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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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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什么呢?”低沉的男低音响起,仿若空灵。
树影摇曳,斑驳的光影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曳舟脸上,她没有什么表情,平时的懒散与骄傲褪去,让她看起来有点遥远的感觉。
片刻,她闲适地一笑,恢复惯有的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说:“为什么?以你的聪明,还用得着问么?”
曳舟偏过头,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显见的讽意,轻声说:“自然是,及早断绝一些不该有之妄念。”
“是……妄念吗?”蓝染向前了一步,目光更为专注,像是要直接刺透对方的内心一般。
然而,曳舟完全不为所动,定然回望,在那双深棕色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脸坦荡荡的凛然和决绝,一字一句地道:“不可实现的想法,就是妄念。”
面对不留余地的拒绝,蓝染眼底的一丝晦暗无人能够看清,但他的反应竟是笑出声来,昂首道:“我倒觉得,只要敢想,便没什么是不可实现的呢!”
“你太骄傲了,蓝染惣右介。”曳舟忽然唤出了蓝染的全名,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狂妄任性却还没长大的孩子,说,“你日后或许会有很了不起的成就,但,这世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由一个人说了算的。”
“桐生又何尝不是骄傲的?如今不过是个开头,你就毅然断定我这必然是妄念——”蓝染笑容不变,昂然应道,“可是,日后的事情,桐生就真能那般肯定吗?要知道,在尸魂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为何不能断定呢?”曳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一双清瞳在触及蓝染俊朗的脸庞时,神识彷佛又坚定起来,淡然却有力地说,“因为你蓝染惣右介,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人。”
有那么一霎那,淡定的笑容在蓝染脸上定格了一下。
蓝染不喜欢有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从来,他要做的一切,都能遵循他的既定计划,一步一步推行。
事实上,以他对曳舟桐生的了解,此番拒绝,原也在意料之中。
然而,如此决绝,如此坚定,如此——毫无余地,还真的是……难免令人惆怅哪!
即便是心如磐石如他,听到这样的答案,心头亦有一丝隐隐的懊恼一闪而逝。
但这种称不上愉快的感觉由于太久未曾出现在蓝染身上,反倒让他的唇角扯起更为上扬的弧度,这下,真有些伤脑筋了。
不过,太容易得到的,人们往往就不会珍惜了,不是吗?短短一瞬,蓝染的心头已绕过百转千思。
回望一脸坚决的曳舟,他似乎单纯只是好奇地问道:“那么,桐生,你想要的人,又是怎样的人呢?”
曳舟也笑了,一手支着下巴,道:“不如我来问你,为什么是我?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概是因为……桐生就是我想要的人吧!”像是要作对比一般,蓝染用曳舟之前说过的句式回答,沉吟一阵,又说,“至于是何时……我想应该就是那场虚狩了……”
“虚狩?哪场虚狩啊?”曳舟的一脸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让蓝染眼底神色又略略沉了一下。
在他脑中一直刻印得那么清晰的画面啊,她竟轻而易举地忘却。
原来,若论无情,他还真是远远未够呢!至少,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这样很好。人生总是要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才能体现现实的无常。人心总要感受到喜悦与伤悲,才能证明活着的价值。
不管怎么说,曳舟桐生的存在,确实让他真切地感悟到这些了。
“算了,反正那也不重要了,你所想的,我大抵也是知道的。”曳舟甩甩手,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让蓝染略为挑眉,之前表现出来的亲近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她青眼有家,她倒知道了?
曳舟点点头,沉吟道:“每个人,都会有其憧憬的对象。不过那跟爱情是不同的,你现在还年轻,可能分不清楚,但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时间,是尸魂界最不缺的东西,你日后总会搞明白的。”
所以说她对小孩子喜欢不起来就是这样。每年总是有还没毕业或刚刚入队的小屁孩巴巴地向她示好,可那便真的是喜欢吗?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在情窦初开时,刚好碰上了有些本事性格又还可以的她,便将那懵懂的情感寄托在她身上而已。
少年的迷恋岂可当真?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时的憧憬罢了。
如今的蓝染,纵然他比同龄人都更加成熟稳重,但感情这种事,不是连身为前辈的她都还是未能参透么?
“憧憬啊……真是个好说法呢!”蓝染不置可否地低声喃喃,脸上浮现出一丝叫人无法琢磨透的表情。片刻,他抬起头,清亮的眸瞳直视曳舟,清楚地问道,“这么说来,桐生也曾有过憧憬的对象吗?”
