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26、26

　　王玫拒绝苏尚雅叫苏苏出来的要求，苏尚雅便拒绝了孙先生的要求。孙先生急得挠心挠肝，却也无处着手，头一次有点儿忧伤，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享受同样的阳光灯火，却见不到面。
　　苏尚雅是不肯逼迫王玫的，他觉得这女子有点意思，得纵容一点让她表现出更多的本性来。王玫很少有羞涩，即使是和苏尚雅第一次亲吻也仅仅是眼睛发亮而已，苏尚雅难免怀疑她是个中好手，可是她生涩的动作又该怎么解释？苏尚雅有点失落，男性微妙的自尊心作祟，态度就有点冷落。王玫只觉得苏尚雅有点怪里怪气，两个人的关系明明就近了一步，他又生生退回去，王玫不明白，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的脸，又哈了一口气在手心握住放在鼻子边上嗅，没有任何不雅的味道。
　　王玫已经不是随便耍性子要男人哄的小女孩，自己思量了半日，就这样冷下去显得自己肚量小，就是要死也是一个全尸，何必不明不白，于是每日大大方方打电话联络苏尚雅，或者说一些工作上的趣事，或者要领他吃小吃。苏尚雅人懒懒的，心也不在这上头，嘴巴里哼哼哈哈，心里头又觉得王玫这样皮厚，必是手段圆滑的，更是冷淡了。
　　王玫热情了一段时间，那头不见起色，心头火气，这苏尚雅还真把自己当一个人物，觉得自己围着他转是应该，没有了他就活不下去一样，于是再不联络。
　　苏尚雅能熬得住不联系王玫，孙先生却是坐不住的，天天缠着他没用便自己想了办法去找王玫。他是极殷勤周到的人，旁敲侧击知道苏尚雅闹毛病了，自己买了个首饰包装得好好的说是要给兄弟赔罪，大摇大摆就来王玫单位。
　　王玫是怕了见孙先生，这人笑嘻嘻的，又热情又周到又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王玫是知道的。孙先生见了她就说一些兄弟不懂事的事情，或者聊聊小时候的事情，就是憋着不说苏苏的事情，王玫自己反而纠结得难受，生生知道自己就不是一个谈生意的人。孙先生，底牌都被王玫捏在手里了，还能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摸样来，王玫自己明明手里有好牌却沉不住气，这谈判讲究的就是心理战术啊！王玫终于明白自己的缺点在哪里了，就是皮太薄，人太识趣了。
　　王玫拒绝收孙先生的礼物，这东西送办公室里来，没眼睛的人看了还以为自己受贿呢！
　　于波很是在意地看孙先生，偷偷问是谁，王玫没好气说是苏尚雅的亲戚，一个闷骚男人。于波点头，怂恿王玫收了那盒子，孙先生看于波帮他的忙，趁机丢了盒子就跑掉了，于波笑嘻嘻开了盒子却是一对珠子成色极其好的耳环。
　　王玫腹诽，这人太没谱，送礼都不瞧瞧合适不合适，她明明就是没耳洞的。王玫想完就知道自己又成了炮灰，苏苏可是有耳环的，而且见到孙先生的那一天带的可不是一对泪滴状的珍珠耳环。
　　王玫满头黑线，对这一对不靠谱的兄弟更没好印象了，下午下班提前走了几分钟，呆苏尚雅单位大门口堵人。苏尚雅跟一堆同事走出门，当然看见门口气势汹汹的王玫了，他想扭头装没看见，可王玫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走到他面前伸手就拖人。苏尚雅觉得这人太没分寸，怎么能在同事面前丢人呢，回头看自己同事，一个个起哄满脸带笑，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心里还是有点乐。
　　王玫站定，从包包里掏了首饰盒子出来，定定看着苏尚雅。苏尚雅心虚，眼睛看一下天看一下地，就是不看王玫。王玫眼睛都不眨一下，觉得眼前这男人真是没种。苏尚雅摇头晃脑了半晌，觉得无趣，低头看王玫，那一双滚圆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心肝儿颤了一颤，摸摸鼻子呐呐道，“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啊！”
　　王玫冷笑两声，把盒子塞苏尚雅手里，转身走人。
　　苏尚雅嘴巴里积了一大堆得借口要说，王玫却没给他机会，窝火！
