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晴》浅忆花

54、雨夜

　　走出酒吧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许思琨打车到学校，一路跑到冉晴宿舍楼下的时候，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给冉晴打电话依然是不接，他打了两个也就没继续打，直接给郑灵灵打了电话。

　　“郑灵灵，冉晴和你在一起吗？”许思琨直奔主题。

　　郑灵灵看着边上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冉晴和垃圾桶里那一堆的纸巾团，缓缓走进了厕所，压低了声音，“学长，你和冉冉闹矛盾了啊？”

　　刚才她从图书馆里回来冉晴就是这样了，坐在椅子上，眼睛肿的像兔子一样，擦眼泪的纸巾都拆了两包了，眼泪还一直没停过，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哭，她都快急死了，刚想问问许思琨是不是吵架了，这人就打电话过来。

　　许思琨避开这个问题，“你和她说，我在宿舍楼下等她。”

　　郑灵灵虽然好奇，但许思琨不说她也不好意思追问，只好从厕所探出头来对冉晴说，“冉冉，许学长说在楼下等你。”

　　“我不下去，让他走！”哭的太久了，她声音都有些嘶哑，这还是郑灵灵回来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都把她吓到了。

　　“学长你听到了吗？”郑灵灵又缩回厕所里，“她说不下来。”

　　“我等她下来。”许思琨声音平静。

　　郑灵灵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探出头，“学长说等你下来。外面雨挺大的，要不……”

　　“我说了不去！”冉晴抱着一包纸巾，甩了鞋子就跳到床上，拉上床帘，“我睡觉了！”

　　郑灵灵很无奈地再次充当传话员，“学长你要不改天来，冉冉她说……她睡觉了。”

　　“你和她说，不是当面说的分手都不算，她想分手就下来当面说，我在楼下等她。”

　　郑灵灵又复述了一遍，只是这次冉晴再也没回应，却能听见床上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额……她没理我。”郑灵灵有些左右为难，“学长，你不会做了对不起冉冉的事情吧？”

　　听他们这么说，看起来应该是冉晴提的分手，可是她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很开心地和她说晚上许思琨就要回来了，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她满脑子都是那种给男朋友一个surprise然后骤然发现男朋友出轨了的狗血情节。

　　沉默了一会，许思琨才开口，“不是你想的那种。”

　　郑灵灵愣了一下，他怎么自己想的是哪种？

　　窗外白光一闪，黑夜中一道闪电劈过，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把郑灵灵吓了个激灵。

　　“学长你在楼下吗？外面雨好大你带伞了吗？”

　　“在了，没带。”

　　这暴雨，又打雷又闪电，没带伞还一个人在楼下，真不怕被雷劈啊……郑灵灵吐槽。

　　只是嘴上却也不敢这么说，“那要不学长你改天再来？冉冉情绪也有点激动，我先帮你劝劝？”

　　“今天。”许思琨言简意赅。

　　郑灵灵快要抓狂了，怎么两个都是死脑筋？一个死活不肯下楼，一个今天就是要见面，可真是配啊！

　　挂了电话之后，郑灵灵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内容无外是什么外面雨好大啊，学长没带伞肯定湿透了……你们到底闹什么矛盾啊分手这话你都说出来了……你不要搞冷暴力啊起码给学长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口干舌燥地说了十几分钟，冉晴依然无动于衷。

　　见这边无望，只好拿着一把伞下楼去劝许思琨，她本来还以为雨这么大他会知难而退回去了，可在楼下看到人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都淋湿了，她怎么劝就是不肯走，宿管阿姨又在楼下虎视眈眈地看着，总不能把人带上去吧，她叹了口气，把伞留给许思琨，自己上楼了。

　　“冉冉，学长都在楼下站了快二十分钟了，这么大的雨，你就算再不想见他也可怜可怜他，下去见一面让他回去呗，不然都要淋出病来了。”

