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师和他的恶灵情人》夜听春雨

17、番外小故事，小昭的从前

　　一条长长的老街，沐浴在黄昏的夕阳里。

　　整条街道看起来就是昏黄的颜色，好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路边小公园里，生锈的秋千，在晃晃荡荡，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来。

　　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上，低着脑袋发呆。

　　夕阳的光芒笼罩着他，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天色快黑了，人们也都该回家了。

　　但小男孩却还待在秋千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路过的老婆婆背着手弯着腰慢吞吞的走着，看到他，停下脚步大声嚷道：“这不是顾家的孩子吗？你还不回家，吃不上饭啰！——回吧回吧，再不回，可该挨打了。”

　　小男孩从秋千上起身，背着书包，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

　　这老婆婆摇头晃脑：“跟个哑巴似的，这孩子，一看就不聪明。”

　　小男孩一路直行，来到一栋居民楼外面。

　　老式的筒子楼，被夕阳的光芒一映照，愈发显得老旧了。

　　墙壁泛黄，阶梯边长着杂草，在晚风里轻轻摇晃着。

　　小男孩慢吞吞的走进筒子楼，开始一层一层的爬楼梯。

　　他爬到六楼，站在601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又转过身，似乎要下楼。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淡绿色的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他：“小昭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呢？肚子不饿吗？”

　　小昭转身看向他，瞳孔似乎放大了一瞬。

　　门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身长长的白色裙子，乌发披肩，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小昭开口道：“妈妈……以前没见你穿过这条裙子。”

　　“哦，这是我刚买的啊，不好看吗？”

　　女人笑着转了一个圈，给他展示自己的新裙子。

　　“好……看，但是，妈妈以前从来都是把头发扎起来的啊？”

　　女人笑吟吟的看着他：“那样太老土了，小昭不喜欢妈妈的新形象吗？”

　　“……喜欢吧？”

　　女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孩子，我问你，你又问我，算是什么意思？走吧进屋，晚饭已经做好了。”

　　小昭只好走进屋子里，放下自己的书包。

　　餐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饭菜，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小昭，洗了手吃饭了。”

　　这个年代的灯光大多不够亮堂，稍嫌昏黄的灯光照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更添几分温暖的家的感觉。

　　但小昭的眼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眼底深处，是带着警惕的，戒备的。

　　女人坐在他旁边，笑着给他舀了一碗汤：“给，你最喜欢的番茄丸子汤。”

　　“谢谢妈妈。”

　　小昭接过汤碗，放在自己手边。

　　汤闻起来很是鲜香，但不知道为什么，太鲜香太浓郁了，让他隐隐生出想要作呕的感觉。

　　汤的颜色看起来很红，就像是，就像是血液的颜色一样。

　　“怎么不喝呢？不喜欢妈妈做的菜吗？”

　　女人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笑意凝固，一时间看起来有点可怖。

　　小昭连忙道：“不是的妈妈，我想先吃饭，吃完了再喝汤。”

　　僵硬的笑意缓和下去，女人点点头道：“那好，先吃饭吧。”

　　小昭的视线扫向桌面，带着审视的神情，看着那一桌子菜肴。

　　一盘回锅肉配着青红椒片，颜色好看，闻起来也是香喷喷的。一盘红烧牛肉炖土豆，香浓的汁水在灯光下泛着光。还有一盘酸菜土豆丝，一盘麻婆豆腐。

　　豆腐和土豆丝应该都是安全的，只是，豆腐里面似乎加了肉酱……小昭的筷子，伸向那盘子土豆丝，一夹就夹了好几筷子，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笑着说道：“妈妈炒的土豆丝我最喜欢了，特别好吃！”

　　女人温柔的看着他：“好吃就多吃点，只是，你不吃其他的菜吗？”

　　“呃，妈妈，我今天在学校有点吃坏肚子了，不大想吃荤菜。”

　　女人看着他，笑意就像是凝固在了脸上一样，半晌之后才道：“也好，那你就多吃点素菜吧。”

