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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夜半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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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重,云层片片堆积。街道上月影淡扫,凄清,寂静。
芮然躺在客栈二楼的厢房里,虽然来这一个多月,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坚硬的木板床,但今夜的他仍旧睡的很不安稳,睡梦中,芮然紧皱着眉。
芮然脖子上乌紫的伤痕,像炭火烙出的一般灼热。黑暗中,一双冰冷白皙的手缓慢地伸出,小心地靠近,轻轻地碰触芮然脖子上的伤痕。
睡梦中的芮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仿佛大冬天被兜头泼了盆水一般,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冰冷的触感在自家脖颈上徘徊。
芮然浑身一颤,攸地睁开眼,但见身侧白影翩翩衣袂飘飘,差点没想就这样一个白眼翻过去,晕厥了事!
大半夜地搞这出,真是怎一个惊恐了得!
芮然翻身跳起,迅速的抓起碎天贴墙而立。芮然戒备地盯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东西,敌不动,我不动。
……我不动,貌似那个敌也不知道要动了。
这时,月色淡淡地扫进窗,借着那微弱的光芒,芮然看清了这半夜不睡觉,专程跑来扮鬼吓人的某位,结果,真是止不住的凌乱,挡不了的抽搐啊!
芮然眉角耸了又耸,嘴角抽了又抽,不停地告诫自己,芮然,你要冷静!芮然,你真的要冷静!芮然,你TMD真的真的要冷静!
芮然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显得平静而不那么紊乱,芮然手中的剑重重地放下,碰地一声敲在身下的木板床上,芮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不那么狂乱,“出去!”
其实他现在最想做地是一边尖叫一边摔东西一边狂吼着滚出去!!!
当然,平静,他需要平静。
疯狂,在不对的地点,不对的时间,不对的人身上,从来都无济于事。
寒碎潮的衣袖随着芮然冷冽的声音颤抖了下,但他坚强地挺住了,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还向着芮然慢慢伸出了手。
一直戒备着的芮然见寒碎潮这般动作,没等寒碎潮把手伸到床边,唰地一声便抽出了自己的剑,直接就架在了寒碎潮的脖子上。
两人隔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剑对峙,空气仿佛也在这瞬间凝滞了。
寒碎潮顿了一下,露出手中拿着的精致药盒,“伤药,……记得涂。”
芮然这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了,眉头也不耸了,嘴角也不抽了,只是语气越发的冰冷了,“离开。现在!”
寒碎潮苍白的手握紧了又松,他实在受不了心上人的冷言冷语,如果可以,他愿祈求,哪怕只是一丝怜悯而不是爱情。
“青琰……”寒碎潮轻唤,清冷的声音里却盈满是卑微的渴望,眼睛里装满了盛不下的悲伤,祈求着,哪怕只是一丝怜悯回望。
青琰,你看看我,不要再用那么冰冷的眼神。
青琰,你看看我,不要再用那么漠然的眼神。
求求你,看看我,像以前一样,……求求你。
芮然平静的表象下,是从头打结到尾的五脏六腑!他的手颤抖着,压抑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真的一剑给他砍下去!
说实话,芮然从不歧视同性恋,爱恋恋去,谁管你的恋爱对象同性不同性;
说实话,芮然对寒碎潮真的很同情,承担了比正常恋爱多了好几倍的压力,却仍然不愿放弃,就算已经对爱情不抱希望,却仍无法割舍那一点点的温情,真的很悲哀;
说实话,芮然有点心软了,这么这么麻烦的人,芮然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一剑砍下去,掌握着这么好的机会,这么锋利的武器,这么夜半无人杀人埋尸的绝佳时机,芮然却还没有一剑给他砍下去!……不仅仅是因为多方顾虑,最主要的还是,芮然真的真的心软了。
最可恨女人心太软!
可我现在不是女人啊不是女人啊!
混蛋,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连我不是你的心上人的分不清,活该你他妈的没有前途!
芮然,你要冷静,千万不能生气,愤怒是最能曝露一个人内心的方式,千万不能生气。
芮然憋着一口气,哗地从床上跳下来,鞋也不穿,头也不回地疾步就走,把寒碎潮甩在身后。
芮然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扒了扒随风飞散的长发,头痛肺痛肝痛五脏六腑都痛。混蛋啊!!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能把他逼到现在这份上!
混乱中的芮然蓦然停了下来,回身一望……啊啊啊啊啊!!!
什么叫做阴魂不散!什么叫做恶鬼缠身!混蛋雪青琰,你怎么就招惹了这么难缠的家伙!混蛋芮然,你怎么就来了这么个瘟神遍地跑的世界啊!
芮然纠结地狂乱地飞奔中。
……身后,沉默无语的悲情男子寒碎潮,亦步亦趋地跟着……
良久,良久,芮然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芮然额际青筋暴跳,怒到极点不能表现,结果他反而笑了出来,……如果那僵硬扭曲的笑容可以称之为笑的话。
芮然停下,寒碎潮也停下。
芮然深呼吸,寒碎潮静立。
芮然再次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看今夜一场夜半狂奔已经暴露了你多少信息,脚步虚浮,速度缓慢,寒碎潮那厮指不定还以为你故意小跑着给他追着玩呢。而且,若不是那家伙从头到尾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在你背后跟了这么久,哪里会看不出你和雪青琰的不同!你看你一生气就丧失了多少先机,好吧,平静下来,笑容挂上去,咱不生气,不、能、生、气!
芮然转身,挂着扭曲僵硬的笑脸一步一步地走到寒碎潮面前,跟上刑场的一样。声音有那么一丝颤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碎潮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一手拿着早先要给芮然的伤药,另一手则带上了芮然丢在客栈的包袱。“你,忘记带东西了。”声音轻轻的,跟害怕受虐的小媳妇一样。
好吧,敢情还是芮然自己的错,谁让他忘记拿东西了哪,还让人家好心地给他送来。
芮然一把抓过包袱,正要走,顿了顿,终于还是恶狠狠地捞过那盒该死的伤药,掠过貌似欣喜激动的寒碎潮,再次头也不回地向着他奔来的方向,重新奔回客栈去。
这次寒碎潮没有再跟着芮然,自从芮然接过了他的伤药,他就再没有第二个动作,手伸着,静静地站在夜幕下的街道上,品味着,那股温暖的、欣喜的餍足感,从指尖微温地接触上,传进心里……
就像从前一样。
一切的感动,始于那指尖微温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