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梦之琳

4、第三章

　　第三章

　　头也不回地回了天界，原本想去给师尊请安的心思却被打扰的一干二净。回了宫叫红袖派了小厮烧了热水，直把头浸到了水里，热气熏了上来，还是解不了心里那份说不清的怒气。
　　洗了足把个时辰，红袖在门外敲门也敲了三四次，才慢悠悠地唤人进来收拾更衣。

　　“爷，您这是怎么了？”
　　绿袖端了新沏的茶端上来。
　　“方才广成子差人送来的，说是告诉您一声，天尊现在的心情不错。”
　　望溪知道这是大师兄在催他去看看师傅，现在沐浴完换了身新衣，心里似乎也没有原先那么憋屈，就吩咐了绿袖几句又朝玉虚宫去了。

　　可这一路，脑海里想的，心里念的，都是那个一次次薄了他面子的摇光星君。
　　想他用玉簪子束起的白发，想他淡薄的声音，想他漫漫飞雪里孤傲的背影……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便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抓挠一般，于是下定了心思又是脚下一拐去了酒仙那里。
　　最后到玉虚宫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坛子的琼浆玉律，自然，是拿来孝敬自己这个最爱黄粱的师傅。

　　才进门，屋子却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恍惚地摇曳着各种各样的影子，乍一眼，倒还真是恐怖。
　　“师傅？”
　　望溪定睛一看，却瞧见自己尊贵的师傅倚在墙角喝着酒，看样子，似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臭小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呵呵，哪里，师傅我自然是心心念念着的。喏，这不是为您寻酒去了。”
　　望溪笑了笑，将那坛子酒丢过去，元始天尊笑着接过了，一翻手揭开了红色的封泥，一股子酒香就散了出来。
　　“好酒好酒。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
　　“果然……还是瞒不过老人家您。”望溪走过去随意地坐到了地上。捏了杯酒抿了口。
　　“师傅……那北斗七星君，理应都是归三师兄管的吧……”
　　又给自己续了杯酒，正想喝，却被元始天尊用袖子挡了。
　　“你小子最喜欢给我灌迷魂汤，先说，所谓何事？”
　　“哪有什么事……只不过看那摇光星君风姿不一般，想交个朋友罢了，谁料到人家心气高，我这面子在他那里可是一文不值啊，自然……只能来劳烦师傅您了。”
　　“……”啪。
　　一坛子酒就放到了地上。
　　“你求我让他到你宫里？”
　　沉吟着望了一眼浓香四溢的酒，又望了眼眼前这个徒弟唇角的笑。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难为您，只要三个月就好。”
　　“就三个月？”
　　“恩，三个月，让他搬来我宫里，只要我说的事情没有违反天道天理，便什么都听我的。”
　　“不准。人可是位列仙班的仙家，哪里能这样就随了你心愿。”
　　“一百坛酒仙最爱的千家酿。”
　　“这……”
　　“再加我自己酿的一百坛桃花酿，如何？”
　　“好，成交。不过你可得先答应我了，不准太过分，知道了么？”一口饮了大半的酒，元始天尊抱着酒坛子警告自己这个最是风流的徒弟。
　　“呵呵，师傅，你醉了。”
　　“恩，醉了，醉了……”
　　翻过身不再看望溪，直到宫门在身后合上，再睁开眼时，方才迷蒙的神色却是荡然无存。这眸子清亮，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这是缘……也是债。”
　　“还了，就清了……清了……”

　　“喂，你们听说了没？”
　　“你是说那件事？”
　　“啧啧，你说天尊这是想的什么心思，听说昨天摇光星君就搬进了水清宫。”

　　这清冷了一时的天宫，只因为一颗石子便荡起了一丝丝不断的波澜。
　　人人都说着那紫衣紫发的玄虚真人和白衣白发的摇光星君。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被流言蜚语牵扯在了一起。

　　“你喜欢吹笛子？”
　　望溪看着那个倚在窗棂边的人，一瞬不瞬地瞧着手中的笛子，他问，这人却不答。
　　一来二去的，心里就后悔了。
　　他是犯了什么迷糊，花了那么大心思把人要了来缠了他，可这样比陌路人好不了多少的相处，却不是给自己找气受……
　　便是陌路……也好歹能给个微笑吧。