　　顾小昭的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

　　那些荤菜都很香，香气极为勾人食欲，但是，闻久了之后，就会觉得那浓郁的香气里带着腥臭的味道，让人想要作呕。

　　一顿饭安全无虞的结束了。

　　顾小昭就着土豆丝吃了两碗饭，摸摸肚子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这才放下心来。

　　他帮着妈妈收拾碗筷和桌子，然后钻进卫生间里飞快的洗漱，接着就抱着书包，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上了锁。

　　落锁的声音响起，他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了几下，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

　　抱着书包缓缓滑落，他坐在地板上，看着空气发呆。

　　呆了好半天，这才想起作业的事。

　　不管家里怎么样了，作业还是要做的。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掏出作业打开台灯，开始做作业。

　　天大地大，作业最大。

　　他慢慢的专注起来，心思完全放在了作业上面。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这才一个激灵，想起自己的“妈妈”还在外面。

　　“妈妈，有事吗？”

　　女人的声音在门外温柔的响起：“你还在做作业吧？妈妈给你泡了奶粉，还做了果盘，你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谢谢妈妈。”

　　然而，女人还是继续敲着门：“开门吧，我把东西给你送进来。”

　　“呃，我想专心写作业，东西妈妈吃掉好了。”

　　“你这孩子，妈妈又不喝奶粉，这不眼看着浪费了吗？”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温柔，但不知怎么的，渐渐带上了粗噶的感觉，越听，越让顾小昭觉得陌生。

　　那不仅是不像妈妈的声音了，几乎是不像人类的声音。

　　寒意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快开门吧！”

　　“开门啊！”

　　“快给我开门——”

　　到了最后，女人简直是在愤怒的嘶吼：“我让你给我开门——”

　　啪的一声响，顾小昭猛的转头，看向一柄菜刀，砍破了门板，深深的嵌进去。

　　女人不断的用菜刀砍门，很快把木头的门板砍出一个豁口来。然后伸手进来，拧开了门锁。

　　昏暗的灯光之下，女人一手端着奶粉，一手拿着明晃晃的菜刀，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容：“真是个坏孩子，还得让妈妈自己开门才行。”

　　顾小昭的背脊紧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拿着刀的妈妈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脸上的笑也变成了狞笑。

　　“你到底是谁？我的妈妈去了哪里？”

　　亏他从来胆大，这个时候还能开口询问。

　　“你的妈妈，我就是你的妈妈呀——”

　　女人朝着他大笑起来，越笑，嘴巴就张开得越大。她的嘴角狠狠的朝着脸颊两边裂开，最后张开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

　　然后，从她的喉咙里，钻出一个湿淋淋的人头，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凄楚的看着顾小昭：“小昭，妈妈在这里啊……”

　　“啊——”

　　悚然惊醒，面前是熟悉的水绿色的台灯，散发着和煦的光。

　　面前的作业本铺开着，上面是写了一半的作业。

　　原来，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啊……顾小昭安心下来，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握住笔，他开始继续未完的作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叩叩两声轻响，门板被敲响了。

　　梦幻与现实在这个时候好像混为一谈，不分彼此了。

　　很是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感受，好像……就连这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

　　顾小昭突然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清晰的感觉告诉他自己，这不是做梦。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妈妈？”

　　门外响起柔和的声音：“小昭饿不饿？妈妈给你做了夜宵，现在端进来给你好不好？”

　　还好，不完全一样。

　　顾小昭开口道：“我不想吃，妈妈自己吃了吧。”

　　“你这孩子，做作业到现在肯定饿了，多少吃一点吧？”

　　“我真的不饿。”

　　门外没有了声音，敲门的声音也消失了，房间归于一片瘆人的寂静。

　　顾小昭悄然起身，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在干什么？

　　突然，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惊得顾小昭连忙站直了身体。

　　“那好吧，你实在不想吃就算了，早点睡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她已经走远了。

　　顾小昭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还是坚持着写完了作业，然后方才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最终还是没有关灯，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累了一天，他不知不觉的，还是陷入到了睡梦当中。

　　夜色渐渐的深浓，万籁俱寂。

　　窗外的草丛里传来虫鸣声，一声声，带着焦躁的意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大风，呼呼的吹着窗棂，不大牢固的老旧木头窗格子砰砰的响着。

　　顾小昭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灯光已经熄灭了。

　　窗外路灯的光芒隐约照了进来，他看到一道纤长的人影，就站在自己床边，定定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