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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劫掠成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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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被绑得整整齐齐,像粽子般不得动弹,常宣眯了眯眼,注意到最小的娃娃泪眼婆娑,可怜又惊恐。
恻隐之心升起,她决定救出这户人家。
转身向青阳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动手。随后,她带上面巾,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堂门前。
“你是谁——”
未及说完,一阵轻飘飘疙瘩分别打入老小二人肩膀,刺痛感慢慢袭来,却双腿渐麻,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巴巴看着闯进来的女人
而后,他二人昏了过去。
常宣破门而入,屋里四口见来了个背刀的蒙面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呜呜呜挣扎着求饶。
没有作出多少解释,她单手抽出背刀,刷刷刷朝着四人绳索砍去。
……
被松绑的小娃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扯开嘴里塞的东西,而后嚎啕大哭,扎着小辫子的姐姐也反应过来,恢复自由后,憋着泪眼,看向父母。
“女侠,多谢女侠相救!”
男主人感激涕零,先安抚好妻儿情绪后,差点对常宣跪下道谢。
本以为要去生死门关走一趟,这下保住了家人性命,冷汗哽咽:“那一老一小,我见他们可怜,谁知道竟然被猪油蒙了心,恩将仇报起来。”
说完,还是有些委屈,打探道:“不知女侠将那俩贼怎么处理了?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常宣见那大眼睛娃娃终于不哭了,便抱拳:“路过讨口水喝,谁知见了那二人着装破烂,不像是主人。便生了疑心,后来发觉事态不对,刚才破门行为,还请你们原谅。”
她稍作解释,心里还惦记着米铺的事情,便要告辞。
“唉——女侠,怎么就走了呢。”男主人叫住常宣,从柜子里的最里角拿出二两银子,“这是我们所有积蓄,不以为报,还请收下。”
常宣见状,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便摇摇头拒绝,转身走了。
一家老小想追上去,终究是身软体麻,不敢动弹,只能任凭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侠离开,手里捏着积蓄,表情复杂。
院子里的一老一少被青阳点了穴,还没有清醒。青阳与梅风华已经进来,将他二人捆个结实。
“不过是杀只鸡而已,要不然扔大街上?”青阳道。
“常姑娘,这俩不是卖馄饨的吗——看,他们的馄饨摊子在那呢。”梅风华眼尖,看到了厨房门口的摊架。
不由得后怕,若当日没有遇见常宣……那么今日不知道还是否活在世上。
“这俩人游走城内,说不定手上还沾染了人命。索性扔到城门口,活下来算他们命大。”
不过,这距离城门口也算有些距离,带着他们实在不方便。
“我去扔吧。等你们走到米铺,我来回路上加快手脚,也能追上。”青阳主动揽下任务,“这二人没什么功夫,也轻得很,不费力气。”
“也好。”常宣点点头。
三人兵分两路,常宣与梅风华赶往米铺,为了省路,仍旧是沿着人家墙头或屋檐上行走。
免不了碰上几个乱兵,但他们在上方俯视,那些兵没有发现。一路上还算顺利,到了米铺一条街,梅风华道:“那家最大的,门上悬着红灯笼的便是了。”
于是常宣示意梅风华待在原地,她先去打探一番。
梅风华帮着望风,却也无风可望,这里距离城门不近,道路宽敞,紧闭门户,能在这条街上生活的,家家应当挖的起地窖,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乱逛。
至于乱兵,已经逐渐稀少,甚至说没有。他们也只敢搜刮些穷人的米粮,作威作福而已。
不知道等了多久,青阳追赶了过来。
“都处理妥当了?”梅风华问道。
“我把他们扔到了普善寺。那些毒鼠,谁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够饿死,有他爷孙二人为我们探路,岂不是方便。”青阳回答。
“那……为何不直接告诉常宣。她能答应吗?”
梅风华原本想说这样做是否有些残忍,但还是没有把话讲得这样难听。
“事已至此,她不同意也不行了。并且,我们只是共同行事,虽然有求于她,但也不必要事事按着她的想法来。”
青阳无所谓答道,送上门的肉盾他可不能放走。
梅风华只好闭口不言,安静等待着常宣的归来。他没有发现背后连城一片的房子,常宣已经轻巧地在房梁上游走,正冲着他二人赶来。
青阳转身,与常宣对视一眼:“怎么样?”
