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晴》浅忆花

24、谈心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见着许思琨才回来，欧扬清总算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没。”许思琨声音闷闷的，“你们先过去吧，我换下队服就来。”

　　陌净皱了皱眉，“你脸上怎么回事儿？”

　　“被打的呗。”许思琨苦笑了声，在抽屉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口罩。

　　欧扬清翻了白眼，“你爸也真是……”

　　“行，我们先过去了。”陌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点过来啊，发言稿没忘记吧。”

　　“放心吧，总不能扇个巴掌我就什么都忘了吧。”许思琨拎着队服走进了洗手间。

　　换届会议的流程挺死板的，每年都是这个样子，先是老队长和副队长讲话，然后指导老师再讲话，再宣布新任的队长和副队长，再说几句话……

　　冉晴来的比较早，正式开始前半个小时就来了，乔鸣招手让她坐在他边上的位置上，说是想和她讨论一下项目的事情，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有一会儿，也没注意时间，再抬头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宣布会议开始了。

　　她下意识地往最前面以一排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帽子，她偏偏能从那一排后脖子里面一眼就找到许思琨的。

　　她摇了摇头，欲甩掉脑海中的杂念。

　　只是轮到副队长上台讲话的时候，冉晴却皱起了眉头，他还戴着一个医用口罩，虽上来就抱歉地说了一句自己感冒了，但冉晴听那声音，只是有点闷，绝不是感冒了的感觉啊……
　　发言的时候，也完全不似许思琨平日的作风，感觉就是在那边背发言稿，一点感情都没有，冉晴见过他脱稿做汇报的样子，饶是再枯燥的内容他也能说出一番花儿来，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心情不好吗？

　　可他不会是那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的人啊？

　　听着他在那边枯燥无味地背稿子，冉晴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最奇怪事儿还在后面，会开完也差不多是饭点了，照例这种日子大家也要出去聚餐一下的，陌净也早就在江韵阁订好了桌，大家便直接从活动室过去了，可冉晴从许思琨边上走过的时候，只听见他和边上的人说了句，自己感冒，就不去聚餐了。

　　她那个时候就在他边上一米的地方，许思琨却毫无反应，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不就是喜欢见到自己就喜欢逗自己玩，各种骚扰层出不穷，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难道就是因为要换届伤感了吗？这也太矫情了吧？

　　大家都急着往江韵阁去，冉晴也不好堵住路，便只好跟着大部队的步伐走。

　　他既然都不来找我了，到底要不要说呢？

　　冉晴又有点纠结了。

　　那个时候，她甚至有想过许思琨是不是真的就死心放弃了，这样也不用她再去想那些话去应对他的攻势，想到这一点，她也松了口气，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感。

　　聚餐结束回到寝室已经将近十点了，她在宿舍门口翻着口袋和包，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还是郑灵灵给她来开的门。

　　“诶，我钥匙放哪儿了？”冉晴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一翻找。

　　“钥匙没了找阿姨配一把就好了吧。”

　　冉晴有点着急，“我钥匙和我的U盘扣在一起的，U盘里面还有很重要的文件呢。”她那个项目的个人报告什么的都存在U盘里，之后评奖的时候还大有用处，如果真的弄丢了话，可真是出大麻烦了……

　　她在床边坐了会儿，皱着眉头回顾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钥匙是什么时候。

　　“我想起来了！”她嗖的一下起身，“应该是落在国护的活动室里了，我去找找！”

　　今天开会的时候每个部门都要做一段小报告，财务部的报告是她做的PPT，刚才把PPT拷到了活动室的电脑上之后，担心口袋浅钥匙掉出来，好像就把那串钥匙放进抽屉里了。

　　“都十点了还出去啊？你明天再去吧。”

　　“没找到我不安心嘛！”冉晴握着手机就跑出门。

　　活动室外的走廊，有几盏灯不亮了，一段黑一段亮的，冉晴只得开着手机电筒照明。

　　走到活动室门口，冉晴推门进去，还没有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就感觉闻到了一股酒味？

　　她皱了皱眉，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摸到了，她按了下去。

　　黑暗的活动室瞬间亮了起来，她吓的差点跳起来，活动室里居然还有人在！

　　她皱了皱眉，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惊讶出声，“副队……？”

　　她没想到许思琨竟也在这儿，更让她惊讶的是，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着好几个喝完了啤酒易拉罐，脚边还有几打尚未开封的，而他本人，手上正捏着一罐，刚仰头喝完。

