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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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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曾一杭看出这是个祭典,只觉得一时之间,风声哭声振聋发聩,那些龙女全身丧服,依稀可见个个面白如雪,状似女鬼。想起狐狸那日和自己说的,是因为季霖抢了人家龙骨,躲在冰下不出来 ,才使云龙一族养在荒漠中的龙魂为阻止垂涎龙骨的冰尸伤害云凌,终究灰飞烟灭。
“那条银龙别的不爱,最爱落井下石,欺负弱小!”狐狸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见季霖的样子像要下去,心里怕他出言不逊,两方相争,对自己不利,却又不敢说,只是手上不知不觉抓住季霖的衣袖。
季霖甩开他的手道:“你做什么?”
奇怪,风声大作,他的话却异常清楚地传入耳内。
“我怕你下去,伤到我。”曾一杭没好气道。
季霖刚才见下面这般景况,才不想过去自讨没趣,听曾一杭一说,反逗他道:“我这就下去,待会儿打将起来,你就在旁边看好了。”
“你!你……你……”曾一杭吓得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季霖目的达到,正想转身便走,眼光向下一扫,却见龙女猛地抬头,看的就是自己!
这便不好走了,他只得按下云头,落到沙地上。曾一杭眼见身边全是白衣冷面的女人,在昏暗之间更显阴森,不知不觉便往季霖身后躲。
季霖却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只管大摇大摆地向前走,所到之处,龙女纷纷散开,虽有怒色,并不敢上前一步。
到祭坛前,季霖才束好头发,见曾一杭刚才因为睡觉,同样没来得及梳头,便也在他头上一拂,替他收拾齐整,才端端正正向祭坛行了几个礼。曾一杭看他郑重,也跟着拜了几拜。
拜完坛,季霖便携曾一杭重新踏上云头,准备离开,并不理会那些龙女。
“季霖!”为首的龙女终于厉声唤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季霖觉得同她没有话好讲,被她呼喝,更是不耐烦,冷冷道:“不管有心无意,我当时确为你哥哥们所救,既然路过,略表敬意而已。此去昆山,大小妖魔,我已打点好了,你尽管上去拜祭,不用担惊受怕。”
云凌正担心这次上昆山会受鬼怪侵扰,听季霖一番话,将信将疑,怔了怔,想起往事,又心有愤愤,脸上仍阴云密布。
季霖见她不言语,该说的话不能不说,才面无表情道:“我母亲托信来,你若无处可去,便到西海找我外公。怎么说我们两家也算同族,他老人家不想看你流离失所。”
“我们会流离失所,还不是因为你!”一名龙女指着季霖骂道。
季霖闻言,眼光一闪,目露杀机,虽只是一瞬,曾一杭眼睁睁看那名龙女脸色竟比先前又白了几分,浑身战栗,步不能移。云凌闪身在她跟前道:“多谢令堂美意。”
“云姑娘,你家下人不懂事,我也不便驳你面子。留了龙骨,是福是祸,你自己掂量清楚。我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长久来看,比起四处漂泊,投奔西海才是正途。季霖告辞!”季霖说完,便真驾云离开了。
曾一杭听得后面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哪还有祭坛和龙女的影子?云开月出,天气朗朗。如今时近十五,月亮近似浑圆,清光泻地,风平沙静。
“季公子,你要送我回去了么?”
