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侦今天在涛什么》今桥

5、第五章

　　对中岛敦来说，想要找到横滨的河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侦探社里有一个兴趣爱好是入水的前辈，作为后辈的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从各个河流里捞出穿着驼色风衣的人。

　　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心中有了大致章程，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简单起来。

　　他们最先去的地方，正是太宰先生经常去的地方。十次捞人，能有八次是从那里找到人的。

　　太宰治毫不意外中岛敦的决定，他都已经打破自己的习惯陪着人来完成委托，就说明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提示了。如果还是不能看明白，那这次委托就变得没意思起来。

　　抬手打了个哈欠，鸢色的眼睛眯起，食指抹去眼眶里溢出来的生理盐水，视线落在了前方那道黑白身影上，思绪不自觉飘散起来。

　　真是不知道坏心眼的mayu为什么会突然赞同让中岛敦接手藤子奶奶的狗这个委托，还明里暗里撺掇让他跟着一起去。虽然是他一时兴起，顺嘴提了一下而已，就这么水灵灵被全员通过……

　　要说这里没有立花真由的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真是……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双手插进风衣两侧的口袋中，提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跟在了后面。

　　也无非是那几个理由。

　　mayu~爱撒谎的mayu~

　　明明是最不想和其他人产生联系的人。

　　.

　　中岛敦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去的地方，是第一次捞起太宰先生的地方。

　　见义勇为的记忆太过深刻，直到今天他都没能彻底遗忘掉。

　　到现在他都还不太能明白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入水，不为寻死，只是单纯的想要跳水体验一下。

　　不理解，但尊重。

　　赶到的时候，正处于太阳下山的时刻。

　　今天的天气很好，暖橙色的夕阳布满了视线所及之处，给地面上所有的物品都披上了一层暖色外衣。从河堤上往下望去，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箔。

　　如同昨日。

　　从旁边的楼梯上走了下去，两人顺着河岸往走去，还时不时观察四周的情况，以免遗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当然，只有中岛敦还牵挂着委托。

　　至于太宰治……没有选择在这个美好的时刻跳进水里，就已经是他的最大克制。

　　中岛敦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的小心思，依旧睁大了双眼，拉满警惕走一步停两秒，连长在旁边的杂草都不放过。

　　万一赤柴就在杂草旁边呢？

　　不知不觉，中岛敦彻底停下了脚步。

　　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忽然有些迟疑。这里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有些寒毛直竖。帮助他死里逃生很多次的直觉在这一刻又发挥了他的作用，大脑还没来得及往下传达任务，身体就先一步做出来动作。下意识转过身，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抓住身后人的衣袖，死不松手。

　　“太宰先生请不要入水啊啊啊！！！”

　　半只脚踏出去的太宰治轻啧了一声，移动了一下胳膊，感受到袖口处传来的拉力，默默推算了一下自己成功的概率，颇为遗憾地收回了踏出去的脚，装作无事地拍了拍微脏的衣角，语气平淡：“没想到敦你的效率这么高，居然已经找到了赤柴，真是太棒了！”

　　刻意的捧读外加被拉长的音调，每个字所散发出来的感情都格外的虚假和做作。

　　中岛敦睁开逼着的眼睛，发现太宰先生还好好站在原地的时候，哽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被捋顺了。

　　“不用这么不放心我啦，作为最最最靠谱的前辈，怎么可能会做出莫名其妙就入水的行为呢？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所以能松开抓住我衣袖的手了吗？”太宰治此刻的声音正经了许多，说到最后，语气都变得诚恳起来。

　　听到这话，身体先于脑子行动的中岛敦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松开抓着衣袖的手，大退一步鞠了个躬：“太……太宰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太宰治：“……”

　　“我还没有去世，倒也不必鞠躬的这么认真。还是等下次我入水成功投入永眠的怀抱之后，再来这么给我鞠躬吧。”

　　中岛敦大惊：“太宰先生不要把想要送死说的这么轻松啊！”

　　可恶，今天还是变成了吐槽役。

　　.