　　他这是在这儿……喝闷酒？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许思琨眼睛有些不适，他抬手遮住眼睛，眯着眼睛看着门边的人，被人撞见自己在这儿喝酒实在是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易拉罐，“你怎么过来了？”

　　冉晴轻轻带上了门，也有点不知所措，“我东西好像落这儿了，我来找一下。”她走到刚才坐过的位置，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U盘，总算是松了口气。

　　“找到了？”许思琨从沙发上站起来，只是脚步不太稳，又坐了下去。

　　“你小心点。”冉晴皱眉道，下意识就去扶一把，“你不是感冒了吗？怎么还喝酒？”

　　“没感冒。”他冲她勾了勾手，点了点边上的空座，示意她坐过来。

　　冉晴也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本来准备拿了U盘就走，现在也不敢走了，许思琨少说喝了六七罐啤酒了，隔着这段距离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自己就这么走了还不知道他要再喝多少呢。

　　“那也别喝了。”她走近，坐下，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位置，这下才看清楚他的脸，“那半边脸怎么肿了？”

　　冉晴这才明白，感冒什么的都是借口，戴着口罩怕不是为了遮脸吧？

　　“没怎么。”许思琨现在也不想多说，他觉得冉晴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但是他不想把那些他深深厌恶的事说给她听，那些事说出口，只会让她徒增烦恼。

　　“牙疼？还是被打了？”冉晴猜测，她凑过去看了看脸上的红肿，“你找一个冰袋敷一下吧”

　　许思琨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抬头与她对视，“是在关心我？”

　　喝过酒之后，许思琨的目光有些迷离，却更具魅惑感，冉晴看的都愣住了，有点移不开眼。

　　“在关心副队。”说完这句话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就这么下意识都说出了这句话？感觉都没有经过脑子，嘴巴直接说出口了。

　　“我已经不是了。”许思琨往边上挪了一个位置，两人的距离拉近。

　　冉晴心虚，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用这个关系来当挡箭牌了。

　　他嘴里带着醉人的麦芽味道，看着许思琨的表情，那种感觉是非常陌生的，好像有她从未见过的低落和沉闷，她都有点怀疑，这是她认识的那个许思琨吗？许思琨平日里话也不多，但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体恤队员，也偶尔会和队员们开开玩笑，与她相处的时候，更是喜欢逗弄她，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想到这儿，不知道心里怎么还升起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被他盯的也怪难受的，在这里僵持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冉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给陌净发信息，“我让陌净来接你回去吧。”

　　许思琨虽喝了酒，反应却不慢，抽走她的手机，“用不着。”

　　“你们闹矛盾了？”冉晴皱眉看着他，继续猜测。

　　“没有，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先离开啊？可见着他居然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有些无语，你这是让我走，还是不让我走啊？

　　“那你把手机还给我，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吧。”她伸出手，反正出了活动室给陌净发给信息让他把人来带走就好了。只是他还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陪我坐会儿。”他依然不松手。

　　冉晴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的，之前还说要一个人待会儿，一下又说要她陪她坐会儿。

　　许思琨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改为圈着她的手腕。

　　“是因为要换届了，心里难受了？”

　　长久的寂静之后，还是冉晴先打破了安静。许思琨就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人也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她还以为自己能把手抽出来，可只是稍微动了动他就握得更紧，过了一会儿之后又稍稍松开。

　　他摇头，“大家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有必要为这种事难受？”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觉得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的人生。”

　　许思琨这样一句没头没脑还听起来有点深奥的话，冉晴听的一头雾水，难道文科生都喜欢说这些似懂非懂的话吗？

　　“怎么……对未来迷茫了？”

　　他苦笑，“是啊。”

　　这好像也不奇怪，他下个学期就大四了，要继续深造还是步入社会，这段时间也应该做出决定了，今天晚上聚餐的时候，有人问上一届的队员毕业之后的打算，多数人目标还是挺明确的。冉晴有听到几个人说自己的规划，其中包括陈雨润，她说自己应该能保本校的研究生，然后不知道谁起哄问了句许思琨呢，她毫不犹豫地就说许思琨也准备保研了。

　　既然能保研，又有什么迷茫的呢？冉晴有点搞不明白。

　　“你这样的人也会为这种事情烦心吗？我刚才还听别人说你可以保研本校的研究生呢。”

　　许思琨往后一靠，眉头紧蹙着，闭上了眼睛，“我这样的人？我是怎样的人？”