　　苏尚雅跟自己赌气，他就不信一个女人能就这样走掉不回头，一个个还不都是装做转身走其实在偷偷看后面男人有没有跟上来，要的不就是那个撒娇的劲儿么。苏尚雅决定忍辱负重，远远跟着王玫，他就不信她不回头了。
　　王玫做事情极其专心，最恨的就是三心二意，走路也是这般，双腿节奏比普通女子快了一半，直奔目的地。苏尚雅刚开始还能潇洒地跟在后面，装淡定，到后来王玫甩他越来越远，一个不注意转了街角就不见人。苏尚雅摸摸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把王玫骂了个臭死，三两步跑上去，一把扯住王玫。
　　王玫尖叫一声，甩起包就往苏尚雅头上打，一些小小的金属扣子打在苏尚雅脸上，一个字，痛！
　　苏尚雅怒了，“你疯了啊！”
　　王玫冷静下来，“你毛病啊！从后头抓什么？我以为是抢包的！”
　　苏尚雅双手叉腰，气极而笑，“你就装，你就真不知道我跟着你？”
　　王玫冷冷道，“你跟我后头做啥？我请你跟了？大家合不来，一拍两散，你跟我摆什么脸色呢？”
　　苏尚雅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死女人根本就不知道给男人面子，算他倒霉，失算而已。
　　“还有啊，你要阴阳怪气计较些什么东西，心头有什么主意就跟我明说！难道说你还怕跟我说了分手两个字老娘还要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大街上多的是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王玫厌烦，“一个大老爷们一点都不爽快，上辈子女人转世？”
　　“最烦就是你这种人！相亲相了，不说干也不说不干，拖拖拉拉不甘不愿，以为人家求着你呢？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什么样呢？”王玫越骂越是起劲，声音也提得高高的，一路上的人都知道是情侣吵架了，绕开他俩走路。
　　苏尚雅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咒骂自己，转身就要走人！
　　王玫哼两声，“跟你那个不靠谱的哥哥说，破坏人家的家庭是要遭雷劈的，消停吧！”
　　苏尚雅实在受不了了，“我到底怎么你了啊？一顿没头没脑的就骂？”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呢？你说你到底怎么了呢？头一天晚上还抱着别人亲来亲去，第二天就开始摆脸色装纯洁。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的小处男，初吻献给女朋友了还要伤心两天，还要装害羞？行啊，你要装纯洁，老娘就来哄你嘛，反正不是你哄我就是我哄你，你要吃这一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结果我热脸贴了你多久，你还越来越过分，还指使你那个弟兄跑我单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才是，我到底怎么你了？”
　　苏尚雅就没见过王玫这凶样子，瞪大眼睛，“你还是不是一个女人啊，什么话都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说事实就不是女人了？我还真没那个精力跟你猜谜语，滚吧！”王玫推开苏尚雅就要走人。
　　“你说你这女人，我跟你后头，你只要回头冲我笑一笑不就好了？”苏尚雅真想吐血，他已经给了一个这么明显的台阶了，这死女人居然不明白，老天爷真没长眼睛，非要他说出来？
　　王玫埋头往前走，什么玩意？！
　　苏尚雅心头火气，反正都挺没意思的，就这样断也好，可是看看手里的首饰盒子，知道自己为了哥哥还是得找王玫说好话。
　　“好吧，我怎么样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你，以后要还回来的。”苏尚雅咬牙切齿，狠狠心还是追上去了。
　　王玫一路上还真就没回过头，苏尚雅恨得牙齿都咬碎了，哪里像一个女人了？王玫哪里就像一个女人了？这种冷心冷肺的样子根本就是男人也比不上，完全不讲情义，说翻脸就翻脸，说冒火就冒火，说骂人就骂人！