曳舟一顿,一种交杂着怀念、忧思、迷茫与狼狈的复杂情绪从她深沉的眸色中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蓝染的目光。
“看来,确实是有了。”蓝染的声线压得更低,听不出他话音里的沉色是不悦或是别的什么。
“是啊——是有的。”曳舟忽而扯唇,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无伪笑容,坦然承认,“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过那么一个人的嘛!而且,我必须坦诚,即便到现在,那个人……依然是我心目中追逐的对象。”
蓝染不怒反笑,似带几分宠溺地说:“你还真是诚实得可爱。”
“啊,我可是从来都不曾隐瞒过呀!”曳舟一脸无辜地说,“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我而已。”
“总之呢,该说的就在今天一次说清楚,免得日后拖沓了。”曳舟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毫不回避地盯着蓝染深棕色的双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蓝染君,我呢,与你一样,喜欢强大的人,所以,对于小弟弟,我,敬谢不敏!”
够狠绝了吧!蓝染这种人,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受?她,就是了断了他的心,绝了他的念!
曳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她能对别人做到如此,然自己呢……偏偏知道那不过是一种憧憬,却仍是为着那个早已定下的目标,不顾一切。
一甩衣摆,她不待蓝染应答,便转身离去。
走了不出十步,她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喃——“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随着那沉哑的男声响起,两团耀眼红光卷着烈焰,拖着长长的尾巴,分别从曳舟的耳边擦过,距离控制得刚好,紧贴着她而过的同时没有伤着她半分,但她分明感受到那股灼热,甚至闻到了数根被风带起的发丝被几星火花烧焦的味道。
眼睛一眯,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但曳舟已经体认若任由这个破道直冲向前将会引起何等的动荡。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曳舟飞快地念了一句,偌大的鬼道墙及时挡在双莲苍火坠之前,两道火龙猛烈地撞到墙上,撼得一声轰鸣巨响。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掉落消逝,曳舟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对仍然安静地微笑着的蓝染。
“能够舍弃咏唱使出七十号以上的破道,看来,大家仍是太低估了你。”或者说,是他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得太好。这个看起来面慈目善的家伙,还真是可怕!
她说的十分冷静,似乎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看不出半分讶异或动怒的征兆。
蓝染不知何时已经戴回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他人的评价于我何干。若不是桐生喜欢强大的人,我也是不急于展示的。”
韬光隐晦是他向来奉行的法则。这一回也许是蓝染惣右介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冲动,但他并不认为是曳舟嘴里的那个“憧憬”带来的刺激。
“哦对了,除了强大,我喜欢的人还必须冷静成熟。”曳舟视线微移,看着已经朝他们奔来的一群人,略带讽刺地努努嘴,说,“像在真央里使用杀伤力这么大的鬼道,就明显是比较幼稚的做法了。”
幼稚?这个形容词,也是第一次放到他身上呢!但他却……无从反驳。
一群神色紧张的死神与真央老师已经冲到跟前,带头的一见是他们,愣了一下,错愕地问:“曳舟三席,蓝染君?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虚入侵?”
一句话,让其他随行者都紧张起来。
曳舟还在苦苦思索应对之策,就见蓝染充满歉意地低头对他们说:“各位前辈,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毕业在即,怕破道不过关,所以特地请曳舟前辈指教。却不想,一时错手,竟差点酿成大祸!”
“啊……是这样吗?”听带头者的语气,明显已经取信了蓝染这番话。
确实没理由不信的,他表现出来的抱歉如此真诚,平时又是风评甚佳的好学生……曳舟叹为观止地看着蓝染的变脸绝技,深感后生可畏。
“总之,这一切错皆在我。请不要因此责备曳舟前辈!”
靠!死小子,居然这都要扯她下水?曳舟瞪他一眼,僵硬地赔笑道:“唉唉,其实是我不好,明知道学院里训练场以外的地方不得使用鬼道还犯了这种低级错误……不过这次真的纯粹意外,你们看这孩子也马上要毕业了,能不能就……网开一面,不要记他的过了?”
日后每每回想,曳舟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着了蓝染的道,若知道他在那以后不但不死心还得寸进尺,那时她压根就不该帮忙求情,就应该让他的档案在真央的最后一个月添上这一笔!省得到后来人人都当他是个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大好人!
真正的可怕,是肉眼看不到的可怕。
——By 曳舟桐生