　　“罢了罢了。我说摇光星君，这一坐，也快几个时辰了吧。这桃花酿虽然没什么稀罕的，却也算是我水清宫才有的东西，有兴趣与我共饮一杯么？”
　　那坐在窗边的人终于回过神，望了过来。这一下，两人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四目相对，都是冷冷清清的眸子，却带着完全不同的神色。酒杯递到了手边，似乎也由不得他不接，便接了过来。
　　轻品了一口，鼻尖是一股子淡淡的桃花的香气，入口，却是微甜。而清凉的酒顺着喉咙滑下去，不过一会儿，便是一阵透心的暖意。很温暖……只是，他墨文爱的，一直都是寒酒，那种彻骨的凉，方才能让人清醒。
　　“喜欢么？若是喜欢，就多喝点，晚上寒气重，喝多了，身子就暖了。”
　　望溪见他又喝了一口，只当他默认了喜欢，就又给墨文添了一杯。墨文也并不拒绝，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两个人就都带了一丝的醉意。望溪瞧着对面那人微微红了的脸颊，墨文长得好，只是平日里冷这一张脸，此刻红晕染色，多了份难得的妩媚，让人心动。

　　望溪喜欢美人。
　　这是整个天界都知晓的事情。
　　是一时冲动也好，是酒醉迷惑了心神也罢。
　　他一步迈过去，就吻上了那两片薄唇。冰冰冷冷的，带了桃花的微甜与酒气的微熏。
　　只可惜，他还没有深尝到什么味道，就被人一掌打开。
　　胸口火辣辣地疼，抬起有，却看到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金色眼眸。
　　“玄虚真人，请你自重。”
　　冰渣子落地一样没有顿挫的一句话，然后，是决然离去的背影。望溪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终究忍不住胸口的刺痛，吐出一口殷红的血。血落在紫衣上，深色了一片。
　　“墨文……”望溪笑着抹去了嘴角的血丝，“墨文，我，真的看上你了。”
　　这个吻的滋味……还真是难求呢……
　　气息不太稳，可笑却是不断。

　　墨文并没有走远，他听着不远处那人一声声清朗温柔的笑。唇上的触觉，还很鲜明。似乎碰一碰，就能想起那人的唇微微颤抖地覆盖在上面的感觉。
　　没来由的，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他……依稀记得，只吻过一个男人……那个温柔的男人，一身长衫，吹的一手很好的笛子。
　　救了才经历天劫的他，悉心地照料他，可最后终究被他害得死无全尸。
　　“墨文，你喜欢笛子么？我教你可好。”
　　记忆里的那个书生，看到他变成了人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不问他的来历，不问他的过去，只是挥了挥了手里的竹笛这般问他。
　　“手放这里，对，就是这样。”
　　“这首是情人互诉衷肠时吹得，若你喜欢，我便只吹给你听可好？”
　　“你要走么……”
　　“就不能不走么？”
　　“我终究知道，你这样的人，我这个穷酸的书生如何能留得住。这笛子就送了你，你若不喜欢，扔了也就是了。”
　　后来呢……
　　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摇光星君，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红袖跑过来，手里捧着热水和衣服，虽然是埋怨的口气，却能听出话里的担忧。
　　“您啊，和爷一个毛病。喏，这是爷让我帮你做的袄子。夜里凉，小心别病了。”
　　“仙……也会病么？”
　　红袖似乎没想到墨文会回答，神色一愣，听到了他问的内容，却又盈盈地笑起来。
　　“那是自然的啊。身体上的病也就算了，若是心病，也和凡人一样，难医。所以……您可不要随随便便就得了病，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啊。”
　　“不会的。”
　　可这衣服很暖。想要脱下来还给绿袖，却被一把拽住。
　　“您这是做什么。”
　　“还给你。”
　　“您啊……也傻。这衣服，是我做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天不早了，我要去伺候里面那个难侍候的主子，您呢，就早点去休息吧。”
　　“谢谢。”
　　这般低低的一句，却惊得绿袖变了脸色。
　　可再抬头，这院子里，哪里还有那个白色的影子，只余那满地的桃花香气，若有似无的，惹了人的心动。

　　一早醒了，就听红袖她们唠叨，一打听，才知道墨文已经回去了。说是回去看看，晚些，才会回来。

　　“唉……这般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绿袖仍旧绣着花，半响，却对在一旁看书的红袖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这样的人被爷给缠上了。”越想越觉得可惜，绿袖便丢了针线转头问红袖。
　　“你说，前一个是这样，现在这一个又是这样，这一个……不会也……”
　　“嘘。别乱说。”
　　“说说怎么了，爷不还……啊爷。”
　　正说着的话被生生咽下，绿袖忙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背后的望溪福了个安。爷啊爷……您走路就不能出个声么？或者，先提醒一声也是好的啊……
　　“就说我去月老那里串门，若是摇光星君回来了，就说……我突然想吃瑶池的藕节了。”
　　红袖和绿袖面面相觑。
　　“瑶池的藕节？爷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带到了话就是了。小丫头，就你爱嚼舌根，这不，差点闯出祸了吧。”

　　绿袖咬了咬唇，半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低头，手上的白锦缎上，是一朵半开的桃花，正绣了一半，连色都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