“急什么?五哥他们车马行路,还要耽搁。何况这么好的月光,不要浪费了才是。”季霖正说着,曾一杭见眼前现出了一座座沙山,而沙山包宠之下,是一围绿树,包着一汪清明潭水。竟如沙漠仙境。
“我有事下去,你在潭边睡一晚罢!”季霖带他落到岸边。
“我骆驼与帐篷都被沙海吞了,如何睡得?”曾一杭以为他在戏弄自己。
季霖向东方一指,曾一杭看去,觉得沙山上有烟尘飞起,道是又要起风暴,过一会儿,却是一头骆驼奔来,而那骆驼背上,正是自己的行囊!他认出是刚才骑的那头骆驼,又惊又喜,正想向季霖道谢,回头却不见人影,只听得满潭清水咕咕作响,明月之下,银鳞闪闪,隐隐可见神龙出没。
他知那是季霖,仍有些担心,四下望了望,想想怕也没用,才定了定心神,搭好帐篷钻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子,只觉得外面除了偶尔水声响起,并没有特别其他特别大的声响,有些好奇,探出头去看,却见盈盈水波上,悬着一颗明珠,与天上月亮差不多大小,远远望去,有如两轮明月,天上地下,相互辉映。清风徐来,周围胡杨如美女婆娑,沙沙摇曳。
那银龙在水下一吸,那明珠便被他吞到肚里,再一吐,龙珠又破水而出,悬在水面。这一纳一吐,反反复复,曾一杭愣愣地看着,只觉得天地辽阔,心神皆安,刚才龙女哭魂积在他心中的一团阴郁,一扫而空。
他想:这龙珠这么大,那水下的龙体态一定更巨。只是季霖迟迟不肯现出龙身,曾一杭一直看到睡着,也没看到季霖的龙身到底有多大。
次日天亮,他便醒了,走出帐篷,却认出外面是遇上龙女之前睡的沙地,没有什么沙山,更别提什么潭水,让人怀疑昨日不过是酣梦一场。他觉得有异,低头一看,季林的外衫却好好穿在自己身上,虽经一夜风尘,洁白如新。上面似乎还有季霖身上的淡淡香味。
他知道季霖虽不现身,定是在暗中护着自己,当下放心赶路。白日里天热,那白衫加身,却没有半点累赘之感,反觉凉爽。他一边走,一边回味昨夜情形,在沙漠里行了几日,季霖里形容举止,他都想了个遍,越想越奇妙有趣,倒也不觉得寂寞。
终于到了故里城门外,曾一杭远远地听有人唤他,便见胡沐策马奔来,料他一直在城门等候,心里一动,从未这般温暖亲切,差点湿了眼眶,忙迎了上去,却瞥到一个青色的影子立在城墙下,原来那是季常,他瞧见曾一杭穿了季霖的衣服,知道没有大碍,就回城去了。
“一杭!”胡沐见了曾一杭,十分高兴,两人打过招呼,跳下坐骑,并肩而行,“那个季霖没对你怎么样罢?”
“是傲慢了些,却也没那么蛮不讲理。”曾一杭说着,眼瞧着胡沐,仿佛好久没见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那便好。先生说他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我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你挂心我?”曾一杭一出口,就知道不当有此一问。
“不应该么?”胡沐虽素知曾一杭对他心思,不过猛然被一问,仍是心思未及,有些不解,反问过来。
这话听来,仍叫人不是滋味。曾一杭不愿再想,当下扯开了去,把一直不敢露面的狐狸大骂了一顿。胡沐拉住他,两人去曾家收拾一阵,曾一杭洗了个澡,又和胡沐到镇上喝酒,到了酒楼,他一掀帘子,见座上不是别人,正是狐狸,立马跳上去与他扭打起来:“你个不讲义气的臭东西!叫你把我扔在那!”
狐狸痛得失声唤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伤你,可不见得不伤我!”
曾一杭哪说得出他被季霖强上,闷头便打,两人扯来打去,最后还是与胡沐一齐喝得天昏地暗。晚上,在酒楼下分手后,曾一杭就自己摇摇晃晃向家走,这小镇虽也在关外,并不算十分太平,但比起人生地不熟的阗城,这里一草一木,一石一瓦,他都极为熟悉。走到家门口,却不想进去,也不敲门,坐在阶上看月亮,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
“怎么,你不进去?”是季霖的声音。
曾一杭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大门走去,到了跟前,抬起手,又放下。
“怎么了?”季霖在他身后问。
曾一杭猛地转身,抱住他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