　　郑灵灵觉得自己真实太痛苦了，他们小情侣吵架闹分手，为什么她要两边操心，这边操心冉晴伤心过度，那边担心许思琨淋雨生病，简直比他们两个人还要痛苦。

　　还有啊，到底为什么闹分手啊？

　　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小下去的雨，以及在床上丝毫没用动静的冉晴，郑灵灵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这两人爱咋咋地吧，干嘛她一个局外人还要操心？看了一天书已经够累了，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她刚洗漱好准备去关灯，就听到“嗖”的一声拉开帘子的声音，冉晴抹着眼泪从床上跳下来，穿了拖鞋就出了门。

　　“你早去不就好了？！”郑灵灵冲着她背影吐槽道。

　　外头风雨交加，许思琨撑的那把伞飘摇不定，也挡不住这滂沱的大雨，更何况他本就是冒雨一路跑来，又顶着大雨在楼下站了好久，早就淋成落汤鸡了。

　　冉晴下楼看到雨幕中的身影，脚步停顿了下来，思绪翻涌。

　　走下来的时候她花了好久才调整好了情绪，还去洗了把脸，看起来好像是没那么狼狈了。这一路走下来，她走的出奇缓慢，也希望许思琨走了，这样她也就不用再面对他了，只是下楼看到他，忍不住又鼻头一酸。

　　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痛苦却要他们来承担。

　　“你男朋友啊？外面站一小时了，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不管人做错了什么，还是劝人早点回去吧！”宿管阿姨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劝她说道。

　　许思琨也看到她下楼了，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冲进去抱住她，只是见着她停顿的脚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从未如此手足无措，害怕失去眼前的人。

　　冉晴推门出来的时候，他竟露出了略显欣慰的笑容。

　　还好，你还愿意见我。

　　“别出来，外面雨太大了。”他上前一步，挡在冉晴面前。

　　宿舍楼能够挡雨的屋檐很小，只能容下一人，此刻还风雨飘摇着，雨花飞溅着，冉晴刚走出来一点裤脚就湿了。

　　隔着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冉晴就闻到了酒味，她皱了皱眉。

　　“你回去吧。”哭了大半天，她嗓子也不太舒服，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尽管冉晴头顶有屋檐，他手中撑的伞却大半都为她遮着飘斜的雨丝，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
　　他摇了摇头，对冉晴如此平静的态度感到心慌。

　　若是她上来就对他破口大骂，他心里倒是也会好受点，可她此刻淡定的模样，就像是在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话，让他心被揪着一样的疼。

　　冉晴低着头，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感情，“我也没什么好和你说的，就这样吧。”她转身欲离开。

　　“冉晴！”许思琨跨近一步，握住她的手，“你恨我吗？”

　　他的手本就比别人偏冷，雨淋了这么久，已经像是冰块一样了，冉晴愣了下，听他的话，想来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反应过来后便疯狂地挣脱。

　　只是男女力道实在太悬殊，许思琨握的紧，她丝毫没有机会脱手。

　　“我该恨的人是谁我心里有数。”她咬牙道，“放手！”

　　许思琨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自己身上都是湿的也不好去抱她。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又要跑了。”他声音略显苦涩，“晴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他宁可听冉晴说恨他，可她的反应就如一潭死水，宣告着他们这一段关系的结束。

　　“呵……”冉晴冷笑了一声，“不分手？你既然问我恨不恨你，你就应该知道许伯樑对我们家做了什么，你觉得我是会有多高尚，还会和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她冰冷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刺在许思琨心头，即使是最开始有意疏离她的那个她，一次又一次推开他的那个她，都不曾对她如此冷漠。

　　“我……你知道的，我和许伯樑的关系不怎么好……”他声音越来越轻，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没说服力。

　　冉晴早就知道他们父子不容水火的关系，若是这能成为她回心转意的理由，她最开始就不会说分手了。

　　“你妈妈说的没错，血浓于水，他永远都是你的父亲。”冉晴声音有些颤抖，“更何况，当初你四叔也参与了，你觉得我以后还可以面对你的家人吗？”

　　她能分清楚自己应该恨谁，许伯樑才是让她家破人亡的元凶，许思琨虽是他的儿子，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她也不会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

　　“我从此以后都不和许家有联系了，我明天就回去把我名字从族谱上除掉，和许伯樑我也不会再有来往，我改成和我妈姓……”

　　“他还贡献了一半的染色体，这你那算怎么处置？”冉晴冷笑着打断他，“你放过我好不好？现在我看到你就想到许伯樑那个人渣，想到你是他的儿子，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
　　她语气愈发激动，到后来都变成吼出声。