　　解开“误会”之后，中岛敦终于能好好看看附近的环境了。

　　等完整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第六感在刚才为什么这么的强烈。这个熟悉的跨河桥，这个熟悉的地砖……这不就是他当初见义勇为的地方吗？

　　就是在这里，饿的受不了的他下定决心做一个打劫来往路人的的坏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做了一次见义勇为的好人。他的生活，也是从那天开始，变得波澜壮阔起来。

　　想到这里，中岛敦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整个人像是被梳顺了毛的大猫，看起来人尽可rua。

　　“我想这里应该能找到答案吧。”中岛敦轻声开口，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再次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回到故事最初开始的地方，尽管以往已经路过很多次，但还是会有不同的感触。他好像有些明白这次委托为什么会落在他的身上，并且，很有可能藤子奶奶和赤柴的故事也不同于他所想象的那样。

　　“终于想明白了啊~”太宰治转过身，面向河面。微风拂过，吹动了他的发丝。柔软的发丝在脸上不停地擦拭，轻微的瘙痒引得他眯起眼睛。

　　“藤子奶奶的狗，其实一直是一个长期委托。”可能是心情好，太宰治主动开口说起了这个故事，“赤柴确实不见了，其实是在很早前就不见了。是赤柴主动消失的，只不过藤子奶奶自己又找到了它。”

　　“一只早年受过伤的狗，就算经过了再好的治疗，或多或少的，对它的健康或多或少还是造成了影响。藤子早年丧夫，晚年丧子，在一双儿女生前留下的盆栽枯死之后，就产生了追随想法。可能是老天的怜悯，在藤子想要跳河的时候，她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狗。可能是同情，又或许是看到了相同的命运，藤子放弃了跳河的想法，把狗送去了医院。”

　　“两人都命不该绝，一个放弃了自/杀，一个因为及时的治疗活了下来，互相救赎，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狗的生命是有限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了不让相依为命的人太过难过，它选择了逃离，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在夕阳下闭上了眼。”

　　“作为家人的藤子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她亲自送走了狗。只是后来她又遗忘了这件事，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委托找狗。可能，在藤子看来，失踪总好过永远的沉眠吧。”

　　太宰治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边，“看，这就是藤子立的木牌，这是她亲手刻的。”

　　中岛敦回过神，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有过雕刻的痕迹，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模糊不清，直挺挺地立在地面上，和地砖紧紧贴在一起，很迷你，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这一点点的不同。

　　眯起眼，夕阳之下，好像有一只苍老的，大喘着气的狗，趴在原地望着缓慢消散的夕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原本温热的身体逐渐冰凉，赤色的毛发一步步褪色，变至透明，最后消散不见，风轻轻吹过，河边未曾被修建过的杂草随着摇晃，也带走了空气中那丝嘶哑的抽泣声。

　　.

　　“没想到敦你的泪点居然这么浅啊……”太宰治蹲在中岛敦旁边，歪着头想要凑近看个究竟，但无果。

　　身边的人抱着腿坐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让人看不清正脸，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出来。

　　只有安慰美丽小姐经历的太宰治幽幽叹了口气，对面这幅诡异场景束手无策，所以他是为什么要理会立花真由的撺掇，坏心眼的人提出的事情能会是什么好事吗！

　　可恶，所以谁能教教他怎么应对这棘手的一幕。

　　他真的只给美丽的小姐们递过手帕！

　　就在太宰治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及时传来的亲切声音成功救了他一命。

　　“阿治~委托完结了吗？完结了就准备回家啦~”声音里的调侃意味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

　　mayu真是一个坏心眼的人。

　　“嗨——”太宰治的嘴角不自觉勾起，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草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至于某个小可怜蛋……

　　国木田妈妈会安排好一切！

　　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

　　.

　　跟着一起安顿好了两眼泪汪汪的中岛敦，织田作之助主动接手了委托收尾的事情。

　　像以往每一次，敲响街对面藤子的门，隔着门语气遗憾地告知对方他们没能找到赤柴的踪迹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回到了侦探社，走到工位，给自己的小说结了个尾。

　　[少年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那只狗，望着委托人蹒跚离开的背影逐渐出神。对委托人来说，可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有时候，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想，这或许会是一个永远没有收益，但会永远存在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