“没有人。米铺粮仓被我撬开,里面全空,估计被转移了。”常宣扑了个空,却还不算无归而反,她发现了主人家藏匿的地窖。
不过,她一个人,不敢贸然行动。
正待商讨时,三人忽然听见一阵兵马喧嚣,砸门之声不绝于耳,而后又传来妇人哭嚎男子叫喊的杂乱。
三人忙上屋檐隐秘起来,只见宽敞大道上走来一队黑衣士兵,每路过一户人家,皆分散出两名兵,而后闯入民宅。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绝对不是喝了酒到处跑的乱兵。
为首之人,正是库尚年。
他衣角沾着血,骑着高马穿于道路之上,细发生风翻扬,眼角里透着冰寒,待走到常宣盯上的那户米粮老板家门口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随从得令,一脚踹开大门,带着三五人冲了进去。
不多时,那随从回返:“大人,里面无人。粮仓大门已开,只有三五麻袋,里面什么都没有。”
库尚年挑眉冷声道:“我们进去。这周扒皮定然藏到什么地窖里去了,都给我仔细搜搜。”
“是!”
这些黑衣人四散涌入米铺周老板的院子里,有的去房间翻找,有的则是在院里搜查地窖藏匿点。
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
常宣紧紧盯着后厨的门口,那块地上被簸箕框盖着,只消一掀开,便会发觉一层刚埋好的新土。
便是地窖所在。
不及久等,一随从便揪着个中年杂役回来。那杂役憨憨傻傻,胡子拉碴,被这些人吓得鼻涕眼泪一齐流,连连跪地求饶。
库尚年抬眼,手下便将杂役扔到地上。
“做什么的?”
“倒……倒夜壶的……大人饶命!”
“你主人家都去哪里了?”问罢,库尚年随手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到地上。
杂役见钱眼开,性命也抛之脑后,连忙爬着去捡银子。这是他倒十年夜壶也得不到的工钱。
从杂役嘴里发出一阵痴颠的仰天大笑,随后库尚年等人便跟着他一起走到后院厨房门口。
“大大大人,这就、就是……”
杂役掀开簸箕框,惊惧与谄媚交叠于脸上,腿麻脚软地仍旧跪在地上。新土已经露出,他毫不犹豫地将主人出卖。
四名随从直接动手,敲敲打打地,将地窖挖开。随后看向里面,对库尚年道:“大人,里面有人。”
一名颇有眼色的随从直接冲地窖喊道:“里面的人听着,自己出来,尚且能保住一命,若我们进去,那就不是钱粮可以了结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地窖里便探出一颗脑袋。
随后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中间走来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衣着朴素,佝偻身体,眼神犀利,此刻却伏低做小,一脸职业性假笑地冲库尚年作揖:“库大人,有话好说,这是做什么嘛。”
“周老板,别来无恙。”
库尚年简单抱拳还礼,语气倨傲:“朝廷派了援兵,我们却无钱、无粮、无兵器,怎么能与李叛贼决一死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钱粮交出来,将士们保你平安,希望你能理解。”
周老板的八字胡一颤,朝廷士兵什么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后,女眷们也都陆陆续续走出来,哭哭啼啼地娇羞作一团,还有几个半大的瘦孩子干瞪眼,瑟瑟发抖。
这种明抢,周老板恨在心里,却不敢出言。
他深深扶着自己的心脏,眼看着库尚年随从们去往地窖里,搬来一袋袋米,一罐罐钱——这是半辈子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
平日里哪怕是一粒米也不舍得多吃,下人们的食物不是剩饭菜就是烂叶子糠米,就连小妾坐月子,也最多只能十天吃一只鸡腿。
一扫而空,化为乌有。
周老板终于承受不住,登时两眼一发黑,口吐白沫,僵在那里。正室夫人见状嘶叫一声:“老爷!”
只见他混混不清,癫癫傻傻,与之前倒夜壶的杂役神情相似,眼神却异常发亮,狼一样盯着库尚年。
末了,全身震出一股邪气,怨恨喷薄而出:“我跟你——拼了!”
猛地冲向前,他似乎打算用尽所有力气与库尚年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但他两手空空,未等走出两步,随从一剑横空,将他腹部刺穿。
家眷与下人们愣在那里,他们平日里咒骂不知道多少遍盼望不得好死的周老板,的确遭了报应。
“壮丁拉走充入前方守城门,中年女眷也带走,生火做饭的,少不了她们。其余的,杀。”
库尚年一声令下,黑衣人们快刀斩乱麻,周老板经营一辈子的小家倒在血泊之中,尸体们在接近正午的阳光照耀里,闪闪着猩红的血光。
还有最后几个孩子,已经绝望地瘫在地上,等待着那痛苦的一箭穿心。
常宣再也看不下去,趁着黑衣人还未落下剑锋,一跃从房檐上飞身下来,挡在孩子们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