　　“你别这样……”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担心她喉咙不舒服，许思琨只得先耐心哄着，“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从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那一刻起，一切都被照亮，本以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可当我又一次见到你，发现你居然是我学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告诉自己，这一次永远不会放手了。

　　他几近哀求的语气，冉晴听的不仅没有丝毫心软，反而越来越心烦意乱。

　　“我想要我爸爸妈妈清清白白的活着，你能做到吗？”冉晴的手微微发抖，语气冰冷。
　　看着她满是讽刺的眼神，许思琨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体还要凉。

　　许伯樑给她还有她的的家庭带来的伤害实在是太大，父亲被指控了这么多罪名，含冤死于监狱之中，母亲跳楼自杀，年幼的她就经历了这样的变故，甚至她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会笼罩在阴影下。

　　“对不起……”许思琨咳了两声，“过去的事情我也无法改变，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做到。”

　　“好啊，你让许伯樑把他自己做的那些龌龊勾当公之于众啊，他怎么陷害我爸爸受贿，怎么一步一步拉着我爸跳进坑里，给你四叔顶罪好好说说，然后去我爸妈坟前磕头认错，这总是以后的事情了吧，你去做啊！”

　　许思琨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感觉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连带着看眼前的人都有重影了，只是尽管如此，他拉着冉晴的手都没有松开过。

　　许伯樑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他现在也无法妄下结论。陌净说的没错，许伯樑对感情虽渣了点，但工作中为人风评也还是很不错的，何况这一系列事情也疑点重重，没有证据，实在法做出定论。

　　“怎么不说话了？”冉晴冷笑着，语气咄咄逼人，“你是觉得你爸为人清白吗？那些事和他根本没关系对吗？”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不愿说出答案。多年的专业习惯，已经让他养成了只根据证据辨别是非的理念，现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指向许伯樑陷害他父亲，他也不愿意怀疑许伯樑，但他更不愿意和冉晴说这些，说了之后她只会更生气。

　　冉晴还在继续说，“我爸被革职之后，就是个连委托都接不到的律师，许伯樑来我们家给我爸介绍工作的时候，我在边上听的一清二楚，我妈还说就是他陷害的我爸，现在还来假惺惺……我爸也真是个老好人，不仅给他开脱，还真往坑里跳。洗黑钱、贩毒，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有这种路子……”

　　许思琨皱着眉，语气沉重，“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如果真的是他一手操控的，我会举报的。”

　　“如果？”她嗤笑，语气比寒冬都要冷，“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吧？根本不相信我爸爸是清白的！”

　　“不是……”他急着想解释，却一时气急咳嗽起来。

　　冉晴见他捂嘴咳嗽的模样，还有已经略显沙哑的声音，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喝了酒跑过来，又在下面淋雨这么久，肯定受凉了，他身体底子不好，怎么忍得了这么折腾。

　　“别说了，就这样吧。”趁他咳嗽的空隙，冉晴稍一用力，就挣脱了他抓着自己的手，“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不舍，也没有愤怒，就这么冷静地脱开自己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晴晴……”他想走上前，却也不知是站的太久还是喝了酒的缘故，脚步也稍有些不稳，差点被台阶绊倒。

　　冉晴下意识还是想伸手去扶他，还好被意念死死压住。

　　“如果你真的为我想，就请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完这句话，冉晴决然地关上了宿舍楼的玻璃门，再没有给许思琨说话的机会，转身上楼。
　　她沿着楼梯上去，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道中，许思琨也不曾离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她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掌心。终究是没有抓住她吗？

　　觉得眼眶有些发酸，抬手抹了一把，也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说的也没错，如果真的为他想，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起码现在在她的眼里，自己已经不再是男朋友的身份，而且许伯樑的儿子，她最恨的人的儿子。一再的纠缠只会让她心烦意乱，更何况她现在要准备考研，这样说不定会严重影响她的学习状态。

　　“小伙子，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了，你再怎么等都等不到的……”宿管阿姨语重心长地开口，“要门禁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是吧，他应该是等不到了。

　　许思琨苦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