　　走一路，坐车坐几个站，很快就到了王玫租住的楼下。苏尚雅心里活动翻天覆地，脸上却冷冷的，离王玫不远不近三五步。
　　“好吧，这一次算我不对！”苏尚雅看着首饰盒子，艰难地道歉。
　　王玫脚步终于停下来，转身，“算你不对？”那一个算字咬得尤其重。
　　“好好好，就是我不对！”苏尚雅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太被动，首先就被王玫压了气势下去，结果一路到底，最后居然不知不觉他居然就成了占下风的那一个，苏尚雅心里把自己掐死了无数次。
　　王玫扬扬下巴，满意道，“就是这样嘛！有什么说什么，有错就承认，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说一句没关系，事情不就了了？非要那样扭扭捏捏搞得两个人都不开心？那你说，你到底不开心啥？”
　　苏尚雅觉得王玫真是没心眼，那些事情哪里是能挑开了说的？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玫摆手，没再追问下去，“既然来都来了，吃完晚饭再回去呗？”
　　苏尚雅已经没力气拒绝了，溃不成军地跟王玫去菜市场买菜，为了挣回颓势，还是比较任性地点了几个菜。王玫一路精神抖擞，拎了几兜子菜回房子，居然也忘记了让苏尚雅绅士绅士帮忙拎。
　　苏尚雅见王玫真的就没追问自己了，心里又不舒服了。他的重要性在哪里？怎么他在王玫面前就跟一阿三阿四同样的地位？一路上垂头丧气，没精神极了。
　　王玫开了门做饭，把苏尚雅丢在简易沙发上开了电视让他看，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忙。苏尚雅颓废了半晌，没精打采到厨房门口，“王玫，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呢？什么话都没说清楚你怎么就那么高兴？”
　　王玫正切青椒，诧异地抬头，“还有什么要说清楚的？”
　　苏尚雅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世界上有那种千方百计剖析自己一定要别人了解自己的人么？
　　“你那样生气，我说一个对不起就可以了？”
　　王玫晃晃亮汪汪的菜刀，“是啊，还要怎么样？”
　　“你就真不问问为什么了？”有点不习惯啊，被前无数人女朋友训练出来的打诨的功夫没用上，有些遗憾。
　　“反正就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抹开就算了，要真非追问得一清二楚的，本来是小事也弄成大事了。也不是没见过别的情侣吵架，走个路方向不对也能吵半天，真没意义。”王玫把切好的青椒丢盘子里，“你的意思是在抱怨我不问了？”王玫抬头不怀好意地问，右手的菜刀晃了一晃，“那好啊，你就告诉我呗，你在搞什么？看不上我？试过了后悔？”
　　苏尚雅瞧瞧菜刀，再摸摸裤兜里的首饰盒子，非常识时务地转回客厅看电视去，拼什么也别拼命，跟什么过不去都别跟自己过不去。
　　苏尚雅觉得这种争执还是有趣，他吃亏就吃亏在没遇到过，所以没有好的处理方法让王玫占了上风，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过都是因为过去的二十几年过得太顺利了。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细致入微的人，他们妥帖地考虑了你的任何需求，无论从语言上还是行为上还是物质上都早早地为你考虑好了，你没有机会去不满去抱怨，久而久之你就会觉得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顺心的，等到猛然有一天发现原来事情不是这样的时候，说晚已经来不及。苏尚雅知道自己遇到了这种窘境，以往的他只要离开这样陌生而危险的环境回到安全又熟悉的地方就好，而这一次不行，他有必须要维持下去的理由，心里居然开始有一点点害怕起来。王玫吼人的表情，说起来，还真的让他有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