　　当然是很优秀的人啊，冉晴心中瞬间就有了答案，想了想却觉得这话说出来很有拍马屁的嫌疑，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你或许不知道，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专业，以后也不怎么从事法律行业。”

　　“可是你辩论这么厉害，当律师还真挺适合你啊！”

　　许思琨那只没抓着她的手背叠在眼睛上，听到她这句话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说我适合这个行业，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不喜欢。”

　　“那你最开始为什么选了这个专业啊，而且学校不是可以转专业的吗？”

　　“志愿我填好之后，我爸给我改掉了，清一色选的法学专业，他也和学院里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不准给我转专业”

　　可真是专制啊……冉晴默默评价道。只不过他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专业，成绩还能这么好，还真是厉害啊……

　　“那你喜欢什么啊？金融？”她记得他还辅修了金融的课程，“你要不试一下跨专业考研？”

　　许思琨摇头，“医学，你的专业。”

　　要不是此刻的气氛，冉晴又觉得他在逗自己了。不过这也说得过去，他母亲就是医生，他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好，那想当医生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要跨专业考医学……那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只是她有点点想不通的是，医生也挺好的啊，为什么就一定要学法律呢？难道和他父母离婚有关系吗？

　　“不过基本上不太可能。”许思琨继续道，“我有色弱，体检过不了。”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情，他也会和自己说。

　　“其实我觉得吧，除了像我们这个专业，专业性很强的，其他专业毕业之后也不一定找对口的工作，你们专业毕业的学长学姐，也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从事法律行业啊，应该也有人会去做其他工作的呀……”

　　这番话她犹豫了好久才说出来，毕竟许思琨是她学长，经历的总比自己要多，她也真的不怎么了解他的专业，这些话说出来，在他听来应该挺幼稚的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转身与她对视，深邃的眼中暗光流转，仿佛有无限的魔力将她吸引。

　　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吧，果然是自己幼稚了。

　　“是的呢，我毕竟也就是个学妹，也没什么见识。”她自侃道。

　　“学妹怕是要比我都厉害了。”他笑道，“都在省赛获奖了，下一步就是国赛了吧？”

　　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冉晴也稍稍安心了点，他心情应该好一点了吧。只是……他怎么知道那个项目获奖了？她好像也没说过啊？

　　许思琨看出了她的疑惑，“乔鸣有发朋友圈。”

　　想到这儿嘴角的笑意又骤然收紧，那张他们在比赛现场的合照，乔鸣居然揽着她的肩膀，两人还笑的相当开心。

　　“哦……”
　　“那你呢？”许思琨突然凑近。

　　“什么？”冉晴一脸疑惑，“我什么啊？”

　　“之后的规划啊，虽然问你这个好像还太早了。”

　　“还能怎样啊，毕业之后再读研究生然后进医院呗。”

　　许思琨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松开，冉晴还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他冰凉的手指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握着，指甲还轻轻挠着，那种触感说不出的怪异，她只想把手抽回来，许思琨又怎么会放手，僵持一番之后，冉晴还是败下阵来了。

　　“我很羡慕你们，你和陌净，还有欧扬清。”他一下一下挠着她的手心，“会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一直坚持下去。”

　　这个小动作实在是太撩人了，冉晴觉得有点气血上涌，只好闲聊着分散注意力，“是吗？他们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啊？今天聚餐的时候我们也都没敢问。”

　　“陌净从高中的时候就立志要进外交部了，毕业之后就去外交学院继续深造；欧扬清的话，他改成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激励自己当好记者，也不打算再学了，报社的实习也早就安排好了。”

　　“诶？”冉晴愣了下，“欧扬清也改过名字？”

　　“嗯，他本来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清，读起来还是一样的。”

　　今天真的是长知识了啊……冉晴有种丰收颇多的感觉。

　　许思琨手指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换成紧紧抓着她的手，冉晴心跳的更快了，甚至不敢去看他……

　　不会吧……他不会要说那些话了吧……

　　刚和他谈了这么久的人生，冉晴差点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冉晴倒也没有觉得难闻，只是对嗅觉的冲击太强烈了，再加上他紧握着她的手，嗅觉和触感的双重刺激着她，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的，好像要炸了一般。

　　“冉冉。”

　　这个称呼让冉晴瞬间汗毛倒立，一脸惊恐地看着许思琨。

　　虽然这个称呼已经被郑灵灵叫了两年了，但从许思琨嘴里喊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简直比原子弹爆炸还要恐怖，可他本尊呢，丝毫没有感觉到，歪头盯着自己看，嘴角还是带着标志性的浅浅的笑意。

　　“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