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水美人》因倪

28、07身不由己

　　听到这声音，芮然慢慢地转过身来。

　　大殿的正南方，是一个高台，前方垂下一节节碧绿的台阶，上方则摆置着一张宽大华丽的座椅。

　　本来那高台上是空荡荡的，可芮然转身的那刻，那高台上的座椅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冰冷的，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带着股居高临下的高贵。被那人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睛盯着，芮然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真是双，很熟悉的眼睛。

　　这熟悉感的来源有点久远，但芮然从没忘记过，因为，芮然为了那双眼睛，……曾不幸被挂科重修过。

　　就是那只，出现方式和消失方式都异常诡异的雪白老虎，让芮然惦记至今。

　　当然，芮然不会认为这人和那头老虎有什么渊源，只是，再看到那双雷同的眼睛，芮然仍旧止不住地恍惚，芮然强迫自己凝神，他现在可没什么时间来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疑虑，眼前这人，来者不善，需要小心对付。

　　“到前面来，不要站的那么远。”那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芮然，一头垂到膝盖处的长长青发，随着他身形微动，如溪水在山石间蜿蜒。
　　就在那人轻抬手指之时，芮然身子蓦地一颤，然后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就算芮然已经很小心地防范着可能会有地袭击，但没想到会这般毫无预警，芮然努力克制着，但仍旧身不由己的动了起来，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按照那人的指示，手脚僵硬着慢慢朝高台走去。

　　那人眼神睨着芮然，视线扫过芮然系在腰间的碎天，手指敲了敲扶手，“那把剑是你的吧。你可知，它就在我即将得道飞升之时落下来，不但打断了我的飞升，还趁我心神大乱，窃取了我五百年的修行。你说，你们这一剑一主，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这人的话语，让芮然瞬间想起了几件画面，碎天落湖的时候他心里不好的预警，仙光暴涨时那声引来万重乌云的龙啸，还有，船被巨大蛇尾劈碎时那把插在蛇尾上的很眼熟的剑……

　　那人看着芮然挑了挑眉，“嗯？不说话。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怎么着？我这个苦主在问话，你居然都不回应一下？”

　　芮然倒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连张嘴的动作都做不来，自从他身不由己地被控制着走到这边来，他的身体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握。

　　“你倒是有胆量，觉得自己命太长？”那人不满地拧了拧眉，手掌一翻，芮然身旁五米处，地板向两边裂开，地下那装满了蛇的大坑显露出来。

　　芮然平静地望着那人，心里却不平静地简直要翻了天！他现在但凡能有一根眼睫毛能动的，他也会想用那一根眼睫毛去戳死眼前的家伙。

　　你丫个混蛋啊混蛋！谁生了你这么个猪脑袋啊猪脑袋！你要不是故意地，你丫个没记性没知识没常识，还不会看眼色的白痴！你只有去一头撞死才是真正对这世界造福啊！

　　你难道都看不见，我眼底那汹汹奔腾地怒火吗？你难道看不见，我在深情地召唤你那猪脑袋，好让它早点想起我是因为被你地妖法控制着，所以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啊！

　　显然那人并不能接收到芮然的心电感应，见芮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他歪着脑袋笑了笑，“既然你这么好胆量，那就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呵呵，勇者的游戏。
　　这坑里，一共有三千四百条蛇，种类各异，只有一百条有剧毒，沾上即死。现在，我们来猜一猜，你几时会被咬死。”

　　随着他的话，芮然身外五米处的地板，像是融化的金属般慢慢向两侧退开，露出了地底的大坑来。

　　坑里，爬满了各种蛇类，青的白的黑的，甚至五颜六色的。那人歪着头看看蛇坑，再看看站地挺直的芮然，笑容里带点孩子式的乐趣。

　　看着他的笑容，芮然认命了，不用指望这家伙的记忆力了，也不用指望这家伙的聪敏性了，那家伙地猪脑袋在继没记性没知识没常识后，又多了条鲁钝顽愚的特质！！

　　那人挥了挥手，芮然僵硬的身体如同被上了发条，慢慢向着蛇坑走去。

　　一步，两步，越走越近……

　　芮然眼睁睁地看着那满坑乱爬的各种蛇类，坑里堆的满满的都是蛇，吐信子的，张开獠牙的，五颜六色的，虽然芮然对蛇类的认识不多，但就在不远处的那条眼镜蛇他还是认识的。可是，他却完全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自己的腿脚送进那爬满毒蛇的大坑里。

　　芮然甚至连闭上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一举一动都控制在别人手里。

　　芮然身形一跃，很是利落地跳下了蛇坑。而他一落到坑底，当即就把几条蛇压在了身下，也有更多的蛇眼见有异类落下，立刻攀爬了上来。

　　手上，腿上，肚子上，胸腔上，脸上，到处都有蛇类缓缓地爬过。悉悉索索地声音在衣带间穿行，冰冷而黏腻的触感，几乎让芮然的心脏冻结。他甚至看到那条眼镜蛇也摇着尾巴靠近他了。

　　看台上高坐的荒月，望着身体几乎被蛇群淹没的芮然，淡淡地眨了眨眼睛，道，“人类，现在，你是要老老实实地回应我呢，还是继续在坑里待着，等待被咬死？”

　　芮然很想斩妖除魔，但他不能；芮然很想破口大骂，但他不能；甚至芮然只是想翻下白眼，以表示他对眼前这家伙的唾弃，也只是不能。

　　很好，真的很好，他现在不需要去压抑去伪装，就可以躺在这堆满毒蛇的坑里，很自然地保持表面的平静，他可以夸奖一下自己的进步吗？

　　荒月以为这次这人类肯定会被自己吓到，然后服服帖帖地听话，可他等了半天，仍旧没有听见芮然吭声。荒月能听到芮然正常平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那就说明芮然还没死，还很清醒，那么，自己……是被无视了？

　　荒月狠狠地瞪着蛇坑里的芮然，这时芮然的身子已有九成九被蛇类覆盖了，只有坑底那一堆突兀的突起，证明那里面还有个人。

　　可始终，没有任何声响！

　　荒月为了给芮然好看而经过的紧急培训，模仿哥哥的说话方式和阴沉不定的语气，绿尹知道他学地有多辛苦！可是，他的努力再次失效了。他预想中的芮然会有的一切反应，都没有出现，这让荒月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

　　荒月眨了眨凤眼，生气了。

　　挥了挥手，坑里的百条含有剧毒的蛇，全部从各个角落里爬了出来，向着芮然聚拢过去。

　　“既然你这么硬气，那就去死吧。”说话间，百条毒蛇瞬间把芮然的身体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