根本来不及伤怀,用尽力气终于把沉甸甸的祝晴月半拖半拽送上了马,她脖子上骇人的血痕都干了,平白招了一身的虫子。
中原的公主死在南疆,有太多种隐瞒的方法了。可偏要昭告天下,甚至把祝晴月抛在这儿。
叶文芍的手上早没了力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撑着上马赶回去。
火势烧得旺,叶文芍驾着马踏过热浪朝曲婉歌的方向狂奔。曲婉歌被呛得晕晕乎乎,瞧着叶文芍伸手,就把手递过去,稍微在一旁的树上借了个力,就落到马背上,紧紧攀着叶文芍的肩,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你疯了你,你停下来一会让我自己爬上去能怎么样?好意思说疼,自己造的。”
身后的火成了微熹的光,叶文芍绕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一处山丘,在山丘底下草草把祝晴月埋了。
左右也带不走,不如就暂且找一处地方先安置下来。
她们连木牌都不敢找,荒山野岭,求一个无人发现就行。
叶文芍和曲婉歌一起蹲在墓前,也不知道之后怎么办。
“我觉得……”叶文芍率先打破了沉默:“南疆既然能这么对祝晴月,那就必然能想到两方能交战,如果是我,没有十足把握,绝对不会让风声走的这么快。”
好像现在的情况连一点感时伤怀的情绪都不能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劲的往脑袋里钻,怎么拼都是“阴谋”二字。
叶文芍叹了口气:“传书回去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们甚至都没摸清楚南疆的情况。而且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是不是就是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能够开战的?”
“你别这么想,就算我们不来,他们也迟早能找个理由,甚至可能比现在准备的还细致。”曲婉歌拍拍她:“走吧,得先想想去哪安顿一下。”
“也不知道孙娘愿不愿意再收留收留我们。”叶文芍扶着曲婉歌站起来:“走吧,回去看看,避过几天风头看看能不能从港口找个船回去。”
孙娘的的确确是个大好人,开了小门让她们进去。
叶文芍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洗完澡之后只想着抓紧睡觉。
孙娘来房间里送点吃食的时候,叶文芍和曲婉歌早早就躺在一起睡着了。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又悄悄掩门出去。
一整天,南疆的通缉令闹得人尽皆知,偏生被通缉的两个人窝在一起睡到半夜才醒,只能说运气挺好,勉强躲过一天。
接下来几天叶文芍都发现青楼这个产业虽然什么人都有,但就是很少有人来查。七天下来,换上南疆的衣服出去走动——通缉令只说找两个偷渡来的中原女人,长什么样子是的确不知道的,叶文芍那时才知道不是自己运气好,是南疆这边压根认不得她们两个。估计能认得并且追杀过来全靠那身庄重的衣裙——大致是搞清楚港口那边的状况了。
就是出不让出,进不让进。叶文芍倒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反正迟早都是要打的,不如让她们先走。
也不知道何辞他们什么时候来,会不会半路就遇到危险。
叶文芍几乎每天都要去港口溜一圈,瞧见没什么再回来,甚至偶尔还能和港口那些打渔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者聊聊天。
虽然语言不是很通,但权当老者耳朵不好,听不清。
叶文芍原本觉得南疆人看起来不太聪明,今天再去港口一看才知道是自己不太聪明。他们几乎算好了第一批赶来的援兵的时间,早早在港口埋伏了不少人。傍晚时分,叶文芍和曲婉歌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一小撮南疆的军队,就立刻不动声色地去看旁边的摊位上都买了什么。
“怎么回事,这边怎么又突然有这么多人。”叶文芍悄声问道,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她们在人多的地方连讲话都不太赶,生怕被人看出来是大楚的。
“估计是大楚来人了。摸过去看看。”
第一批大楚的精兵不过寥寥几人,看起来压根是不准备打起来,只想着把人带走。叶文芍和曲婉歌偷溜过去的时候,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南疆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一群人来势汹汹朝自己这边杀。
叶文芍又拉着曲婉歌躲回货物后面。
紧接着一个被砍了个半死的南疆人倒过来,正正好好停在自己身边。叶文芍咬咬牙,抽过他手里的剑,顺带着向外张望了一下:“船靠岸了,领头的我认识,是祝云林的人。我带你跑。”
刀光剑影间她拉着曲婉歌一路奔走,几次南疆人的剑锋都划过自己的头发丝,叶文芍总觉得自己在拖援兵的后腿,甚至精兵看到她们两个穿着南疆服饰的人跑过来还有点惊讶。叶文芍只好一边跑一边大喊:“叶文芍叶文芍,曲婉歌曲婉歌!”
曲婉歌是觉得此时情况太过危机,轻易笑出来不好,才勉强憋回去。
叶文芍把曲婉歌推过去,小船里的士兵搭了把手,曲婉歌这才能在船离岸边有一定距离时好好上去。
可偏偏有个南疆人捡了个缝钻了过来,劈手就是一刀。
叶文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他砍下来之前就反应过来,急忙躲开。那南疆人见没坎中,就直接横向劈来。叶文芍匆忙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锋堪堪挡住,握住剑锋的手汩汩流血,叶文芍也全然顾不得喊疼。
船上的士兵刚要来搭救,一支箭羽破开昏黄的霞光与潮湿的空气,直中那南疆人的左胸。
祝云林实在是焦急,把弓箭往旁边一丢,足尖点过前面的船只,起了个飘逸的轻功落到港口,把叶文芍匆匆护在怀里。
叶文芍吃惊之余难免高兴:“快快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